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

  兩人跑了出來,上了車。

  車內,池中月說:「你拉著我跑什麼跑?我還非得把那孫子給打殘不可!」

  任清野嗤笑一聲,說:「別逞強了你。」

  池中月啞口無言。

  這個環境下,她確實在逞強。

  雨漸漸小了,任清野關了那煩人的雨刮器,把車開到低速車道,踩著離合,慢慢得開。

  雨並沒有驅散空氣里的燥熱,車窗也緊緊關著,車內的氣息特別沉悶。

  這時,任清野的手機響了,是薛坤打來的。

  任清野接了,聽了一會兒,說:「你那邊怎麼回事,我聽不清楚。」

  薛坤加大聲音,說:「昨晚塌方了!我被困在這邊了!」

  任清野哦了一聲,「那怎麼辦。」

  薛坤說:「我就是打電話來問你的啊!」

  任清野說:「我又不能開山辟路,我能怎麼辦?」

  薛坤:「……我也很委屈啊,跟不上你的車速,誰知道突然就下雨了呢!」

  任清野繼續說:「你他媽自己開車那麼慢,你當開的碰碰車啊?你開的可是奔馳G65AMG,你委屈,車就不委屈了?」

  池中月在一旁聽得笑了出來。她拿過任清野的手機,說:「薛坤,你看好我的車,我的車可比你的命值錢,別給我劃了撞了。」

  薛坤在車裡睡了一晚上,醒來的時候腰酸背痛,此時還要被任清野懟,受池中月的氣,他煩躁地應了兩聲就掛了電話。

  趁著任清野的手機屏幕還亮著,池中月在撥號鍵輸入了自己的手機號碼,然後撥了出去。

  打通了以後她才把手機還給任清野。

  任清野把手機放一旁,說:「你幹嘛?」

  池中月說:「存個號碼。」

  她想了想,還是在姓名那一欄輸入了「任清野」。

  她又看了任清野一眼,「你不存嗎?」

  任清野說:「我開車呢。」

  「那我幫你存吧。」池中月拿起他的手機,說,「密碼多少?」

  「四個5。」

  池中月翻到通訊記錄,找到自己的電話。

  她的指尖按著屏幕,卻遲遲沒有輸入名字。

  雨聲被車窗隔絕,只有水珠順著玻璃一串串地流。

  時間仿佛得慢了下來。

  池中月一邊打字,一邊說:「你今天為什麼來幫我?」

  任清野看她一眼,沒說話。

  池中月問:「昨晚不是讓我別跟著你嗎?不是嫌我惹麻煩嗎?」

  任清野遇到紅燈,停了車,直視著前方,卻不回答池中月的問題。

  池中月扭頭看他,他衣服還是濕的,頭髮上不知什麼時候粘了濕漉漉的葉子,跟剛從叢林裡逃出來似的。

  池中月皺眉,「問你話呢。」

  紅燈還有三十幾秒。

  任清野鬆開方向盤,身體往後仰,閉眼深吸了口氣。

  「惹麻煩就惹麻煩唄,我又不是擺不平。」

  池中月感覺,好像有一個柔軟的東西觸了一下她的心間。

  我又不是擺不平。

  這是她第一次,感覺都自己身後有依靠,即便他很可能只是隨便一說。

  「任清野。」池中月說,「你看你現在多狼狽。」

  她伸手摘了任清野頭髮上的那片葉子,捏在指尖把玩。

  「每天風裡來雨里去的,多辛苦。」

  任清野神色淡然,說:「然後呢?」

  池中月丟了葉子,說:「我很心疼。」

  任清野看向池中月,她勾唇笑著,像是開玩笑,但她雙眼傳達的意思,又似乎是認真的。

  池中月說:「要不你做我男人吧,就不用這麼辛苦了。」

  任清野哦了一聲,揮開池中月的手,說:「不好意思,目前我還沒有吃軟飯的想法。」

  池中月唇角笑意更深了。

  「好啊,哪天你要是想吃軟飯了就告訴我。」

  池中月和任清野的目的地在一個鎮上,兩人停了車,準備先找個地方吃午飯。

  池中月走走看看,進了一家麵館——被麵館門口一盆又一盆的大塊兒肥肉吸引的。

  「老闆。」池中月站在鍋爐前,饒有興趣地看著師傅拉麵,問,「這是什麼面啊?」

  裡面拉麵的師傅沒空看池中月,兩人之間隔著濃厚的水蒸氣,誰都看不清誰。

  拉麵師傅笑嘻嘻地說:「這是韃韃面!我們老家的特產,臨河縣只有這一家!」

  池中月又問:「那外面的是紅燒肉嗎?」

  師傅說:「那是大肉,也是我們老家特產,放在面里,好吃得你三天忘不了!怎麼樣,來一碗?」

  池中月說:「行,來兩碗。」

  她一回頭,卻發現任清野站在門口打電話,有兩個穿著校服模樣躲在燈牌後面看任清野,其中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還在拿著手機偷拍,而任清野對此渾然不知。

  池中月走到那兩個女孩後面,拍了一下她們的肩膀。

  那兩個女孩立馬把手機塞到衣服包里,紅著臉轉過來,卻又不敢直視池中月,「姐、姐姐,怎麼了?」

  池中月指著任清野說,「他是拉皮條的,小心他把你們給賣了。」

  梳馬尾的女孩兒嚇到了,拽著另外一個女孩掉頭就走,頭也不回,一邊走還一邊刪照片。

  池中月摸著嘴角得意地笑。

  一個掃黃大隊的,一個拉皮條的,扯平了。

  只是,她不知道,比起所謂的「壞人」任清野,那兩個女孩而更害怕的是她這個手臂上有紋身的姐姐。

  池中月坐了回去看著門口的任清野。

  外面人來人往,就他一個人身上染著一層淡淡的光芒。

  任清野打完電話進來時,面已經上了,他看到這面,皺了下眉頭。

  池中月問,「怎麼?」

  任清野說:「我不喜歡吃肥肉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「哦。」池中月說,「那再點一碗沒有肉的。」

  「算了。」任清野拿起筷子,把肉都挑到一邊堆著。

  然而這面太油膩,池中月看得出來任清野吃得很不舒服。

  面剛吃到一半,有個中年男人站在門口吼:「路口那輛黑色越野車是誰的啊?給挪下位置,我車開不出來了!」

  任清野放下筷子,說:「我的。」

  然後跟著那個男人去挪車。

  池中月看他的碗裡面還剩了一大半,「大肉」更是一塊兒沒動。

  「老闆。」池中月問,「你們這兒有茶嗎?」

  端著面經過池中月身邊的一個小姑娘說:「沒有茶水的,只有麵湯,要不再來一碗?」

  池中月看著任清野面前那一口沒動的麵湯,說:「算了。」

  她把錢放在桌上,走到隔壁的小賣部賣水。

  這小賣部一共就幾平米,最大的貨櫃裡東西還沒擺滿,稀稀拉拉的,板子上布滿了灰塵。

  老闆拿了一瓶水,還特意用抹布擦了擦瓶身,遞給池中月。

  「姑娘,你的水。」

  池中月拿著水,剛好看到任清野回來了,她說:「你沒吃飽吧,要不要吃點別的?」

  任清野說:「不用的。」

  池中月就把手裡的礦泉水遞給他。

  任清野看了一眼,順手接過,把瓶蓋拎松,然後還給了池中月。

  池中月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
  原來,他以為池中月要他幫忙開瓶蓋啊。

  池中月心頭忽然悸動。

  這個舉動於別人而言再平常不過,與她而言,卻是前所未有。

  「我給你買的。」池中月說,「你喝吧。」

  任清野拿著水,仰頭喝下。

  他的喉結滾動,有幾滴水順著下巴流下來,線條硬朗又流暢。

  池中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。

  任清野一口氣喝了小半瓶水,用手背擦了擦嘴,說:「買點東西,我們準備上門了。」

  這小城隨處可見推車商販,池中月和任清野隨便找了一家,買了個水果花籃,又到周邊小店買了寫保健品。

  池中月說:「就這麼上門?」

  任清野把水果花籃和保健品放車裡,示意池中月上車,「你真是去看望病人的?」

  池中月不說話了。

  任清野把車鑰匙插上,剛摸上方向盤,突然想起一件事。

  他說:「你就這麼去了,怎麼證明你是貴爺的女兒?」

  任清野打量她的臉,「你們父女倆長得也不像啊。」

  池中月一邊系安全帶,一邊說:「他見過我。」

  任清野一手搭在車窗檻兒上,一手摸著下巴,「你們居然見過?」

  「他是我爸同學。」

  「那他怎麼去藏獒那兒了?」

  池中月系好了安全帶,再看向任清野時,眼裡帶了探究的意味。

  「查戶口本呢?」

  任清野坐正了,把方向盤打死,說:「行,我閉嘴。」

  任清野把車開到這縣城邊上的居民處。

  這裡的住家戶零零散散的,有的還是紅磚搭的平方,有的卻修成了小洋房。只是這些小洋房的院子裡倒不是栽的什麼花花草草,而是圈了雞篷,鴨篷,或者栓著一兩條大黃狗。

  池中月站在一座紅色三層洋房前,問任清野:「你確定是這家嗎?」

  任清野點頭,「錯不了。」

  這座小洋房用了紅色的瓷磚貼在表面,在一片青色的環境中特別扎眼。主人還不滿足,這大夏天的,大門口居然還掛上了兩個大紅燈籠,不知經過多久的風吹日曬,黃色穗子已經跟禿頂的老頭一樣,只剩稀稀拉拉的幾根了。

  看起來挺熱鬧的,但四周卻死寂無聲,還怪瘮人的。

  作者有話要說:你們猜,我月姐存了什麼名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