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一。

  昨夜除夕，宋昉和宋暄是陪著外婆外公兩位老人過的。依著『雨露均沾』的道理,今天這大年初一,兩姐弟自然是要奔去城南,陪爺爺奶奶過初一。

  在外婆家吃過午飯後,宋母領著兩人出發。

  外婆家在城北，奶奶家在城南。一個北一個南，距離有些遠。好在L市不大，半個多小時左右的車程，三人順利抵達。

  奶奶家今日家裡人不少。

  兒孫聚集一堂,坐滿整個客廳。

  兩位老人一見到宋昉宋暄,連連招手，讓他們坐到他們身邊去。

  宋父朝他倆擺擺手，示意讓他們過去，便沒理他們，徑直從兩人身邊走過，走到宋母面前。一手接過宋母手中的大衣,一手幫宋母捏著肩。

  宋母很自然貼過去，又點點另一邊的肩,「這邊也幫我捏下,酸死我了。」

  宋父很聽話，她說完後，挽著大衣的那隻手立馬覆上另一肩。

  陳年狗糧撒一波。

  另一邊。

  宋昉和宋暄坐在爺爺奶奶身旁。

  奶奶很有趣,拉著宋昉的手，滿臉欣慰：「聽你爸說,你現在在A市沒有和他們住在一起，搬出去住了？哎呦，我的囡囡真的長大了，真的長大了。」

  宋昉笑得無奈:「奶奶，我都快二十四了。」都二十四了，她不想長大也不能啊。

  一旁剝桔子的大伯母聽到後，笑：「都二十四了，也沒見你帶個男朋友回家？」

  宋昉心中警鈴大響。

  來了來了。

  過年絕對避不過的話題——工作與男朋友。

  大姑：「昉昉長這麼漂亮，哪裡會擔心找不到對象。」

  大伯母:「漂亮歸漂亮，眼界太高可不行。你看隔壁那誰誰誰的女兒，不就是年輕時仗著自己漂亮，一個一個挑，挑到最後成了剩女。現在奔四張的人了也沒嫁出去。」

  這話越說越不對勁，大伯蹙著眉打斷自己媳婦兒，厲聲道：「大過年的，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在這兒？！」

  大伯母也自知說過了頭，對宋昉歉意笑笑：「昉昉，大伯母口拙，你不要在意啊。」說完，又像是不甘心，說：「上次大伯母給你介紹的人，多好的條件，公務員又有房有車的。你說你怎麼就不中意呢！」

  她之前給宋昉介紹的對象，在她看來公務員的條件配宋昉這個自由職業者，可以說是十足的富餘。

  大伯母語重心長：「是！他的確是矮了點，長得顯老成了些，但昉昉啊，看人不能看外——」

  宋昉打斷她：「大伯母，可我和他合不來。」她愛化妝這件事，本質工作也與化妝相關，可對方卻將『好女孩是不化妝的』這句直男癌典型語句奉若圭臬。叫她怎麼和他合得來。

  她一直認為，談戀愛也好結婚也罷，兩個人能在一起，一定是在有同等三觀，雙方性格也能融洽相處的前提之上。否則，即便是強迫了兩人在一起，對彼此來說也是一種折磨。

  大伯母還在繼續，企圖用自己的諄諄教誨挽救這位思想偏激的未婚女青年。「哎呦，多相處多磨合不就合得來了。我跟你說，那個小李，很喜歡你的呀，你——」

  「夠了，夠了」一直沒作聲的爺爺出聲打斷了喋喋不休的大伯母，他伸手揉揉宋昉發頂，笑：「我家囡囡長得好看人又善良，一定能找到一個自己喜歡又合得來的男朋友。」

  爺爺話音剛落，宋父宋母走進客廳。

  大姑一見到他倆，就笑：「昉昉找的到又怎樣，估計在那兩位眼裡，能配的上他們女兒的人還沒出生呢！」

  眾人哈哈大笑。

  大伯母沒再說話。

  將剝好的桔子遞給身旁的兒子，心忖，倒要看看，她最後能找到多合得來的對象。

  眾人的話題終於從宋昉過掉。

  又來到了不可避免的環節——學業。

  宋家宋暄這一代一水兒的學霸，每每宋暄都被壓著，不敢說話。這次進步如此之大，當然要好好來炫耀一番。

  親戚們一一將他們的成績問完，宋暄最小，最後一個才問到他。

  親戚們：「小暄，這次期末成績怎麼樣啊？」

  宋暄將下巴揚起一個大弧度，語氣倒不怎麼興奮：「一般吧，也就年級第一百名的樣子。」這小子裝-逼功力要趕超逼王坂本了。

  親戚們驚訝：「進步這麼多啊？不錯不錯。」

  宋暄下巴揚的更高了。也不怕脖子扭了。

  奶奶在一旁看著，看著乖孫笑問：「那小暄，你這次數學考了多少分？」

  宋暄笑容瞬間僵住。幾秒後，高昂的下巴低下，重回正常弧度。伸手從茶几拿一個桔子，笑眯眯的對奶奶說：「奶奶！小暄給你剝桔子！」

  奶奶笑，摸摸他的頭：「好。」

  默默剝桔子，不說話了。

  以後真的真的真的再也不裝逼了QAQ

  ……

  用過晚餐，又陪了兩位老人說了好一會兒話，見時間不早，才起身準備回外婆家。

  宋父和宋暄原本是留在奶奶家住下的，可宋父擔心宋母開車久了又肩疼，自告奮勇給母女倆當車夫，和她們一起回城北。

  大年初一晚上的交通並不擁堵，十分鐘順暢。

  很快就到了外婆家。

  外公外婆下午去大姨家了，家中無人。

  宋母累了一天，揉著酸疼的脖頸，進臥室休息去了。宋父屁顛屁顛跟在宋母身後，也進去了。

  偌大的客廳只剩下宋昉一人。

  她坐在沙發上，打開電視。

  這個時間點，正是四大衛視台春晚播出的時候。

  一線二線明星小花鮮肉聚在一起，爭奇鬥豔，力爭收視第一。

  宋昉第三次摁亮手機。還是沒有任何信息，盯了好幾秒才又摁滅。

  握著遙控器的手轉了個頻道。

  是X衛視的春晚。

  熒幕里，當紅女歌手楚合和當紅小鮮肉徐竭正對唱情歌。

  據八卦小天后姜曉所說，楚合和徐竭參加了一檔明星戀愛

  真人秀節目。兩人在節目裡很甜，圈了炒雞多的CP粉，各自的熱度也漲了不少。

  姜曉還說，他倆各自的唯粉和CP粉不和，撕-逼撕的可怕，成為飯圈現在最津津樂道的談資。

  宋昉看著電視。

  男俊女靚，四目對視，好甜蜜，好深情。只是宋昉還記得，一個月前某衛視的跨年演唱會中，這位深情男士也同一位小花這樣對視唱歌過。不同的人，還可以保持同樣的深情眼神，實在是功力了得。

  「……愛從縫隙中溜走還說再見，不夠時間好好愛你……」

  舞台上彩紙飛舞。

  台下應援聲一陣蓋過一陣。

  霓虹燈打下。

  現下最恩愛的緋聞情侶在對唱情歌。

  鏡頭掃過前排的CP粉，一個個眼睛看直，占滿大愛心。

  宋昉收回視線，第四次打開手機。

  有幾條信息，撥來撥去，都是祝福新年快樂之類的信息。

  她一一回復後，長舒一口氣，將手機丟到一旁。

  什麼啊。

  今天不接她電話就算了，信息還不回，連個敷衍的『恩』『哦』『啊』都沒有！

  不甘心的，又將手機解鎖。

  置頂消息框裡什麼都沒有。

  點開聊天記錄，只有自己的綠色框框一條條，他沒有回覆任何話。

  媽個雞！

  女朋友上任久了就不把她當一回事了嗎！

  女朋友大人哼哧哼哧靠在沙發上生悶氣。

  宋父過來，見到女兒看著手機跟看仇人似的，說：「它欠你錢了？」

  宋昉癟著嘴，哼哼了兩聲，沒說話。

  沒欠我錢！欠我人了！

  倏忽，原本黑著的屏幕因一條信息的到來自動亮起。宋昉的心瞬間提了起來。在看到發信息的人的名字時，心瞬間又放了下去。而後又在看完那人發來的信息時，心再次提了起來。

  一提一放的，好幾個來回，比坐過山車還刺激。

  【宋昉：新年快樂^^】

  【談倪：你也是。】

  【談倪：V家最近想找一位國內的美妝博主做品牌聯名彩妝。他們要我推薦一個人，我想推薦你。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意向？】

  V家就是上次在A市開了美妝快閃店的品牌。

  在世界知名度很高。大品牌。

  宋昉用力咽了口唾沫，平復了好久的心情都沒平復下，手顫個不停，好像突然得了帕金森。

  宋父在旁看她這飛速變化也看的驚奇，擔心問：「昉昉，你，你沒事吧？」

  「沒，沒事。」

  就是，這餡餅兒砸的我腦袋有些暈。

  宋昉抖著手回復，好幾次打錯字，太緊張。

  回復之後，談倪秒回過來，說等年過完再和品牌方一起商量具體事宜。

  宋昉連連道謝。還暗暗心忖，如果自己那不靠譜男友的回覆速度能有談姐這麼快就好了。

  說來特別巧，這樣的想法剛剛形成。

  剛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再次亮起來。

  在手中不停震動。

  上面亮著三個字：江既明。

  宋昉剛放下的心，瞬時，又雙肉叒叕提起萬丈高。呼吸都屏住。

  我的天，坐世界第一恐怖過山車都沒這麼坐的。

  那手抖的頻率讓宋父越看越受驚，玩笑都不開了，走到她身邊撫著她的背，說：「昉昉，你——無論發生什麼都沒事，爸爸在這裡，爸爸會保護你。」

  宋昉又吞吞唾沫，和宋父揮揮手，示意自己沒事。再次抖著手摁在屏幕上。

  電話接通，手機放在耳旁。

  靜到能聽見電流聲。

  她也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，莫名其妙，跳的很快。咚咚咚，跳的清晰又重。

  「宋昉。」不靠譜男友說話了。

  女朋友大人手攥成一團，緊張的要命，語氣卻偽裝成不耐煩：「幹嘛。」

  電話里的人笑了下，好像貼在她耳邊笑，酥酥麻麻的。「不是說，想親我？」

  宋昉腦中一片空白。

  忽然間，閃過了什麼，宋昉猛然站起來，趿拉著拖鞋往陽台狂奔過去。

  宋父在旁看的一愣一愣的。

  他女兒不是，傻了吧……？？？

  宋昉亟亟推開陽台的門。

  外面很冷。

  她倚在欄杆上，往下看。

  樓下的男人穿著米色白毛衣，身旁有一隻小小行李箱。他手拿著電話，抬著頭，也在看著她。

  宋昉攥緊了手機，張張嘴，說不出一個字。

  驚訝到話都不會說了。

  這還真是。

  雞年大吉。

  雞年行大運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