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五章 同居

  面前的人微醺,半眯著眼傻笑,嬌憨可人。

  江既明眼卻是一暗,伸手拿過小酒杯,嗆人的酒味撲鼻,抬眼看她:「什麼時候喝的?」

  「剛才啊。」又見他臉色不好,補充:「只喝了一點點,一點點而已。」

  氣氛陷入沉默。

  宋昉眼睛眨巴眨巴,幾秒後雙臂抱住他的胳膊,又是吃吃的笑不說話。

  江既明垂眼看她,目光恰好落在她的鼻樑上。一如初次見面,仍然發光。只是這時他已知道了這是高光的作用。

  「你明天又會頭疼。」

  上次在L市也是這樣,雖然只喝了一點,但第二天頭暈噁心,打電話和他說多不舒服多不舒服。

  她不以為意,揮揮手,好大方,「沒關係,今天開心嘛,就喝點啊。」又低著聲,悄悄囁喏一句:「頭疼是明天的事。」

  現在開心就好了,明天頭疼是明天宋昉的事。

  江既明真是服了她,氣的連脾氣都沒了。

  靠著他胳膊的人還在嘀嘀咕咕在說什麼。江既明沒認真聽,默默將酒杯放到她勾不到的位置,餐桌的轉盤也轉,白色酒瓶轉到他們的對面。

  那隻小手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伸上來的,抓住他衣領邊,猛地一扯,「喂,你聽我說啊。」

  江既明無奈,「你說。」

  宋昉:「剛才比賽,你絲血逃脫的那一次,我在台下超緊張,心都提到嗓子眼了。」

  他挑眉,「你能看懂比賽?」

  宋昉噎了下,小拳拳捶他胸口,「看不懂就不允許我有緊張的心情了?」

  他失笑,「允許。」

  宋昉酒量不好,喝點點就上頭,但好在她酒品不錯,醉了就犯困,安安靜靜闔著眼靠著他休息。

  他偏頭看她。

  明亮的燈光下,頰邊的兩團酡紅顯眼。

  今天倒是沒有給他彈琴了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宋昉喝醉,江既明沒在酒樓多呆,和眾人打了聲招呼後便帶著她離開。

  酒樓離酒店不遠,步行幾分鐘就到了。

  只是他身上背著個醉鬼,於是腳步慢慢又慢慢,幾分鐘拖成了十幾分鐘才走完。

  臨到酒店的時候,醉鬼揉著睜開惺忪的眼,醒了。半夢半醒之間開口:「恩?這是在哪兒啊?」

  江既明回她:「到酒店了。」

  四月的微風拂面,春日的尾巴掃不去醉意。冷風灌入,宋昉縮縮脖子,一張面轉個邊,貼在他的肩胛骨上。

  「酒店?」背上的人疑惑的重複句,幾秒後嚶嚀:「那我繼續睡了噢。」

  ……把他當人肉車夫了?

  他往前走了幾步,「睡吧。」

  宋昉輕輕恩了聲,環著他脖頸的手又緊了緊。

  走了幾步,兀地,耳邊的響起軟軟聲音:「十六樓先生,我想要你的微信。」也不知道是說夢話還是醉鬼在懷緬從前。

  他竟又無聊到配合醉鬼,問:「你是因為喜歡我的手才想要我微信?」

  「恩,是的。」頓了下,又否認:「不是的,不是的。」

  「到底是不是?」

  「其實都有。」她蹭著他肩,聲音細細柔柔:「但我想,我應該是更喜歡你一些。」

  他的手很撩人。

  但他似乎比他的手更撩人。

  回答過關。

  A神的心情很不錯,雙眉挑起,勾勾唇角,贏冠軍都未見他有這麼開心。

  又是一陣晚風吹過。醉鬼分不清現實和夢,半耷拉著眼皮說:「我還是第一次問人要微信,A神你給個面子嘛。」又委委屈屈地,「等會兒狼人殺完你就要走了——唉,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遇見你。」

  原來她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們在LC俱樂部狼人殺的那一次。

  街邊路燈點亮一隅,男人背著女人緩緩步行。時間都放慢腳步。

  「我不走,等會兒狼人殺完還要去吃宵夜。」

  「……恩?吃宵夜?不對啊,宛宛明明說過你不喜歡參加這種聚餐活動的。」

  他側過頭,對上她因醉意而迷離的眼,「因為你在我才去的。」

  「因為,因為我在?」她有些懵。這個信息量巨大,她這混沌的腦袋有些反應不過來。

  「恩。」

  □□在腦中爆炸。

  『轟』的聲,蘑菇雲升天,將一切炸成空白。

  她喃喃:「我,我這是在做夢吧。」

  他輕笑一聲,「算是吧。」

  「嘁——我就知道啦。」小腦袋瞬間耷拉下來,未幾,又再次說:「那記住了噢,等會兒把微信給我。」

  軟軟的唇輕輕擦過他的耳廓,溫熱的呼吸深深淺淺噴在他的脖頸。他身體一僵,喉頭有些發緊。

  「好,」他長呼一口氣到底,平息雜念。良久啞聲說,「等會兒給你。」

  ……

  窗外的月光並不亮眼,打在宋昉的臉上,卻喚醒了淺眠的她。睜開眼,屋內關了燈漆黑,落地窗前銀光片片,紗窗隨著晚風輕輕搖曳。

  頭隱隱發疼,她沒忍住輕輕『嘶』了聲。

  江既明本就沒睡著,這會兒聽見身旁的聲音,直起身來,

  將床頭櫃的燈摁亮,「怎麼了。」

  宋昉捂著後腦勺,抿唇,「我頭疼。」

  一聽這話兒,他眉眼都冷了下來。「頭疼不是明天的事麼,怎麼今天就疼了?」

  宋昉也慢慢想起自己那滑稽理由。

  很不好意思,垂下頭,乾笑了兩聲。

  身旁的人起身,趿拉著拖鞋走去某處,不一會兒又回來。站在她的床邊,聲音仍帶著點點冷意:「喝水。」

  宋昉小心翼翼抬眼,接著暖黃的光看清他的臉。

  寫滿了不悅。

  宋昉吞吞喉嚨,收回視線,乖乖接過水杯。

  咕嚕咕嚕。

  水杯很快見底。

  同時,一雙溫熱的掌覆上了她的後腦。揉著某處,「是不是這兒?」

  宋昉捧著水杯,小心翼翼的回:「再左邊一丟丟。」

  左移一點。

  「這裡?」

  「嗯嗯嗯。」

  揉了幾分鐘。

  「以後別喝酒了。」

  「emmmm」

  「還猶豫?!」

  「嘶,不喝了不喝了,你輕點輕點。」

  這才又放輕了動作。

  劫後逃生的宋昉輕拍自己的小胸口。

  男朋友生氣起來真是嚇死人啊,嚇死人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宋昉洗完澡,換了睡衣,在鏡子前進行深夜護膚。

  摁亮手機,現在已是凌晨三點半。

  忍不住為自己嘖嘖兩聲。

  用最貴的護膚品熬最深的夜。

  可以的,小日方!

  黑色化妝包里被瓶瓶罐罐裝滿。

  擠了一管精華在手中,摩擦均勻,兩手貼在手心。

  宋昉湊近化妝鏡看。裡面的人皮膚白淨柔嫩,連黑眼——等等!黑眼圈?!

  她猛地一怔。

  緩緩垂下眼,視線落在化妝包里的銀藍色小罐上。

  指尖有節奏的敲打大理石台面。

  她想起來了。

  眼霜。

  躺在床上的江既明在看見風風火火走來的宋昉時,眼皮一跳。目光從她的臉移到她的右手。銀白色的小罐包裝高級,高級到讓我們A神背脊一僵。

  拉起被子,蓋住臉。

  他在睡覺,誰都別來。

  宋昉很不給面子,被子往下一扯,他整塊面都露出來。

  「起來。」

  「我要睡了。」

  「你兩分鐘前還睜著眼睛在看手機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「快點兒。」

  江既明不甘不願的坐直身子。

  背靠在床頭。在看見她扭開眼霜蓋兒時,表情逐漸龜裂。做最後的反抗,「我黑眼圈不怎麼重。」

  宋昉撩撩眼皮,眄他:「那麼一大圈黑,還不重。」

  說罷,也不再聽他的辯解,將無名指上已摩擦均勻的眼霜貼在他的下眼瞼。輕輕的點,緩緩向左右兩端邊點邊向眼角處上移。

  有點涼,但意外的有點……舒服。

  眼霜的操作也比想像的複雜。

  無名指點完,又是一陣複雜操作。這裡捏捏,那裡摁摁,說是要讓眼霜進肌膚,還要按眼角的什麼什麼穴,預防眼周細紋產生。

  弄了好半天才搞定。

  宋昉抬起他的臉,端詳半天,笑:「你看,你只跟著我幾天而已,皮膚就變得這麼好了。」

  每天早晚都往他臉上擦面霜精華什麼的,皮膚能不變好?滿滿一套完整的護膚步驟,就差來個面膜——

  「誒,明天給你用用我的面膜吧!補水美白,很適合——。」

  「好睏啊。」他不待美妝博主說完,已蓋著被躺下。

  緊閉著眼,呼吸均勻。

  睡得可真夠快的。

  宋昉抿著唇,好一番強忍才沒笑出聲。

  好可愛。

  春季賽結束後,RG給隊員們放了段長假。忙碌了幾月的他,終於空閒了下來。而宋昉因之前去隨隊,積壓了很多工作。

  回到A市後瘋狂『補債』,又加上和V家聯名的品牌已經到了收尾工作,美妝聯名化妝品即將上市,更是從早忙到晚,不停歇。

  每晚都拖著疲憊的身回家。累的高跟鞋都不想脫,只想往床上躺。

  這時候,江既明總會即時出現,幫她脫去高跟鞋,扶她到沙發坐上,用沾著卸妝水的化妝棉敷在她的臉上,卸掉她臉上的妝容。

  說起來,本來卸妝這種事,直男本是不拿手的,但做的越多,也越嫻熟了。

  到第五天的時候,他甚至都知道卸妝水和眼唇卸妝液的區別了。

  他和宋昉說的時候,宋昉很捧場的為他鼓了鼓掌。

  江既明扯扯唇角。

  小意思。

  這日,一如往常。

  宋昉又是一身疲憊歸家。

  往沙發上一躺,江既明便拿著化妝棉過來,幫她將臉上的妝容擦掉。

  宋昉緩緩睜開眼,看著他。

  江既明將用過的化妝棉扔進垃圾桶,迎上她的目光,「怎麼了?」

  伸出一隻手,「水。」

  一個字落下,江既明轉身走到餐桌倒了杯水,端給宋昉。

  宋昉接過,一口氣喝到杯空。

  休息了會兒,宋昉沒那麼累了,撐開迷糊的眼起身往洗手間走去。

  當她看到大理石台上放著的男士剃鬚刀,還有藍色的牙刷和漱口杯時,徹底傻住。瞌睡蟲全部嚇退八萬里,犯困的腦袋瞬間清醒。

  視線往上抬,我的天,怎麼,怎麼,連毛巾都帶來了?!也太過齊全了吧!

  「江既明!」

  她叫的很大聲,江既明很快就過來了。

  站在她面前,「怎麼了?」

  她抖著手,指著那些本不應該出現在她洗手間的男士用品,「這,這些是你的對吧?」

  「嗯。」

  「它們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啊!」

  「因為,」他想了想,說:「今天會打雷。」

  「哈????」

  這,這兩樣東西有因果關係?

  他接著說:「打雷德瑪西亞會害怕。」

  宋昉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,以為自己幻聽:「你,你再說一遍?」

  江既明知道她不相信,轉過頭,「德瑪西亞。」

  客廳里的德瑪西亞聽見主人叫它,邁著小狗腿小跑而來。

  蹲在江既明的腿邊,仰著頭看看江既明又看看宋昉。

  江既明挑眉,低頭看它:「今天A市打雷,你怕不怕?」

  「汪汪汪汪!」德瑪西亞叫的很大聲。

  管你聽的懂聽不懂,先汪了再說。

  得到反應的江既明抬頭看她,說:「你看,它說它害怕。」

  又低頭,「是不是住在她家就不害怕了?」

  「汪汪汪!」

  抬頭:「它說是的。」

  默契的一唱一和。

  他們去說相聲都會有人買票,場場爆滿。

  還是的!是個鬼啊!

  你什麼時候還精通狗語了!

  掀桌。

  面前的人在說這種渾話時,臉不紅心不跳更加不害臊,像是說著多麼理所當然的事一般。

  她竟然在之前還覺得他可愛?!

  真是看錯眼,看錯眼。

  長嘆一聲又一聲。

  最後還是架不住一人一狗希翼的目光,點了頭。

  江既明唇角一勾,伸出長腿踢踢德瑪西亞的屁股,「這下高興了?去『奧烏』吧。」

  蹲在門邊的角落,伸長脖子,「奧烏——」

  宛宛聽說這件事後簡直驚訝到下巴都快掉。

  瞪大眼睛,宋昉甚至能看見她眼球上隱形眼鏡的邊。

  「你,你就這樣同意了?!」

  宋昉點頭,恩了聲,「你是沒有看到他們兩個的目光,就那麼望著你,不說話,那種眼神——啊啊啊,我很吃那一套的,根本頂不住啊。」

  江既明這個人真的很心機。

  將宋昉拿捏的很好。

  每次他耍心思,宋昉都招架不住,最後都如他意。

  多年老友宛宛一嗤,說:「藉口。分明是你也有想和他同居的心思,所以最後才會同意。」不待宋昉反駁,她再次開口:「那天過後的第二天,A市可是個大晴天,他總沒藉口了吧,你怎麼沒讓他回去?恩?還讓他住到了現在,連德瑪西亞的狗窩都從樓上搬來你家了。」

  心底的小九九全被好友拆穿,宋昉心虛的垂下眼,「我,我——」

  宛宛:「別我我我,你就和我說,這些天躺在AKOO懷裡睡,舒不舒服?」

  良久後,紅透了臉的人低低出聲:「…舒服。」

  何止舒服,簡直舒服爆了。

  第二天她都不想去上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