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時,有兩個學生也從教室里出來,其中一個捏著下巴,苦惱地說:「蘇伊還真是厲害,從那麼多大奧術師里脫穎而出,改寫了歷史,結果她是同時代奧術師里最年輕的。對了,她多大來著?」
「我也忘記了……」另一個學生想了想,「就一百多歲吧?在學者里很年輕就對了。」
「二百四十九歲。」梵梨秒答。
「學神,你記這麼清楚,謝了!」
梵梨也愣了一下,看了一眼夜迦,沒敢說出來是聽他課以後過耳不忘,臨時計算出來的。
目送那兩個學生離開後,夜迦又回頭,抱著胳膊,揚了揚眉:「雙s的大腦,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樣。聽一遍就記得了。」
誒?他怎麼知道她是才記得的……
但是,她突然意識到,自己好像繼承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。
梵梨換了個話題,搪塞過去,躲到角落裡,拿本子隨手寫了幾個帶小數點後面兩位的長數字,看了幾秒,再合上本子,閉上眼。
這些數字都出現在她的腦海里,並像那本「海族語-中文」字典一樣清晰。然後她開始做簡單的加減法運算。一秒得出答案。乘除法稍微慢一點,但演算過程也跟用筆寫在草稿紙上一樣有條理。得出了結果,她再打開本子,重新用筆算一次——正確率100%。
正好這時星海也出來了,她又寫了一組數字,遞給星海,讓星海來算。星海低頭拿筆算,速度很快,比普通人類快很多,但在他算的過程中,梵梨已經心算出了答案。
向他道謝後,也不管他後來說了什麼,她一溜煙衝出了學校,用最快速度趕回家裡。
她從書架上找到《生命奧術工程》的課本,隨便翻開一頁,閱讀其中一段話:
「光海艦艇設計的是按照魚類的工作原理設計的。但即便是最先進的艦艇,也無法克服轉彎減速的困難,達到魚類轉彎無需減速的自然境界。而且,魚類轉向的半徑只占身長比例的10%到30%(生命時代,首隻被馴服的巨齒鯊肌骨解析見圖24-a),而艦艇則需要自身長度的5~10倍(機械時代,光海史上首艘艦艇「哥尼征服號」的構造詳解見圖24-b)。所以,奧術造艦業始終無法完全取代傳統馴獸業。為研究出更高效靈活的艦艇,近代奧術師提出了以下三個理論……」
24-a和24-b兩張說明解析圖陳列在文字下方,還配著數據公式和表格。梵梨沒有觸摸圖片,使它立體化,而是按照圖上生物與機械各個部位的標記、在面臨不同氣候和障礙物時遊行時速的公式,還有文字記錄中提供的比例,在腦中模擬畫面。
很快,像會放動畫一樣,巨齒鯊和「哥尼征服號」並排遊行及轉彎的畫面在腦中出現了。而且,她還會將它們按比例放大、縮小,代入到不同海域、氣候中,以及不同障礙物前,還原各種運動軌跡。公式中的數據也在高速變化,與畫面達到完美同步。
加入奧術的部分她看不懂了,於是換了一頁,重新閱讀。
「平衡性多角分裂的概念誕生於機械時代294百萬年,在『天照闡幽意志』誕生後,由兼特宗主提出,並引入了微子神學當中。該觀念似奧術理論形式保持平衡,使生命奧術保持不平衡。舉例來說,機械時代9984年,第一隻運動艦艇『暗夜破碎者』問世,當時沒有輕型節能艦艇,它的燃料是海草、鯨脂加工魔藥提煉的植物油,在以下這個公式中……」
公式所闡述的意義,梵梨看懂了。很多專有名詞看不懂。但即便如此,合上書以後,這段話和公式,她背下來了。
梵梨瞠目結舌地眨了眨眼,敲敲腦袋,不敢相信自己發現的事實……
這顆大腦真的有毒!!
雖然沒有了原主的知識儲備,但原主這顆腦袋天生的記憶力、分析力、判斷力、想像力、推理力、觀察力……全都保留下來了!
她反覆測試閱讀的效果。不是幻覺。
只是她以前上課根本沒打算聽課,只想混過去,所以沒發現這一點。
從某種角度上來看,原主還有點傻。不管她去地面是有什麼野心,恐怕都沒法像以前那樣達到目標了。因為,范梨沒有那麼超人類的腦袋。
然後,梵梨開始看其它課本。沒有基礎,大部分都看不懂。但她能明顯感覺到,大腦就跟剛灌滿油的機器一樣,高速運轉著。特別是《奧術學》,稍微看多一點,知識就像海綿一樣積攢起來了。但沒過多久,她也會覺得有點噁心,就像剛靈魂互換那會兒一樣,頭暈目眩,整個胃裡都翻江倒海的。
若說一般人的大腦就像續航120小時的諾基亞藍屏手機,那她現在的大腦無異於一台只有5分鐘電量的最新款iphone。功能發揮不完全,身體撐不住消耗,吸收知識很快,但身體不適的時間更久。
而且,她這份超強記憶力僅限於學術範圍。尋常人能輕易記得的很多事,例如中午吃了什麼,她看了一會兒書,又忘得一乾二淨。而且,看得越多,忘掉的生活細節部分也就越多,就好像是把所有的記憶力能量棒都塞到了學術槽里一樣。
梵梨算是真真切切明白了「心有餘而力不足」的感受了。
但是,她也覺得特別開心。
太好了,有一顆聰明的腦袋,等上了陸地,回家記路線什麼的,更容易了!哈哈!學習什麼的是不可能學的,回家才是人生正道。
作為一個不再富裕的姑娘,梵梨又遇到了一件挺尷尬的事。
一次講課結束後,她和琉香正收拾書包準備離開,一個逆戟族男孩子游過來,在她們前一排坐下,雙手伏在桌面上:「梵梨同學,你好啊。」
「你好。」
「我們奧術學研討課是同一個小班的,你可能不記得了吧。」他眉宇飛揚,坐姿也隨意,黑白相間的尾長而注滿了生命力。
「我記得。」
「你居然對我有印象是嗎?說實話,我之前對你沒什麼印象的,只記得你成績特別好。直到在婚禮上看到全新的你。」逆戟族男孩撐著下顎,笑意滿滿,從包里拿出一個貝形的東西。上面有一排圓形按鈕。他碰了其中一個,上方有藍色電流形光芒輕輕跳動:「可以加你好友嗎?」
梵梨知道,這東西叫通訊儀,類似於陸地上的手機。但原主大概是太窮了,翻遍她家裡,沒這玩意兒。
至此,琉香秒懂,尷尬得想游出去,卻被梵梨在桌下拉住了衣擺。梵梨對她使了個眼色,又對逆戟族男孩搖搖頭說:「我沒有通訊儀。」
「你已經是大學生了,還沒有通訊儀?」逆戟族男孩拍了一下腦袋,「我的寶貝,你也太可憐了吧。沒事,周末有空嗎,跟我出去轉轉,我幫你買一個。」
「我周末挺忙的,沒空呢。但是,非常謝謝你,你這份善意我會銘記在心。」說罷,梵梨起身,拉著琉香朝教室門外游去。
「這男生很帥啊,你怎麼不和他多聊聊?」琉香把她們隔離起來,悄聲說道。
梵梨一臉迷惑:「說什麼呢,你不是不贊同我和捕獵族來往嗎?」
「你如果一定要和捕獵族交朋友……額,他可是純種逆戟族誒,比混種好吧。」
「等等!」
聽到逆戟族男孩的聲音,琉香把屏障解除了。他追上來,擋在她們面前,撥了撥被水紋揉亂的額發:「梵梨,你如果不想用通訊儀的話,我也可以每天來接送你上下課。總之,給我個和你當朋友的機會,讓我多了解你一下,好嗎?」
梵梨長吸一口海水,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婚環,回頭對男孩子說:「我……才和未婚夫解除婚約。」
逆戟族男孩深情款款地說:「嗯,我有看到。但沒關係,只要你說一聲,我立刻飛奔到你身邊。」
「不,我覺得我很幸運。因為我們族群很保守,不支持婚前性行為。所以,我還是可以把最寶貴的第一次留給未來的丈夫。」梵梨雙手交握,呈祈禱狀,看向他的眼睛閃閃發亮,「我不排斥大學期間結婚的。關於我,你還想了解什麼呢?我都願意說。」
逆戟族男孩驟然後縮了一些,支支吾吾地說:「我……我覺得你很好……是個……好女孩……」
「我不光學習好,還會做家務,做飯特別好吃,好想每天在家做飯,等丈夫回來,從此甜甜蜜蜜,恩恩愛愛,一生一世一雙人。這位同學,關於我,你還想知道什麼嗎?」
「沒……沒什麼……想知道的了……我,還有課,明……明天再來聯繫你……」
只聽見「嗖」的一聲,逆戟族男消失在了雪白泡泡里。
這時,一個鯊族女生路過,無奈道:「學神,我看這男孩子態度還行,想好好地想認識你,你幹嘛要把他嚇跑?」
「我沒有嚇他啊,只是說出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已。」梵梨聳聳肩,「所以,親親這邊建議他努力追求逆戟族妹子呢。」
「我們都是大學生了,談談戀愛,其實也沒什麼吧,幹嘛一定要奔著結婚去。」
「我想把第一次留給自己丈夫。」
「那你不跟他交尾不就完事了。」
「平白無故給我送東西,不要求發生點什麼,你信嗎?他錢是天上掉下來的?」
「那你跟他交尾不就完事了。」
「……」
這大概就是溝通不能吧。
但琉香溝通能了。她閉目點點頭,對梵梨伸出大拇指。
布可日下午四點過,梵梨下了課,去出海登記局領取了出海准證。
出海禁令快解除的消息放出後,來出海登記局的辦證市民也變多了。梵梨捏著嶄新的小本子,遏制不住內心的狂喜之情,乘坐公交艦艇回貧民窟。
按紅太太早上的要求,她去菜市買了一些新鮮的魚和螃蟹,便快速朝家的方向游去。但游到一半,像魚上鉤一樣,突然手裡吊著食材的線被拽了一下,而後失去了重量。低下頭一看,線的另一頭已經空了,在水裡飄來盪去。
前方,一個海洋族小女孩抓著她買的東西衝到樓房拐角處,消失不見。
這個區域裡,小偷、騙子和乞討兒童特別多。這樣的事也並不稀奇。梵梨下意識就追上去,但過了拐角遊了一小截,她意識到這是個無人的黑巷子。盡頭處,兩道幽幽冷光打在木桶上,地上一堆破碎的瓶子、盤子,看上去有挺長時間無人問津了。小偷女孩回頭看了她一眼,一臉恐慌,加快了速度,朝巷子盡頭游去。
梵梨停了下來。
盜賊就像蟑螂,如果看到了一隻小的,一定有一大群在後面等著。
這裡不是安全之地。比起丟掉的食材,還是小命要緊。
可是,她剛轉過身想回到人多的地方,就聽到了水聲淅瀝,波浪襲來。回頭一看,果然兩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木桶旁。他們手裡舉著類似發射器的器械,瞄準了她。
只聽見一前一後的「嗖嗖」兩聲,兩枚飛箭脫離器械,直擊梵梨的方向。梵梨往上衝刺,但還是悶哼一聲。一枚擦著梵梨的頭髮飛過,另一枚擊中了她的尾鰭,把她的尾巴釘在了紅磚牆上,強行拽她回去。
她重重撞在了牆上,往下滑倒。
但身體還沒貼著地面,她又一次用力擺動尾巴,往上衝去。再次滑到。
而在她掙扎的過程中,被飛箭刺穿的傷口越拉越大,那一片海水已經被血染色了。刺痛順著傷口傳遍全身,梵梨齜牙咧嘴地縮起身子,想把掉飛箭,但它扎得太深,怎麼拔都拔不動。那兩個男人離她卻只有不到十米的距離。其中一人掏出匕首,閃著森森的冷光。
梵梨尾巴拼命擺動,血的味道融入海水,順著鰓流入了她的身體。那兩個男人離她只有三四米遠。眼見怎麼掙扎都沒用,索性想要撕裂尾鰭逃跑。
「住手!不要斷尾!」
伴隨著熟悉的聲音響起,另一道身影閃現在巷子裡,擋在她面前。
「星海!」梵梨驚喜地抬起頭。
星海並自下而上,用掐住了其中一個男人的胳膊,「咔嚓」一聲,一個反手把男人手擰在背後。
「啊!!!!」男人哀嚎起來,手中的匕首已經被星海奪走。
星海正想刺他,另一個男人卻聲東擊西,來攻擊梵梨。星海連忙鬆手阻止他,那個拿著匕首的男人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球狀的東西,捏了一下。
一時間,海水被染成了深灰色,什麼都看不到了。
星海和梵梨一起咳了起來,揮動雙手,想把奇怪的「染料」打散。但等顏色真正褪去,那兩個人早已不見蹤影。
「可惡,讓他們跑了。」星海觀察了兩秒匕首,沒發現有什麼異樣,就把它收起來。
「謝謝你……」梵梨伏在地上,心跳依然撞得她胸口發疼。
她本想再去拔尾鰭上的飛箭,但它紋絲不動。她用兩隻手一起拔,使出了吃奶的力氣,飛箭還是像長在牆上一樣。星海彎下腰來,一手叉著腰,一手撥開她的手,把飛箭拔出來,像擰開瓶蓋一樣輕鬆。
「謝謝。為、為什麼你會在這裡……」
她疼得臉都擰了起來,扶著牆,想竭力直起身來。可是,尾鰭上那一點傷口拉得她整片尾巴根部都劇痛,讓她完全使不上力,尾巴根部直打哆嗦。她只能尷尬地趴在地上,閉著眼,靜待這陣痛苦過去。
星海低頭看了一下她的尾巴,咂了咂嘴:「這支箭有毒。」
經他提醒,她才發現,尾鰭有一半已經變成了紫青色。然後,一雙手穿過她的腰和尾巴,把她打橫抱了起來。
她低呼一聲。
「摟著我的脖子。」
轉眼的功夫,他就抱著她,游到了明亮無人的珊瑚礁旁,然後把她輕輕放在一個長椅上。
「冒犯了。」
他捧著她尾巴根部,低下頭,開始吸上面的毒血。心臟幾乎跳出胸膛,她猛地抽了一下尾巴。星海按住她,皺眉道:「別動。毒性擴散,你會死。」
尾鰭雖然沒什麼肌肉組織,神經卻很多,只是嘴唇貼在上面都牽動了全身的神經,更別說吸出血來。他動靜不大,梵梨卻又羞又尷尬,一時都忘了疼:「我自己來可以嗎?」
「你身體柔韌度有這麼好?」他退讓了一些,示意她自己來。
然後,更加尷尬的一面出現了……
梵梨:「……」
星海:「……」
大概,就像老人家跳芭蕾扭傷了腰一樣吧……
結果自然是星海繼續為她吸毒血,再吐出來。梵梨全程捂臉,恨不得有個時光機,能讓她穿越到半個小時之後。
像是察覺了她的尷尬,星海隨口說:「為什麼會有人想殺你?」
「可能跟婚禮有關。」
跟所有的少女一樣,梵梨很難對拯救自己的英雄設防。她把偷聽到泡泡小姐和布可逆的對話、目睹泡泡小姐屍體的事都告訴了他。
「所以,泡泡小姐死的時候,手裡還有一個紅色信封,但似乎沒人知道?」
「嗯。」
「那在布可夫人死掉前後,你都遇到什麼人,和什麼人說話了嗎?」
「就只有噹噹,我不認識其他人。」
「噹噹?難道噹噹和案件有什麼關係……」
梵梨低頭想了想,抬頭說:「哦不,不對,從更衣室出來以後,我還遇到了銀貝爾老師。」
「銀貝爾……」星海陷入了沉思,「我想不明白。你既然是清白的,為什麼不跟警察坦白這一切?」
「我有別的原因,現在不能被接受調查。」梵梨猶豫了半天,還是很害怕,沒敢把靈魂交換的事說出來,「對不起,我必須得撐到下一次出海,才能告訴你原因。你能再等等嗎?」
星海並沒有任何猶豫,只點點頭:「嗯。我知道了。」
「這件事我就只告訴你一個人。」
「既然你拒絕警察的幫助,可能還會有人想追殺你,這段時間都待在人多的地方吧。我會儘量保護你。」
「好的!」
然後,星海從兜里拿出通訊儀:「來,跟我連一下。」
梵梨尬笑。
「……」星海靜靜地望著她,「我忘記了,你沒通訊儀。」
「哈哈。」梵梨撓撓腦袋。
「算了,我直接來你家門口接你吧。」
「好的!」
梵梨很感動。但這份感動伴隨的長期沉默,又讓她再度尷尬起來。因為,海水裡任何味道都擴散得很快,她的傷口沒癒合,他又吐了毒血出來,血腥味漂得到處都是,只要不講話分散注意,連她自己都有些受不了。她捂著鼻子,逼著鰓,用一種窒息的魔鬼聲音對她說:「對不起……」
「你喝氫氣了?聲音這麼怪。」星海沒看她一眼,專注處理傷口工作。
「我是說,我這血的味道,好難聞……」
「你忘了我是半個鯊族了麼。」他抬眼看了看她,微微一笑,「如果不是有毒,我不會吐出來。」
梵梨呆住了。
看他吸得很賣力,本來覺得他只是希望她早些治好,但她忘了,鯊族喜歡血的味道。所以,其實他這是在津津有味地試吃美食!!
他偶爾張嘴的時候,她還能看見他露出兩顆尖尖的牙齒。梵梨顫聲說:「大哥,你你你你……你控制一下你自己啊。想吃肉,我一定請你吃。你可別別別別,別衝動啊……」
「好,我控制我自己。」說完,他舔了舔她的傷口,又舔了舔嘴唇。
梵梨只覺得,自己快石化了……
***4.3小劇場***
希天:「所以,某人又被冷藏起來了。呵,讓你得瑟讓你飄。」
蘇釋耶:「那又如何,有人眼熟你名字麼。」
希天:「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