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
  任清野想,自己真他媽吃飽了撐的。

  管她愛穿什麼穿什麼,女人不都這樣,天塌下來第一件事都是補口紅。

  他轉身,打算走。

  挪了兩步,又轉了回來。

  「換了!」

  他微瞪眼,貌似是生氣了。

  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生哪門子氣。

  任清野生氣了,池中月反而不想倔了,她撣撣裙擺,說:「行,換就換。」

  她走進房間,輕輕把門帶上。

  沒多久,站在門口的任清野聽到池中月在喊他。

  她一句「任清野」,他就莫名有些燥。

  任清野把門推開,看到池中月正扭著胳膊在脖子後折騰。

  「你幫我拉一下拉鏈,我夠不著。」

  任清野站著不動。

  「那你怎麼穿上去的?」

  池中月一邊跟自己的拉鏈較勁兒,一邊說:「你別管我怎麼穿上去的,反正我現在拉不下來了。」

  任清野鼻子裡哼了一聲。

  這個女人作起妖來,什麼法兒都想得出。

  池中月見他不動,面色微慍。

  「幫我拉下拉鏈怎麼了?」

  任清野說:「怎麼穿的怎麼脫,少麻煩我。」

  池中月氣笑了,她垂下手,交叉扯住裙擺,刷得一下把裙子從頭上給脫了。

  「我就這麼穿上的,成嗎?」

  眼前的池中月只穿了內衣,黑色,沒有花紋,簡單明了。

  不知誰說過,內衣是女人身體最好的裝飾品,一套性感的內衣,比不穿還誘惑得多。

  任清野腦海里蹦出了一簇煙花,炸了。

  他立馬轉身,扔下一句「有病」,拔腿就走。

  池中月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,任清野站在樓梯口。他看了池中月一眼,卻被她瞪了回去。

  還挺記仇的。

  池中月經過任清野身邊,目不斜視,徑直下樓。

  此時,羅姐已經睡下,周雪也不在,蔡奶奶的房間裡,只有周華宇一個人。

  門外站了一個「保鏢」。

  池中月走到樓梯一半,靠在欄杆上,足足有五分鐘。

  這五分鐘,樓下那「保鏢」看了她三次。

  當最後一次看向她時,眼裡的戒備已經褪去,卷土而來的是曖昧只色。

  池中月心知,她什麼都不用做,只需要站在那裡,就能迷了他的心智。

  於是,池中月用手指反夾著注射器,搖曳著身姿走了下去。

  她站在沙發旁邊,點了一根煙。任風從窗戶吹進來,撩起她的頭髮,她都只是靜靜站著。

  十來分鐘後,她突然抬眸,說:「你看著我幹什麼?」

  那人愣了一下,立馬移開了眼睛。

  池中月問:「你叫什麼名字啊?」

  那人目光從門口轉移了回來,看著池中月,說:「鄭迅。」

  「鄭……迅……」池中月低聲念了一遍,說,「你們保鏢都這麼盡職的嗎?24個小時寸步不離?」

  鄭迅說:「嗯。」

  池中月走近了點,沐浴露的香味在他鼻尖飄來飄去。

  「那周叔叔每個月給你們多少錢啊?」

  鄭迅喉嚨微澀,原本不想再接話,可看到池中月的眼睛,他就不知不覺開口了,「也沒多少錢。」

  或許他定力不夠,或許是眼前的人要有誘惑力,他忘記他這個職業最重要的事情——與自己無關的,不聽,不看,不想。

  可是他現在沒有辦法不聽,不看,不想。

  池中月又說:「我叔叔究竟賺了多少錢,要三個保鏢看著啊?」

  鄭迅眼珠子轉了一圈兒,說:「他對家多,得防著點。」

  「這樣啊……」池中月拖著尾音說,「你要守到幾點,不用換班嗎?」

  鄭迅說:「習慣了。」

  池中月嘆氣,「你們可真辛苦,要不你去沙發上躺一會兒,家裡又沒什麼危險,我幫你看著。」

  鄭迅咽了咽口水。

  他本來不困,池中月這麼一說,他就還真想去躺一下。

  「那行。」鄭迅說,「我就坐一會兒。」

  他聽了池中月的話,對她的警惕性也瞬間降低。於是,就在他屁股剛接觸到沙發的時候,感覺後脖子一陣刺痛。

  然後,沒有意識了。

  池中月拔了注射器,扔到一邊。

  「藏獒手下都是你們這個德性,遲早得完。」

  聽到鄭迅倒下的動靜,周華宇是第一個跑出來的。

  他看到此情此景,如獲大赦。

  「成了,成了!」

  任清野拎著包,迅速走了下來。

  「趁那兩個人還沒有發現,我們趕緊離開這裡。」

  於是,周華宇立馬跟著池中月和任清野走了出去。

  凌晨的風吹得周華宇打寒顫,他跟著任清野和池中月坐上車,卻在任清野發動汽車的那一剎那,喊道:「等一下!」

  任清野握緊了方向盤,腳踩在油門上,隨時準備發車。

  「你又要幹什麼?」

  周華宇說:「我媽頭七回來就見不到我了,我給她燒一炷香吧,我可能再也不會回這裡了。」

  任清野和池中月都沉默了一下,然後同時說:「好。」

  周華宇下了車,摸回家裡。

  老人住的房子總少不了香蠟,周華宇從客廳柜子里拿了一把香,又抹黑走到屋子門口,把香點燃,插在花盆裡。

  他面對房子,跪下,磕了三個頭。

  「媽,你放心去吧,兒子以後會出人頭地的。」

  「媽,我走了,就不回來了。」

  「媽,我會常常給您燒錢,您在下面也不會缺錢的。」

  「媽……」周華宇說到這裡,突然哽咽了起來,「下輩子別讓我再做你兒子了……」

  池中月坐在車上,估算著時間。

  不能再拖了。

  她下車,拽起周華宇,「不能再耽誤了!」

  周華宇抹了一把眼睛,咬咬牙,「走吧!」

  兩人剛邁出步子的時候,房子大門被人給撞開了。

  池中月和周華宇一驚,飛快地往車上跑去。

  她一條腿剛踏上車,背後就響起了槍聲。

  周華宇更是腿都軟了。

  原來藏獒也是這樣的風格。

  一旦周華宇有什麼異心,就立即殺了他。

  寧可殺掉,也不能讓他落到別人手裡。

  池中月抓住車門,在任清野開動汽車的同時躍了進去。

  車一路狂奔,伴隨著被剛才的槍響驚醒的一盞盞燈光亮起。

  「他們跟上來了!」周華宇說,「來了!」

  任清野和池中月都往後視鏡看了一眼,那兩個「保鏢」開著車緊追不捨,其中一個還從車窗探出了腦袋,朝著他們開槍。

  槍聲噼里啪啦的,幸好四周的居民不多,否則他們已經引起軒然大波了。

  有子彈直接射到了車後的玻璃上,聲音刺耳劇烈,嚇得周華宇縮起來抱緊了頭。

  「媽呀!這他媽是要我的命啊!」

  這槍林彈雨的時刻,池中月突然笑了出來。

  「是啊,周叔叔,你的命可值錢了。」

  周華宇渾身發抖,但還是忍不住扭頭去看後面那輛車。

  「完了完了!」周華宇說,「要追上了!」

  任清野一言不發,淡定地開著車。

  池中月也有些急了,她沒想到裡面兩個人這麼快就發現了情況,按照現在這架勢,要甩掉他們並不容易。

  池中月說:「要不從前面的小路跑,就那天我們看到山丘,他們的車在那種地形跑不快。」

  任清野看一眼後視鏡,說:「不用。」

  然後,他在心裡默數:1、2、3——後面的車停了。

  「停了!」池中月說,「他們怎麼突然停了?!」

  任清野瞟她一眼,「怎麼,你還捨不得?」

  池中月沒理任清野。

  任清野就自個兒說了,「今天晚上,我在他們車的汽缸里塞了東西。」

  池中月:「……」

  真陰險。

  既然他們的車爆缸了,那暫時不會追上來,池中月鬆了一口氣,整個身子骨都被抽盡了所有力氣。

  任清野抽了抽鼻子,四周看了一眼,好像有什麼奇怪的味道。

  但他沒發現什麼東西。

  周華宇知道危險暫時解除了,但能不能順暢出氣兒。

  他哆哆嗦嗦地想從衣服里摸一包煙出來,手一抖,卻摸了一個小透明袋出來。

  他眯眼看了看,手也不抖了,氣兒也順暢了。

  他明白,今後,他就是池榮貴陣營的人了。

  周華宇用手指夾著那一小包東西,從車座一旁的縫隙遞到池中月身邊。

  「月月,你人都親自來接我了,我也給你看看我的誠意。」

  池中月拿過他手裡的東西,仔細一看,雙眼亮了。

  原來這就是周華宇研製的新型毒品。

  池中月握緊了那一小包,雙手竟有些顫抖。

  任清野也看了一眼,他面上波瀾不驚,眼裡卻暗潮洶湧。

  池中月說:「周叔叔,這可真是好東西啊。」

  周華宇說:「有了這個,我保證,今後咱們連警察都不用怕!」

  池中月把樣品放進衣服包里,說:「周叔叔,你的大恩大德,我池中月沒齒難忘。」

  之後,全車壓抑得緊。

  任清野不說話,池中月更是一聲不吭,周華宇一直緊張地望著四周——他生怕藏獒的人突然出現,那他就死無葬生之地了。

  忽然,山路邊上的崖壁滾下一塊石頭,速度極快,任清野下意識地狠狠踩了一腳剎車。

  周華宇猛得撞到了后座上,嗷嗷喊痛。

  而池中月竟也悶哼了一聲。

  任清野察覺不對勁,多看了池中月兩眼。

  她捂著右腰,臉上發白。

  任清野問:「你怎麼了?」

  池中月深吸一口氣,說:「沒事。」

  任清野心裡有疑問,但終究沒有多問。

  這時,前方有一小簇明顯的亮光,待走近了,任清野才看清是兩個人豎著大拇指在招車。

  一個男人,一個女人。

  任清野不打算停車,池中月卻說:「停車!停!」

  任清野只得踩了剎車,他問:「怎麼了?」

  池中月看著路上那兩個人,仔細辨認。她沒看錯,就是之前在醫院裡搶救阮玲香的那個醫生。

  池中月正要說話,祝尋就敲了車窗。

  祝尋看到池中月的那一刻,也愣了一下。

  任清野心裡沒底,看著車外兩人,說:「有事?」

  祝尋沒說話,一直盯著池中月看,而他身後的那個女人說:「我們坐到黑車了!司機搶了我們的錢,還把我們丟下了車,這荒山野嶺的,您能不能載我們一程?」

  任清野說:「不行。」

  他們情況特殊,可顧不上做好人。

  那女人又說:「到收費站就可以了!求您了!今晚可能還有大雨,我們都等一個小時也沒看到車,求求您了!」

  任清野抿了抿唇,打算直接開車走。

  這是,祝尋突然說:「你受傷了。」

  他這話是看著池中月說的。

  任清野猛然看向池中月,她的臉色已經白得像個死人了。

  他突然驚醒,原來他在車上聞到的奇怪的味道是血腥味。

  「你——!」任清野一驚,「你什麼時候中槍的?」

  「上車前一秒。」

  任清野握著方向盤的指關節逐漸突出,發白。

  池中月微微直起身子,看著祝尋,說:「你幫我止血,我帶你出去,行嗎?」

  祝尋沒應,回頭對身後的女人說:「小瓏,拿醫藥箱。」

  他們此次本就是去山區希望小學義診,所以帶著醫藥廂。

  小瓏一邊打開醫藥廂,一遍偷偷看任清野。

  這男人太可怕了,目光沉得像深海,隨時能吞了人。

  周華宇坐在后座不說話,靜靜注視著祝尋和小瓏的動作。

  小瓏和祝尋走到車的另一邊,打開車門。

  祝尋拿繃帶和藥,小瓏就去揭開池中月的衣服。

  池中月緊緊閉著眼,試圖找東西轉移自己的注意力。

  掀開下擺的那一刻,池中月放在包里的那一包毒品落了出來。

  小瓏附身撿起來,一摸,一捏,發現了一絲不對勁。

  於是,她鬼使神差地打開袋子,嗅了一口。她常年接觸成癮性處方藥,對此十分敏感。

  「啊!」小瓏驚呼了出來,「毒品!這是毒品!」

  所有人臉色都變了——池中月捂著傷口,目光晦暗,任清野不動聲色,手卻悄悄按在了車座旁的槍上。

  而周華宇,早就縮了起來。

  「繃帶。」祝尋說。

  小瓏瞪大了眼睛看著祝尋,「祝醫生,他們可是癮君子!還、還可能是毒販子。」

  祝尋走上前,掀開池中月腰間的衣服。

  「你中槍了?」

  池中月知道這路程還長,中途沒有什麼醫院,所以目前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了祝尋身上。

  她格外地冷靜,「是。」

  祝尋點了點頭,對小瓏說:「拿工具,取子彈。」

  仿佛她就是一個普通的病人。

  小瓏不可置信地看著祝尋,半張得嘴巴,半晌才說:「祝醫生……他們……」

  「快點!」祝尋提高了聲量,說道。

  小瓏從沒見過向來好脾氣——不,是向來冷淡的祝醫生大聲吼人,一下子有點懵。

  她再心有顧慮,還是開始配合祝尋。

  祝尋先把池中月衣服剪掉了一片兒,然後對任清野說:「幫我打燈。」

  任清野絲毫沒猶豫,立刻打開了車燈,然後拿出手機照明。

  燈光聚集在池中月的傷口上,祝尋的面容倒是看不清了。

  周華宇見兩個醫生都開始給池中月處理傷口了,於是偷對任清野使了個顏色。

  他努嘴,用手掌在脖子上劃了一下。

  殺人滅口。

  任清野望了周華宇一眼。

  那眼神太可怕,可怕到周華宇覺得任清野會殺人,但殺的會是他自個兒似的。

  周華宇不再說話了。

  在後排座位上縮著。

  任清野垂眼,看見祝尋拿出了手術刀。

  他說:「我現在沒有麻藥,你能忍嗎?」

  池中月點了點頭。

  任清野皺眉,說:「要是痛,你就說出來。」

  池中月搖頭。

  任清野從後面捏住她臉頰,說:「你就不會痛嗎?!」

  池中月愣了一下,望著他。

  連祝尋都看著他。

  任清野雙眼迅速轉紅,他喘著氣,別開頭。

  「隨你。」

  這一場簡單的「手術」進行了半個小時,因為池中月中槍位置不是要害,子彈也不深,所以祝尋很輕易地取出了子彈,包紮好了傷口。

  病人也尤其配合,一聲不吭。

  任他的手術刀在她的血肉里怎麼倒騰,她都沒有吭一聲。

  祝尋一遍擦拭手上的血,一邊打量著池中月。

  這樣能忍痛的病人,他還是第一次見,更別說是個女人。

  池中月凝神吸了幾口氣,說:「謝謝。」

  祝尋沒說話,小瓏收拾好了東西,略帶恐懼地看了車上一眼,一看到角落裡周華宇那陰暗的目光,立刻嚇得縮起脖子,找消毒紙巾給祝尋擦手。

  任清野一手撐著方向盤,一手架在車座上,說:「兩位上車吧,我送你們出去。」

  祝尋仔細清理著自己的手,說:「不用了。」

  任清野一愣,「你們……」

  「我不坐了。」祝尋說,「我不坐你們的車。」

  池中月和任清野都看著祝尋。

  他目光清明,有一股堅持在裡面。

  周華宇拍了一下任清野,「成,不坐就不坐,我們就趕緊走唄。」

  任清野最後再問了一遍:「你確定嗎?這裡很少有車經過,你不坐,就要等到天亮才可能有車。」

  祝尋仍說:「我不坐。」

  「行。」任清野嘴角一沉,發動汽車,唯留一襲灰塵給祝尋兩人。

  任清野的車逐漸消失在夜色里。

  小瓏這才鬆了口氣,說:「祝醫生,你為什麼要救她?她帶著那麼多毒品,身上又有槍傷,肯定是毒販子!」

  祝尋依然很淡定,走到路邊樹下,說:「小瓏,我們是醫生,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,我們沒有權利宣判別人的死亡。」

  他望著任清野和池中月離去的方向,說:「只有法律才有權利宣判他人死亡。」

  「可是……」小瓏說,「他們每活著一天,都是對這個社會的危害。」

  「沒錯。」

  祝尋拿出手機,撥出了一個電話。

  「喂,您好,我在雲陽縣308鄉道發現有人私藏大量毒品。」

  「我是醫生,我可以確定他們帶的東西是毒品。」

  「對,308鄉道,往北去了,車牌號是……」

  小瓏瞪目結舌,問:「祝醫生,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

  祝尋掛了電話,沒說話。

  十分鐘後,他們看到三輛警察從路上呼嘯而過,一路朝北開去。

  小瓏傻了,「警察來得及這麼快嗎?」

  任清野開得不急不緩,四周黑得如同墜入了墨中。

  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來了,天快亮了。

  周華宇心想危機徹底接觸,便躺在後面。

  「不容易啊,不容易啊,可算是跑出來了。」

  池中月望著前路,說:「周叔叔,別高興得太早。」

  周華宇立馬坐起來,說:「怎麼?」

  池中月回頭,看著他笑,「沒什麼,就是隨口一說。」

  「哦。」

  周華宇滿不在乎地說,「都走到這兒了,能有什麼危險啊?」

  話語剛落。

  車後響起一陣急促的警笛聲。

  周華宇如同一隻驚弓之鳥,渾身緊張了起來,「怎麼有警察?這個時候怎麼有警察?是不是來抓我們的?」

  坐在前面的兩人不說話,周華宇更害怕了,他跪在后座上,注視著後面的景象。

  「三、三輛!有三輛警車!」

  他吼了起來,「真是來抓我們的!」

  任清野壓根都沒理周華宇。

  他開著車,一點異樣都沒有。早就知道警察會來,不過是早晚的事而已。只是,他看理一眼池中月,她也很淡定,仿佛也知道警察會來一般。

  這輛車上,不知所措地只有周華宇一個人。

  任清野加速理,車幾乎快要在路上飛起來了,輪胎與地面摩擦出了火花。

  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,但這鄉道似乎永遠無止境,警車也緊跟著。

  「怎麼辦?怎麼辦啊?」周華宇說,「我們會不會被抓啊!池中月你快扔了那包樣品啊!」

  池中月哦了一聲,打開窗戶,扔了個白晃晃的東西出去。

  周華宇扒著窗戶,看著後面窮追不捨的警察,背後的冷汗根本止不住。

  「開快點兒啊!警察要追上了!」

  任清野砸了一下方向盤,「你當我開飛機啊?!」

  周華宇也吼了起來,「怎麼會有警察?!誰他媽報警的!」

  「你問我們?」池中月看笑話似的看周華宇,「難不成還能是我報的?」

  周華宇無話可說,只能幹著急。

  就這樣你追我趕了好一會兒,周華宇趕緊心臟都要驟停的時候,突然看見前方一輛車開了過來,還打著遠光。

  池中月和任清野也看見了。

  是薛坤。

  他開著池中月的車,手伸出窗戶揮舞,吼著「阿野!阿野!是我!」

  任清野踩了個急剎車。

  周華宇急了,說:「停什麼車?!快跑啊!警察要來了!」

  這時,薛坤下車了,他屁顛屁顛地跑過來,扒著車窗,說:「我一路抄小路過來,可算遇到你們了!你們知道不,我這一路太慘了,撞到坑裡,副駕駛車門都壞了,還花錢找了幾個農民幫我把車給弄出來的,不過可算是……」

  他不經意看了一眼后座,眼睛一下子瞪圓了,「周、周華宇?」

  任清野說:「去開車,掉頭跟我們走。」

  薛坤連忙點頭,「好!好!」

  池中月突然叫住他,「等等!」

  她拉開車門,走了下來,「我和周華宇坐那輛車,你們引開警察,不然我們今天跑不掉。」

  「不行!」任清野說,「你身上有傷。」

  「有傷怎麼了?不影響開車,難道等著被警察一窩端?」

  「對對對!」周華宇也跳下了車,拽著池中月走,「你們引開警察,我們前面走其他路!」

  池中月被拽著,扯到了傷口,痛得悶哼一聲。

  「要你逞強了嗎?!」任清野說,「給我上車!」

  池中月一把甩開周華宇,說:「誰告訴你我在逞強?今兒我就非得走!」

  她轉身上了車,周華宇也連忙跟上。

  任清野正要解開安全帶,後面警笛聲又響起了。薛坤嚇得跳上了車,「阿野!快走啊!別墨跡了!警察來了!」

  任清野握著拳頭,額頭青筋暴起。

  行,池中月,你有種。

  任清野開車走了,池中月選了另一條路。

  天已經開始蒙蒙亮,路邊到桐樹一顆顆飛快向後退。

  副駕駛的車門壞了,根本關不上,周華宇總覺得自己會栽下去。

  這才走了不到二十分鐘,警察又追上來了。

  周華宇徹底慌了神。

  「他們不是引開警察了嗎?為什麼他們還會追上來?!」

  池中月不說話。

  周華宇抱著頭,吼:「完了完了,今天跑不掉了!」

  池中月看他一眼,極其平靜地說:「急什麼。」

  周華宇嚇出了鼻涕,用袖子一抹,說:「我被警察抓了我還能有活路嗎我?你開快點兒啊你!早知道你開車這麼慢,還不如不換車!這他媽車門還是壞的!」

  「是啊。」池中月說,「製毒五十克就判死刑,你這些年制的毒,要是落到警察手裡,你說要死多少次?」

  池中月說這話到時候,嘴角有隱隱笑意。

  周華宇後背一涼。

  「你什麼意思?」

  池中月說:「沒什麼意思,你去后座吧,我要加速了。」

  周華宇想了想,說好。

  池中月踩了剎車,周華宇匆忙下車,還趔趄了一下,顧不上站穩就去拉車門,卻發現后座車門緊緊鎖著。

  他用力錘了一下車門,說:「你開門啊!」

  池中月的手指在車鎖鍵上撫了一遍,笑著說:「周叔叔,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。你要是落到警察手裡,會死多少次?」

  池中月的行為讓周華宇從頭冰到了腳。

  他也不拉門了,整個人像一座雕塑一樣。

  「你到底什麼意思?」

  池中月說:「我什麼意思,你去問警察吧。」

  說完,她一腳油門踩下,車立刻飛奔出去。

  周華宇拽著車門,被拖了近百米遠。

  「池中月!你瘋了!你瘋了!」

  「池中月!我可是周華宇!你快停車!」

  「池中月!停車!停車!」

  最終,周華宇承受不住高速行駛的汽車,手上的力氣早已消失殆盡,僅靠著一口氣死死拽著車門。當他最後一口氣都堅持不下來的時候,手一松,被甩出了老遠,撞到一旁的樹上,撞得這又粗又壯的桐樹掉了好幾片葉子。

  在他失去意思的前一秒,喉嚨浮上一股血腥味。

  濃烈的刺激讓他大腦渾濁不堪。

  為什麼……為什麼會這樣……?!

  天大亮了,任清野又回到了他和池中月暫住過的那個旅館。

  薛坤已經和池中月聯繫過了,她說她沒事兒,八點之前能到。

  任清野躺在床上,閉目養神。

  可他一閉眼,腦海里全是池中月的傷。

  真的,有種。

  門突然被敲響,任清野睜開眼,說:「誰?」

  薛坤說:「阿野,是我。」

  任清野把門打開。

  薛坤撓著頭,說:「阿野,我們行李包拿錯了!」

  「你才發現?」

  「不是,我早就發現了,只是這不是才想起來嘛。」

  任清野說:「那我的包呢?」

  「在池中月車上啊。」

  任清野嗯了一聲,「你的包在我車上。」

  薛坤說:「我知道,就是提醒你一聲。」

  任清野和他走到外面,一人拿了支煙。

  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,池中月問他為什麼帶保險套出門,那樣子,囂張得跟母老虎似的。

  任清野想著想著就笑了出來。

  薛坤看他笑得不正常,說:「你笑什麼?」

  任清野點菸的手一頓。

  「沒什麼,我有病。」

  他點了煙,抽了一口,然後說:「你小子出個門,帶保險套幹嘛?」

  薛坤尷尬地看著他,說:「你看到了?」

  任清野一巴掌扇他後腦勺上,「不看到我怎麼知道包拿錯了?」

  薛坤撓頭,訕訕地說:「我早上迷迷糊糊的,收拾東西的時候就隨手那麼一放……話說你包里那把槍不錯,極品啊,什麼時候到手的?」

  任清野說:「別人送的。」

  「臥槽!誰這麼大方?!這可是好東西啊!」

  任清野點頭,「嗯,是好東西。」

  「對了。」任清野又說,「你知道池中月以前生過什麼病嗎?」

  薛坤想了一會兒,說:「她身體好著呢,能有什麼病啊……」

  任清野說:「她的耳朵——」

  「你說她的耳朵啊?」薛坤說。

  「你知道?」

  「這事兒我們都知道,只是沒人敢當著她的面兒說。」

  「她以前受過傷?」

  「那倒不是。」

  薛坤抽了口煙,湊近任清野,說:「我悄悄跟你說,你可別說出去。」

  任清野點了點頭。

  「池中月的耳朵啊,生下來就有毛病,發育不良,你知道為什麼不?毒品害的!」

  任清野一怔,「她父母吸毒?」

  「這我不清楚,但是我們都知道貴爺從來不沾的,所以……」

  「她媽吸毒?」

  薛坤諱莫如深,「這我就不清楚了。」

  八點一到,池中月還沒來。

  任清野看了三次表,然後說:「薛坤,你給池中月打個電話。」

  薛坤打了一通,關機了。

  「估計是沒電了。」

  任清野直接下樓,在路口張望了一圈兒。

  他穿過車來車往的馬路,到對面的小賣部買了一張電話卡。

  秦唯平接到他的電話時,聲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動。

  「阿野……周華宇落網了!」

  任清野卻胸口一悶。

  「落網了?」

  「對!」秦唯平說,「今天凌晨被抓的!」

  任清野沉默著不說話。

  秦唯平又說:「阿野,這次藏獒完了!等你把池榮貴的毒窩端了,你就可以歸隊了!」

  任清野的注意力卻不在這兒,他太陽穴竟在跳動,他說:「還抓了誰?」

  秦唯平說:「就他一個。」

  任清野太陽穴恢復了正常。

  「好。」

  秦唯平在任清野掛電話前,說:「阿野,接下來,上面要池榮貴製毒工廠的情況。」

  他這一句話說的平淡,輕鬆。

  好像吩咐任清野去買一碗麵似的。

  但他們都知道,這個任務的困難難於登天。

  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特情警察死於非命。

  任清野想跟秦唯平說,池中月可能已經察覺了他的身份,但話到了嗓子眼,卻沒說出口,他只是平靜地說:「好。」

  他掛了電話,拔出電話卡,剛扔,肩膀被人輕輕一拍。

  一回頭,池中月站在他背後。

  她穿著他的衣服,又寬又大,只露出一雙腿。

  池中月仰著下巴,看他,說:「我回來了。怎麼樣,我是逞能嗎?」

  任清野凝視著她,半晌不說話。

  池中月就這麼讓他看著,說:「有這麼好看嗎?」

  任清野別開頭,長呼了一口氣。

  「周華宇呢?」

  池中月臉一垮,卻坦蕩蕩地說:「被抓了。」

  「被抓了?怎麼就被抓了?」

  池中月說:「就是被抓了,我為了跑路,丟下他了。」

  任清野此時的頭腦是亂的。

  他不相信池中月說的話。

  池中月受了傷,如果真的被警察追上,怎麼可能是她這個傷員逃了出來,周華宇這個大男人卻被抓了。

  除非他們路上走散了。

  那更不可能。

  池中月還盯著任清野看,「怎麼,你不相信?」

  任清野說:「我相不相信不重要,你想想怎麼跟你爸解釋吧。」

  池中月說:「他是我爸,我怕什麼。」

  是啊。

  任清野想,她是池榮貴的女兒,她怕什麼呢。

  任清野垂眼,看她腰間,被衣服遮蓋地嚴嚴實實的。

  「你的傷怎麼樣了?」

  池中月張開手,說:「很不好,要你抱一下才能好。」

  任清野無視她,「想的美。」

  ——「喂!」

  任清野剛說完,就眼睜睜看著池中月倒地。

  幸好他眼疾手快,將她攬在懷裡,「池中月!」

  任清野第一反應就是掀開池中月的外套,果然,裡面的傷口早就裂了,血已經幹了。

  這一路,不知道她是怎麼忍過來的。

  作者有話要說:各位父老鄉親們!謝謝大家的包養!我一定努力工作,伺候好各位大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