第54章

  翌日,梵梨、星海還有夜迦再次登門拜訪了露丘登一家。露丘登一大早就得知露薇雅遺書被公開的事,本不樂意與他們溝通,但有夜迦同行,他也只能勉強請他們到家裡坐。

  他們再次詢問露丘登為什麼不承認泡泡小姐有自殺傾向,他只是很不自在地說:「理由還需要問嗎?如果是你,你也不希望公眾認為,你給女兒壓力大到讓她想死吧?」

  「是這樣沒錯,但你應該承認的。你知道因為你這裡提供信息錯誤,浪費了政府多少資源嗎?」夜迦難得嚴肅與不悅。

  露丘登不置可否,只是和妻子進廚房為他們準備晚餐,儘管他一點也不想留這三個人下來。

  就在梵梨等人已經幾乎確認結論的時候,夜迦接到了一通屬下的電話。

  「布可教授,案件有新的進展了。」

  聽到這裡,夜迦使用隔音術,把自己和梵梨、星海圈了起來:「你繼續說。」

  通訊儀里,屬下的聲音聽上去居然有些興奮:「今天早上他們重新去做了屍檢,他們居然在死者的頭髮里找到了嫌疑人的六根頭髮!而且,他們再次重新檢查,案發當日,死者有大量掉發的痕跡——明顯是被人拉拽過的那種。但因為死者受到致命傷的部位是咽喉,法醫忽略了頭髮和髮根。加上嫌疑人身上沒有其它毆鬥痕跡,所以看上去極像自殺,但……」

  「等等,嫌疑人的頭髮?」夜迦打斷道,「為這麼明顯的證據,你們沒發現?」

  「這也是讓警方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——因為嫌疑人的發色與死者一樣,加上之前掃描時用,法醫使用的藥水對基因重合率高的毛髮判別顏色一樣,就沒有辨識出來。換了儀器掃射,才發現這六根毛髮不屬於死者。」

  「基因重合率高?」

  聽到這裡,三個人面面相覷,然後都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了廚房的位置。果然,屬下在電話那一頭打了個冷噤:「他們現在正在調查,但如果毛髮的主人真是兇手,那殺泡泡小姐的兇手,就是她的親人了……」

  掛斷電話後,梵梨看了看在牆角玩耍的小男孩,游過去,遞給他一顆糖:「小弟弟,等一會兒姐姐會和你爸爸媽媽玩一個遊戲,叫『兇手的謊話』,需要你配合一下,從頭到尾不管我們問了爸爸什麼問題,你都只要點頭就好。你如果能夠保證全程配合,姐姐就偷偷送你一大盒糖果,好不好?」

  「好!」聽到糖果,小男孩激動得上蹦下跳。

  過一會兒,開飯了,露丘登夫婦邀請他們一起上桌。梵梨放下筷子,靠近星海一些,說:「露先生,剛才您的兒子跟我們說了一件挺可怕的事。他說,殺了姐姐的人,就是自己家裡的人。」

  露丘登夾菜的動作停了一下,笑了:「小孩子亂說,怎麼可能。」

  露夫人的臉色卻很難看。她看看梵梨,又看看兒子,還沒等梵梨等人動筷,就不顧禮節先吃了。

  梵梨看向小男孩:「你說,兇手是不是在家裡?」

  小男孩點頭。

  梵梨又看向露丘登。露丘登對兒子勃然大怒道:「瞎說!誰教你亂說的?!」

  小男孩依然只是點頭。他只覺得,爸爸好生氣,演得好逼真啊。這遊戲好玩。

  「小弟弟,下一個問題哦。」梵梨轉過頭,對他眨了眨眼,「你說,你是不是偷聽到了爸爸媽媽聊怎麼處理死者屍體的?」

  小男孩點頭。

  這下,露夫人的臉色已經變得比屍體還要白。夜迦咳了一聲:「小弟弟,你知道包庇犯人,會有怎樣的結果嗎?」

  小男孩還是點頭。

  「包庇你他媽的鬼!」露丘登猛地一拍桌,整張臉都呈現出豬肝色,臉燙得連水都能燒開一般,「你再張嘴亂說試試,你試試!!」

  「露先生,你兒子都已經招了。你抓著露薇雅的頭髮,用兇器刺穿了她的喉嚨,清理了她掉落的頭髮,以及身上其它部位的痕跡。現在你說的每一句話,我們都錄製下來了。露夫人,如果你不選擇坦白,繼續包庇你的先生,恐怕孩子的日子就不好過了。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。你選擇站在哪邊?」

  露夫人手一抖,筷子掉在了地上。她嗚咽了一聲,卑微地捂著臉:「露薇雅是……是,是我先生殺的。」

  露丘登大叫一聲,撕心裂肺喊道:「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,為了兒子,你現在居然背叛我?!!」喊道後面,他嗓子都破音了。

  「既然如此,為兒子犧牲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呢?」露夫人大哭起來,「我早就跟你說過,這件事瞞不下去的,你不如一開始就自首,說是情緒上來了誤殺,可能還會好些!你不聽我的!現在怎麼辦!」

  「我去自首了,以後孩子的未來,能保障嗎?!啊?!啊?!」露丘登大叫著,把桌子掀翻了,所有食材醬料都被打翻,少許碎片混在水流中。

  夜迦閉著眼,長嘆一聲:「放心,你兒子的未來我會好好安排的,會讓他的實力得到最好的發揮。你安心地去吧。」說罷,他用手指了指大門。大門自動打開,一群警察沖了進來。

  和蘇伊聊過以後,泡泡小姐確實受到了極大打擊,有輕生的念頭,但沒有勇氣去做,只是越想越噁心。她在家裡大鬧過很多次,最後都被父親安撫下來了。父親總是一再強調,所有人都愛她,讓她不要把世界想得那麼壞。但她就是鑽進了牛角尖,怎麼都出不來。

  婚禮當晚,她又和布可逆大鬧了一場。當時她想,如果布可逆轉身就走,她還願意相信布可逆是愛她的。但布可逆只是一味地安撫她、哄她,更加讓她確定,自己是被所有人合起來騙了。她最後一次找到了露丘登,說她決定不去死了,她要和父親、和布可逆,魚死網破。她攥著自己寫好的遺書,轉身就遊了出去。也是這時,露丘登抓住她的頭髮,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刺穿了她的喉嚨。

  露丘登是第一次殺人,殺的對象還是自己的女兒。這完全就是氣頭上的衝動行為,他本沒想這麼做的。看見女兒的血染紅了海水,他膽都快被下破了,趕緊把她拖到更衣室最裡間,往四周海水裡噴了一公升的清新劑,以至於她握在手裡的遺書都忘記抽走。

  事後,他逃離案發現場很遠,才想起遺書這回事,但也不敢回去拿,只心想等警察來了以後,再讓布可逆使用家族關係,要求他們對女兒的遺書內容保密,不要公開,讓她自殺之謎變成懸案。布可逆和他是同一條船上的,不會拒絕。由於這是她的個人行為,哪怕是因為他們而自殺,也無法對任何人判刑。

  結果,這封信被銀貝爾看到了。銀貝爾把信藏了起來,反而加大了調查難度。露丘登只能將錯就錯,假設自己不是兇手,看到沒有拿遺書的女兒,會有怎樣的表現?他一定會堅持她是被殺的。所以,他也就對外多次強調,露薇雅是被人殺的,請警方一定要查出兇手。

  露丘登被警察帶入警艦之前,還在不可遏制地大怒道:「我不覺得我錯了!嫁給布可逆有什麼不好,她會變得好,她的孩子雖然不能生育,也能變得很好啊!再說,布可逆也答應過我們,會讓她用卵生的方式得到其他孩子,我們都是為她好,她恩將仇報,拿自殺威脅我們,是我們的錯嗎?」

  「你快閉嘴吧!」夜迦難得發怒。

  「不要臉的東西,」梵梨也怒了,「冠上愛女兒的名義做自私的事,還好意思強詞奪理!牢底坐穿吧!」

  「你這雜碎魚餌算什麼東西,眼界如此低,想嫁混種,你以為我女兒和你一樣?我女兒是聞名紅月海的『泡泡小姐』,她絕不低嫁!」露丘登沒意識到,罵梵梨的時候,他連自己都罵進去了。

  「所以你這麼愛她,就殺了她?」梵梨冷冷道。

  「我生她養她,她的命都是我的!」露丘登兩手被銬了起來,用力撞了一下艙門,卻被警察強行制服,但他還是不死心地喊道,「我當年能給她這條命,就有資格收回她這條命!她如果不聽我的話,那我就尊重她想死的意願,讓她去死!」

  「你有病,真的。」星海也難得露出了厭棄的神情。

  梵梨覺得露丘登這個人太可怕了。從一開始,他就在幕後操作一切,還刻意隱瞞了家族企業資金鍊斷裂的事實,就是為了打造家族的品牌形象、把女兒的「泡泡小姐」形象當成商品販賣,以此得到布可逆的援助,方便兒子未來繼承董事長之位。

  男人很懂男人,露丘登希望布可逆覺得女兒真愛他,所以總是讓她用星星眼看著布可逆。但他算盤打錯了。布可逆是渴望被女人這樣凝視,但那個女人不是泡泡小姐。所以,連布可逆對泡泡小姐的死,都並沒有太多的傷感。

  說到底,紅月海、布可宗族領導和精英都是民族主義者,政治傾向一直都是追求地方經濟最大化,本土利益最大化。他們不像蘇釋耶那樣的民粹黨、支持種族融合,並且認為即便是海神族,也有與外族通婚的權利(只是不允許要孩子);他們也不像加斯宗族那樣是保守派,支持血統純淨、階級分工明確。整個紅月海乃至布可宗族,民族血性並不強。

  泡泡小姐的犧牲雖是偶然,但也換來了紅月海當下的太平。

  時隔八個月,泡泡小姐的屍體被翻來覆去查了八個月,總算可以下葬安息。由於父親被逮捕,母親去世,為她操辦葬禮的人是她的舅舅一家人。舅舅家對露家深通惡絕,不允許露丘登的任何親戚來參加葬禮,而且把她葬在了他們的家族陵園。

  在光海,海族死後,屍體會被陳列在水晶棺里,然後一直放在墓園,三百年內屍體保存完好。三百年後允許腐化,水晶棺自動變黑。所以,墓地中有的棺材是亮的,有的暗的,可以判斷是否古墓。

  落亞大學的學生出乎意料地冷漠。露薇雅生前人緣不好,死後也沒什麼人同情她,只有寥寥幾個學生來參加她的葬禮。其中就有梵梨、星海、海草學長。

  儀式上,海草學長遇到布可逆,相差兩萬多歲的兩個男人會意點頭,便擦身而過,從頭至尾沒有說過一句話。

  儀式結束後,海草學長把一束金藻留在泡泡小姐的水晶棺前。

  水晶棺里,彩色的海藻環繞著泡泡小姐的周身,在她的脖子上綻開一朵美麗的花——為了遮掩她的傷口。

  「露薇雅。」

  他輕輕喚了一聲,任海浪卷亂了他的黑髮和白色的托加。他還如此年輕,和當年初見露薇雅時沒什麼區別。當年,旋轉的水紋中、微光照耀的走廊里,他不知道,那個女孩子已經對他一見傾心。

  儘管她身負「家族使命」、父親的重託,也依然沒能好好控制自己的感情。

  但他知道的是,從開始到結束,他都沒能順利忘記她。曾經,他認定她是一個虛榮的女人時,還感覺好受一些。可自從聽到了她遺書的內容……

  「她很可憐。她除了是你的女朋友,還是父親的女兒,弟弟的姐姐。」梵梨游過來,也看了看水晶棺里的女孩子,不由感到萬分惋惜。這大概就是「扶弟魔」的最慘形式了吧。

  「我知道。」海草學長雙目空洞地說道,「我寧可沒聽到這樣的後續。」

  如果沒有後續,他也沒什麼好懷念她的了。

  而如今他知道,她除了笨和過分善良,什麼都沒做錯。

  泡泡小姐的類群是前鰭吻鮋族,這種基因的原始魚類是一種極漂亮的熱帶魚。在自然光中,它們能與大自然融為一體,連吃東西都是很隱蔽的,原是和平而快樂的生命。被捲入這樣的事件中,在捕獵族和海神族的勾心鬥角中,夾雜著父親極度瘋狂的野心,泡泡小姐,最後真像人魚公主一樣犧牲了。

  只不過,這個人魚公主不是為了愛情,而是愛情的對立面。

  愛情很純粹,但愛情的對立面卻有很多很多。有金錢,有權勢,有自尊,有仇恨,有虛假的親情,有家族榮耀……所以,這世界上真正能一生擁有愛情的人其實並不多。

  「這世界上有很多女孩子被家族和親情道德綁架,不能得到自由,露薇雅不是唯一。」梵梨無奈地笑了笑,「只希望這些女孩子能多一份勇敢,多一份不害怕失去,勇敢地做自己吧。」

  「真愛說來複雜,其實也很簡單。」星海沒有他們倆那麼多無奈和悲傷,情緒很平靜,「你會希望對方快樂,給對方自由,讓對方選擇想要的人生。任何冠名為他好,都是為了一己私慾。可惜很多人並不懂這道理。」

  聽他這麼說,梵梨下意識看了看星海。他也正在看著自己,眼神還是那麼清澈。

  「哈哈,躺在這裡的是個傻瓜,她當然不會懂的。」海草學長笑了起來。

  其實他知道,如果她不懂,只會繼續傀儡般走著父親安排的路,不會這麼痛苦,只會在無數個夜晚,害怕地、半信半疑問自己一句:「我這麼不快樂,是不是因為選錯了?」

  但最終她懂了,而且徹底明白了,從她決定依靠父親的人脈和手腕走上「泡泡小姐」之路的那一刻起,她就不再是露薇雅了。

  在她的人生末端,只有兩個選擇:糊塗、奢侈而愚蠢地活著,清醒、孤立而絕望地死去。

  所幸的是,他們所有人都終將會老去,他也終究會老去,而她會永遠如此年輕美麗。

  離別前,海草學長看了看墓碑上刻下的字:

  露薇雅

  燃燒時代24638年——24729年,落亞

  「再見,安息。」他含淚笑道。

  翌日清晨,夜迦接到一通蘇釋耶的來電:「夜迦,我回聖耶迦那了。」

  夜迦睡眠被打斷,聽到蘇釋耶的聲音,還以為自己依然在做夢,皺了皺眉:「你回聖耶迦那也要給我打個電話?最近我看你跟風暴黨撕得挺厲害的,應該沒這麼閒啊。」

  「下次來聖都時,記得告訴我。」

  「咦,你居然沒懟我?」

  電話那一頭沉默了五六秒,蘇釋耶第二次忽略了他的問題:「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。」

  「你說。」

  「你覺得我的外表如何?」

  「哈?」

  「你覺得我長得好看麼。」

  「……你吃錯藥了?」夜迦黑人問號臉,「等等,給我打電話的是蘇釋耶嗎?」

  「是我。」

  「那你問的是什麼問題,你不是一直覺得男人好不好看無所謂的嗎?」

  等了半天,蘇釋耶沒說話,不知道是不滿意答案,還是在思考。夜迦無奈道:「顏值這個東西根本不需要問吧,看看周圍人對你的態度,一下就知道了。」

  「所以,答案是什麼?」

  夜迦懷疑蘇釋耶被人綁架了,現在打電話的是個木頭腦袋替身。要麼就是他腦部受到了重擊,導致現在嚴重降智。他深吸一口氣,又長吐出來:「雖然我不知道你受了什麼刺激,但我還是得說,兩個大男人聊這個話題,太gay了。我只給你一次答案,請你以後不要再問了——你長得還湊合,雖然比起我還是有差距,但還行。」

  「比起你有差距,是好看還是不好看?」

  「我是光海第一帥,勉強給你個第二。」

  「明白。謝了。」

  電話被掛斷了。夜迦看著電光消失的通訊儀,一臉懵。但他也沒多想,倒頭接著睡。

  七月八日早上八點半,梵梨牽著星海的手,和同學們一起立在落亞大學校門口,靜靜等候著一艘艦艇到來:它全場165米,寬12米,潛航深度可達550米,擁有全光海最頂尖的發動機、操舵裝置技術和最精密的陀螺儀。在這艘超長艦艇里,奧術式潛望鏡替代了傳統的光學潛望鏡,客艙里不僅有大型投影屏、全奧術裝置休息室、高精度的顯示面板,還有室外活動空間——但僅限捕獵族和部分體能較強的海洋族可以使用。

  它的周身都是銀白嵌黃金色,艦身上印著醒目的王冠雄獅和振翅藍鯨校徽。在校徽旁,有一排古體紅色大字——聖耶迦那大學。

  「我的布可宗神啊,這校艦比我家院子還大兩三倍吧!」有學生驚嘆道。

  艙門打開,一級奧術系的學生們推著、扛著自己大包小包的行李,和送行的家人道別。

  噹噹一把抱住梵梨,哇啦哇啦哭號起來:「嗚嗚嗚嗚,梨子,我才和伯恩分手,你就要去聖耶迦那,我活不下去了!!」

  「走了一個伯恩,千萬個伯恩站起來。照顧好自己,和新室友搞好關係。我在聖耶迦那等你。」梵梨拍拍她的肩,笑道,「等著名歌唱家噹噹來進行巡迴表演。」

  依依不捨了半天,噹噹終於放開手,目送梵梨進入校艦。

  梵梨和星海找到空位坐下,結果剛好撞到了琉香。

  琉香白了他們一眼,起身游到其它位置去了。梵梨聳聳肩,大大方方地裝行李,結果頭不小心碰到了行李架,「嘶」了一聲。

  「怎麼這麼不小心。」星海趕緊揉了揉她的額頭,「你坐下,我來吧。」

  「嗯,謝謝你……」

  梵梨剛坐下來,旁邊就有男生用力揉另一個男生的頭,故作深情地說:「哎呀呀,怎麼這麼不小心,小親親,你坐下,我來吧。」

  另一個男生捏著嗓子說:「哎呀呀,謝謝你,星海海。」

  藍思衝過來,對著他們各自腦袋來了幾錘:「你們有毛病是不是,陰陽怪氣的!」

  「追到女神了不起!哼!」

  男生們灰溜溜地逃了。

  梵梨笑得眼睛都快沒了,拉著星海手,讓他在身邊坐下來:「我們就要去新的城市啦!」

  星海把一個留有氣孔的球狀透明魚缸拿出來,放在面前的桌子上:「她也要搬家了。」

  「小葵花!」梵梨靠近看了看,薄荷圖案的龍蝦在裡面生龍活虎地剪一堆海藻,「她居然長這麼大了……你居然一直養著!」

  「沒辦法,沒良心的媽媽不管她,爸爸得盡心盡力才可以。」

  「什么爸爸媽媽……」梵梨覺得臉有些發熱,但心裡像被甜甜的蜜灌滿了一樣。她摟著星海的胳膊,把頭靠在他的肩上:「來日方長,以後我會和你一起養她的。」

  「嗯。」星海吻了吻她的額頭。

  因為前一天興奮過頭,梵梨一整夜未眠。到早上時,她索性不睡覺了,熬到了校艦來。現在總算放鬆了,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。

  星海打開一本名為《聖耶迦那》的旅遊書籍。扉頁印著臨冬海著名詩人朗寧寫的一首詩:

  四億三千萬年前的記憶啊,

  地核魔與熔岩軍丟盔卸甲。

  跨越了光明之海四個時代,

  猶記縱橫海之霸者裂口鯊。

  海之女神的精神化作星辰,

  原始文明孕育了首座聖城,

  她朗誦著光海的宏偉詩篇,

  由琉璃軍團意識守護城門。

  這是海之一族的聖都,

  美酒都注滿了奧術的甘露,

  海族撥弄著歷史的琴弦,

  天才的真理撥開重重迷霧。

  曾經七宗神誕生伴隨著赤紅之光,

  翌日又流淌回正常。

  宗神誕生結束的極樂世界,

  今有大神使的祈禱,獨裁官的狷狂。

  聖都,每個人心中的至高無上。

  對她的神往如同飛蛾思念星光,

  如同憧憬永不凋零的珊瑚礁,

  又如夜幕對晨曦的渴望。

  她綻放著最璀璨的文明之花,

  她是一幅四億年的油畫。

  她呼喚的風輕撫著歷史的長髮,

  她的名字是聖耶迦那。

  「她呼喚的風輕撫著歷史的長髮,她的名字是聖耶迦那……」梵梨輕輕念誦著,「星海,你說,我們以後會不會就在聖耶迦那定居了?」

  「看你。你所在的地方,就是我的歸宿。」

  「可是,住在聖耶迦那成本會不會很高啊?聖耶迦那不是海神族的天堂嗎?我們在那裡工作會很苦很累吧……」

  「不管再苦再累,我也會賺錢養你。」

  「我也會加油,不會讓你累著的……」梵梨打了個呵欠,沒過多久就靠著他睡著了。

  和星海在一起之前,梵梨經常覺得人生很長,甚至不怕搏命。

  和他在一起之後,她經常覺得那個沒有盡頭的人生,好像很快就會走到頭。她開始害怕生命結束,只希望這輩子過得慢一點,再慢一點,讓她有足夠的時間牽著他的手,靠在他的懷裡入眠。

  ***4.3小劇場***

  夜迦:「想過平靜日子?大boss在聖耶迦那呢,想什麼呢。」

  蘇釋耶:「梨梨,我等你很久了。」

  夜迦:「你臉皮怎麼這麼厚,新的外號收一波?——蘇椰子,盜號魚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