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離不遠, 近在咫尺。
她還有閒心數著步子。
一步。兩步。
過程中,好像有什麼情緒不聲不響的翻滾上來。
又感動又氣惱。全都交織在一起。
陳述的背影離她越來越近。
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她。
陳述最後低頭瞥了眼時間, 口中敷衍她。
「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, 就這樣, 先走了。」
徐擰嘗試靠近幾步,還想說什麼:「陳述––」
她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, 突然愣了下。
陳述身形也是一頓, 神情微變。
因為, 剛不止徐擰一個人喊了他的名字。
另外, 還有一個女聲,清清淡淡的。
聲音和她偶有重合, 但是能明顯分辨出來是兩個人, 而她喊的更親昵更隨意了一點。
下一秒。
只見一位女生從陳述背後不疾不徐的走出來。
她很漂亮,徐檸近距離觀察的第一個反應。
她柔軟烏黑的髮絲散在背後,身材纖細,鼻尖小巧,側臉瑩白,眼瞳濃黑, 神情淡漠, 她凝視了徐檸一眼。
輕飄飄的,如羽毛一般。
沒有任何重量的眼神。
是陳述女朋友。
徐檸一怔, 莫名有些心慌。
她經常見陳述和她出雙入對, 幫她提書包, 攬著她的肩膀, 湊到她耳邊低語。陳述看她那種眼神,那麼溫柔,那麼專注。
不禁讓她以為。
剛才那個對著自己一臉平靜,臉上是徹底的冷漠,表情不耐煩的陳述,仿佛都是幻象。
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,像個勇敢者迎上去。
聽到就聽到。
看到就看到。
那又怎樣,她什麼都不怕。
陳述低頭見到安靜的那瞬有些怔愣。
剎那間,他想告訴她很多話。
比如,他不是故意不打電話給她,只是手機碰巧沒電關機了,他也不是故意不去找她,只是被人纏在了這。
他還想問,你怎麼來了。
其實,最想說的還是想解釋一下,他和徐檸沒有任何關係,想讓她不要誤會,這是最重要的。
不過這一切都沒有說出口。
只見安靜瞥了徐檸一眼,根本不在意她那略帶挑釁的視線,就淡淡移開目光,此時的她高傲如純潔的白天鵝一般。
讓陳述發呆著迷。
仿佛眼前根本沒有這個人一樣。
她低眉,伸手牽過陳述垂在一邊骨骼分明的手,十指交纏,捏了捏,嘴角漸漸彎起,仰頭溫聲對他說:「陳述,我們走吧。」
陳述大腦思維停住反應。
他本能的嗯了一聲,有些傻愣。
現在這時候的他絲毫沒有前面對待徐檸那樣的強勢和不留情面,只怔松一會兒,又低頭眼巴巴地瞅了瞅自己手裡握緊的那細弱軟嫩的素手。
指甲蓋剪的整整齊齊的。
細瘦的指尖透明水潤。
安靜就這樣牽著他轉身走了。
不留一個眼風。
只留下徐檸一人僵在原地不敢置信,睜大眼眶。
她居然!
居然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!
徐檸從小到大一路過的順順遂遂,從沒有過不順心的事,她在家裡的被父母寵,在學校被男生寵,她有自信的外表和過人的家世。
學習拔尖,而且本身脾氣性格都很好相處。
所以,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人徹底無視了。
她還記得安靜的眼神,一秒對視。她不甘示弱的迎上去,而安靜仿佛看不到她一樣,只當是個微不足道的路人。
明明徐檸就在安靜面前,企圖要挖走她的男朋友。
可在安靜眼裡,徐檸做的這些根本不值一提。她連問都沒問,也沒有找徐檸吵架的意思,只完全相信陳述,雲淡風輕就把這些給化作虛無了。
徐檸微顫抖。
這讓她比被陳述拒絕還要難受千百倍,自尊心受創,你想,她被一個完全在她之下的女生給蔑視了。
這是有多不甘心。她站在原地掐緊泛白的手指。
心中氣血翻滾,臉都漲紅了。
只覺得,生平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。
這邊。
陳述跟著安靜又原路走回了那條小道。
安靜走的有些快,人在他前方,他只看見她清弱的背影,和黑色的頭髮,一晃一晃的。
陳述不自在的掩嘴咳嗽一聲,拉了拉她的手。
委屈解釋:「那個,我和這人完全沒有關係,我一出宿舍樓,她就站那了。非要讓我和她去吃飯,我煩的要死––」
安靜越走越快。
在陳述的絮絮叨叨聲音中驀地停下了步伐。
陳述瞬間閉了嘴,他神情緊張,思索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,但是,整個人又不敢動,怕激怒了她。
牆角的雜草嫩嫩綠綠。
安靜吸了一口氣,她緩慢轉身,什麼話也沒說。唇角緊抿起,斟酌著情緒,只抬眸看他,眼裡複雜。
陳述呼吸更是急促,他受不了她這眼神。
連忙抬腿邁了幾步,皺眉說:「我真不是––」
話還沒說話。
只見安靜動了動身體,倏地抬起纖細的手臂,繞過陳述,勾住他的脖頸,滾燙的掌心觸著他後面那塊皮膚。
一用力。
陳述猝不及防的被迫低頭。
然後他就懵了,血液轟的一聲充滿大腦。
安靜把他脖子微扯下來,不耐煩再聽她說話,乾脆閉著眼,貼上去,主動親上了他的嘴角。
陳述大概在久以後還是會記起這場景。
仿佛慢鏡頭回放一般,他記得牢牢的,一絲一毫也不放過,他們共同沐浴在金色陽光之中。整個人都閃耀耀的。
他眼睛顫了顫,沒閉上。
所以,不管是安靜在日光下愈顯透明的肌膚,還是她長而細的睫毛,還是嘴上觸感溫潤的唇瓣。
全都映入眼帘,刻入深處,會記在腦中一輩子。
親著親著。
安靜腳步後退,把自己的背抵到牆邊。
陳述隨著她步伐,脖頸還被她緊鎖著,踉蹌的跟著。
兩人緊貼在一起,纏綿悱惻的呼吸縈繞在耳邊,陳述還恍惚覺得是在做夢,不然安靜怎麼在發光呢,也沒多想。
眼前的一切都在刺激著他的感官。
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。
不過一會兒,他就主動發起攻擊,捧著她的側臉,強勢的伸出舌尖,舔抵她薄而嫩的唇,探索在軟膩的口腔。
就在陳述快不可控制的時候。
安靜用貝齒輕柔地咬了咬他的唇,
陳述吃痛,他皺眉胡亂的喘了一聲,緩緩後退了點距離,舔了舔嘴角,嘶啞著聲音,不滿道:「怎麼咬我?」
安靜搖搖頭。
她無力的靠在陳述胸膛,臉上蒼白。
他細長的手臂攔住她,整個人把她包的密不透風,安靜默了一會兒,慢吞吞說:「以後不許再和她講話了。」
她不喜歡有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惦記陳述。
她就是這麼的嫉妒。
嫉妒的瘋了。剛聽到徐檸的話,她有瞬間仿佛沒了理智一般,就想這樣不管不顧的衝上去和她廝打。
陳述挑了挑眉際,皺眉思索了一秒是誰。
哦,是徐檸。
他沒有去想什麼,第一時間答應:「好。」
本來,他在班裡里,就和她沒什麼交流。
況且出了這一回事,以後就更不會和她說話了。
安靜抿著唇,扯著陳述的衣服,道:「我討厭她。」
這倒是讓陳述有點驚訝。
因為安靜從以前到現在,都沒有對一個人有過這麼牴觸的情緒,她就算心裡再不喜歡也不會口頭說出來的。
他低聲說,「嗯,你討厭的,我也討厭。」
沉沉的聲音透過胸膛振動傳入她耳邊。
空氣靜謐,陽光無限好。
半路中的橘貓一點也不怕人,只瞄了眼他們。
喵叫了幾聲。
又翻了個身子,眼睛眯著,曬太陽去了。
陳述想到什麼,心裡一動,低聲問:
「你是不是吃醋了?」
安靜沒回答,眼睛一眨一眨的。
陳述也不等她說話,哼了一聲,更加抱緊她,眼裡炫耀,似笑非笑:「我知道你就是吃醋了,現在緊張我了吧。」
安靜嗯了一聲。
她閉了閉眼,有氣無力地說。
「陳述,陪我去醫院。」
計程車里。
一路上陳述都沉著臉,寡言少語,像是強忍著什麼。
醫院裡,他忙個不停,掛號,繳費,拿藥。
安靜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輸液。她低著頭,濃厚的消毒藥水和酒精味道刺激著她鼻尖,她另一隻手擱在腿上。
忽然。
有人輕輕的把一張毛毯蓋在她身上,安靜手指動了動,抬眼。與陳述視線相撞,他動作一頓,低聲問:「沒睡?」
安靜點頭:「睡不著了。」
整個輸液室里都是人,走來走去的。
陳述坐在安靜的旁邊。
他把毛毯壓在她尖瘦的下巴處,細細的撫平,安靜慢慢傾斜,靠在他的肩膀上,尋了個舒服的姿勢,笑著安慰他:「別生氣了好不好。」
陳述一提這個就來氣了。
他皺眉教訓她,提高音量:「你自己發著燒自己不知道麼,人不舒服還去上課。你怎麼早上不和我說呢。上課難不難受?」
他說到最後眉頭緩下來,聲音漸先,明顯心疼了。
安靜細聲說:「還好。」
陳述嘆了口氣,他無奈捏了捏額角,拿她沒辦法,乾脆低著聲哄她:「乖,休息一會兒,睡吧。」
安靜無聲的點頭:「你別走啊。」
「瞎想什麼呢。我肯定在這啊。」陳述碰了碰她額頭。
兩人靜默了一會兒。
她輕柔喊他:「陳述。」
「嗯。」陳述低聲回應,很快的收起手機。側眸看她,以為她不舒服,憂心問:「怎麼了?」
安靜把手放到陳述的腿上,掌心向上,虛虛攏起,陳述下意識垂眼,很快明白了,他探過去,握著她的手。
攥的緊緊的。
安靜還有些使不上力氣,默了會兒,有脾氣的彆扭:
「你說錯了。」
陳述挑著眉:「什麼說錯了?」
安靜緊抿著唇,白嫩的臉上,像未融化的積雪。
清黑的眼瞳,目光落在地面上表情難得有一絲倔強,一字一句說清楚:「我是絕對不會先說分手的。」
陳述怔住,喃喃道:「你聽到了。」
她聽到自己說的話了。
【要分手的話,也是她先和我說分手。】
她軟糯緩和的聲音就在耳邊,可是平穩的聲線中說到最後略有起伏,像是在爭什麼一樣,他笑意四散開。
心裡仿佛吃了蜜一樣滿足。
噗嚕噗嚕溢出來了。
他低低的笑了會兒,悶著的音線磁性,然後才勉強止住,認真說:「嗯,我記住了。」
陳述又不嫌煩的添了一句:「我會記很久很久很久的,所以你也要記住,不能和我說分手。」
安靜淺淺笑開:「好啊。」
她換了個姿勢,把全身心都倚到他身上,陳述張開手,攬著她。安靜的頭髮有幾根碰到了陳述的下頷,陳述耐心的一一撫平。
眼裡是絕對的溫柔細緻。
安靜低垂著眼睫,無聊的把玩著他的手。
陳述也不抽開,就這麼讓她玩。
她腦袋一閃,突發奇想:
「陳述,假期我們去旅遊吧。」
「旅遊?」陳述問。
「就是隨便去哪裡,只有我們兩個人就好。」
不管在哪,就和他待著。
她想想,這樣挺好的。
陳述心裡一動。
他其實早就想這麼做了。自從他們交往過後還沒單獨出去玩過,只是這次卻被安靜搶先說了。
他思付了一會兒,剩下的話在嘴裡滾了一遍。
「這樣啊。」陳述說話不緊不慢,故意拉長了語調,倏地,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:「好啊,但我有個條件。」
安靜起身側眸:「什麼?」
陳述還和她談條件?安靜有些好笑。
陳述摸摸她的長髮,湊近安靜耳邊,低聲哄,若有似無的呼吸有些滾燙:「條件就是,在外面。我要和你住一個房間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