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5章 江林永遠是江林

  御書房內，皮膚褶皺如千年樹皮般的老太監，哪怕在燈火通明中，依然顯得有些陰森可怖。

  「陛下，已經查明此物乃名為江林的五品郎中所持。以太古紫金木為弓身，五品陰陽古犀獸筋為弦。奇木乃宇帥所贈，獸筋乃鎮朔大營參將鄭奇然送去。蔡興昌當面詢問，其稱只是聖兵。」

  「此人四百三十二日前來南鐵匠營，一路學徒，正式鐵匠，大師傅，副司匠，九品校驗使，八品司監，直至五品郎中。」

  「家中爹娘尚存，姐姐江秀，姐夫王華……」

  一連串的信息，事無巨細的被念了出來，幾乎把江林所有底細扒了個底朝天。

  「此人乃工部尚書孫仲雲與宇帥交易而來，並無上奏，是否要將孫大人召來？」老太監最後問。

  背身立於足足十數米長，數米寬書桌前的皇帝陛下，並未停止手裡的動作。

  狼毫揮灑，龍飛鳳舞，筆畫銀鉤。

  「無需召見，想來這個江林還未達到朕的要求，再給他些日子罷。」

  「那把弓……」

  「聖兵罷了，又是大弓，於我無用，留著吧。」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待老太監躬身退下，書桌上的字也已經寫完。

  龍潛深淵待時飛，鳳舞九天映日輝！

  十四個大字，字字如刀斧開鑿，凌厲且充斥著難言的霸道。

  將毛筆放下，這位掌控了大乾王朝至高權力的皇帝陛下輕笑出聲：「一年多的時間，成長到如今的地步，倒是有些意思。」

  「若能助朕成就大業，天下皆可予你。」

  「如若不能……」

  森森寒意，透出皇庭，直衝雲霄。

  「那便留不得你！」

  ……

  翌日。

  南鐵匠營的鐵匠師傅們，一大早便集合起來了。

  今日說好的要進行精英鐵匠隊伍擴充評選，很多人都激動的一晚上沒睡著，這會仍然精神抖擻，渾身是勁。

  加入精英鐵匠隊伍，等於最少有二三十萬兩的天大好處，辛苦幾年幹完，哪怕回家躺平睡大街都不愁吃喝了。

  沒有人願意錯過這個天大的機緣，南鐵匠營外，也聚集了大量鐵匠。

  東西北三大鐵匠營的大師傅們都跑來了，已經顧不上什麼面子不面子，尊嚴不尊嚴的。

  幾十萬兩白銀，誰能不動心，除非是傻子或者死人。

  他們甚至專門去了一趟鑄造司，好說歹說把閆天榮，俞茂明，乃至趙岩魁都給請來了。

  幾乎可以說是求爺爺告奶奶，非讓他們幫忙給江林說一說，給自己一個機會參加評選。

  閆天榮怎麼好說這話呢，他雖然是鑄造司的主官，八品司務，可江大人是五品郎中啊！

  但這都是手底下人央求，如果不答應，以後怕是不好使喚了。

  閆天榮只能把趙岩魁推出去，請趙司匠幫忙說幾句好話。

  趙岩魁樂呵呵的跑到江林面前，道：「司務大人讓我來傳話，能不能給其它鐵匠營的人一個機會參加評選。」

  江林看向他，問道：「師父覺得呢？」

  「當然不行！」趙岩魁毫不猶豫的道：「咱們南鐵匠營的好處，憑啥他們說分就分，想的美！」

  別看趙岩魁晉升副司匠已經很久，但骨子裡依然是偏向南鐵匠營的。

  齊鐵匠等人互視一眼，都不由鬆了口氣。

  他們還真怕趙岩魁不偏不倚的，以江大人這重情義的性格，真未必會忤逆師父的提議。

  江林道：「直接參加評選顯然是不行，南鐵匠營的諸位師傅辛苦那麼久才得到這個機會。但畢竟是同僚一場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，一點機會不給也不行。這樣吧，就當賣師父個面子，他們可以來參加預備隊的評選。待以後精英鐵匠隊伍需要再次擴充，會優先從預備隊裡挑。」

  趙岩魁嘿嘿一笑，道：「我就知道你會打這個主意，這一下不得把所有鐵匠營的人才都給抽乾淨了？」

  江林笑道：「姜太公釣魚，願者上鉤。」

  「這話說的沒錯，不過姜太公是誰？」

  「我遠房舅佬爺，特別喜歡釣魚，但一輩子只釣上來一條。」

  「哈哈哈，那真是太笨了。」

  趙岩魁笑哈哈的走開，回去後把江林的意見說了下，並道：「這已經是我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，如果還是不行那就算了，反正南鐵匠營現在也不缺人。」

  閆天榮也明白，要其他鐵匠營的人直接去分好處，肯定會引來南鐵匠營的不滿。

  若沒有江林也就算了，偏偏江大人出身於此，哪怕晉升為五品郎中，都沒離開過半步，這中間的牽扯實在太深。

  閆天榮便轉而看向其他鐵匠營的人，問道：「諸位意下如何？加入南鐵匠營預備隊，以後未必沒有機會成為正式的精英鐵匠。」

  有的人一咬牙，立刻開口答應。

  先混進去再說，就不信憑自己的手藝，爭不過其他人。

  也有些還在猶豫，預備隊說是有機會轉正，可什麼時候轉呢？

  這時候，司匠俞茂明開口道：「江大人此次是與宇帥做了交易，打造百萬大軍的兵器。但我大乾，並非只有百萬邊軍，諸位莫非腦子壞掉了？」

  這話一出，所有人都愣了下，隨後幡然醒悟。

  是啊，這次只有百萬大軍，可邊軍何止百萬，大帥也不止一個。

  宇帥能和江林做交易，難道其他大帥就不會了嗎？

  倘若七位大帥都跑來要兵器，僅憑南鐵匠營這點人如何能夠？

  預備隊轉正，是遲早的事情，就看另外幾位大帥什麼時候來了。

  他們來的早，轉正就早，他們來的晚，轉正自然也晚。

  想清楚了這一點，剩下的人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，立刻蜂擁而來，要加入南鐵匠營預備隊。

  趙岩魁立刻扯起嗓門喊起來：「擠什麼！預備隊是你們想加入就加入的？那也得經過考驗才行，都排好隊，先把名字登上再說。誰在亂擠，老子把你丟出去！」

  俞茂明，趙岩魁，袁高蒿，包括閆天榮，都被江林送過四方養生丹和八方真丹，一個個修為蹭蹭往上漲，現在最低都是武道八品了。

  修為超過普通鐵匠良多，加上副司匠的身份，他這一吼，眾人迅速老實了許多。

  俞茂明看著一個個鐵匠興高采烈的登記名冊，轉頭對閆天榮道：「大人，或許確實該考慮考慮四大鐵匠營合二為一的事情了。」

  今日這事一鬧，就算有個別人覺得爭不過別人，不願意加入又怎麼樣。

  人心已經散了，其他三大鐵匠營加起來都沒南鐵匠營的人多，至於人才，那更不用說了。

  但凡技藝稍微出眾一點的，現在都被籠絡到這裡來。

  所謂的四大鐵匠營，已經名存實亡。

  閆天榮也在考慮這件事，見俞茂明提起，便點頭道：「回去我便找老師商量一下，看看如何去做，畢竟四大鐵匠營存在數百年，不是三兩句話就能改的。」

  這邊的事情，江林並沒有過多關注，有師父那些司匠在，自然會幫他處理好。

  打開恆宇爐的爐門，開爐引火後，江林塞進去一百五十塊生鐵。

  爐火升騰，生鐵品質迅速提升。

  江林並沒有注入天地元氣，只將生鐵品質控制到一定地步，便分發給等待多時的眾人。

  第一批一百五十位鐵匠師傅，個個摩拳擦掌，拿到生鐵後，立刻周圍人得意大笑。

  所有人都羨慕的看過來，這哪是生鐵啊，明明是幾十萬兩銀子。

  江林現在的燒火效率高的驚人，一百五十塊生鐵同時燒也用不了多長時間。

  真要全力以赴，一天下來，燒個上萬塊都不成問題。

  這次精英鐵匠隊伍擴充，不僅僅局限於預備隊，所有人都可以參與。

  當然了，也有人自覺技藝不夠出眾，沒敢報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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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儘管如此，願意來嘗試一下的，也有數千人之多。

  再加上後續其他鐵匠營的人趕過來，人數已經近萬。

  江林從天亮開始，在恆宇爐前坐到了天黑，幾乎沒有停歇的機會。

  直到所有人都拿到了他燒的生鐵，才算告一段落。

  哪怕氣力和耐力都比尋常人高的多，但一天下來，也感到了些許疲憊。

  不過今日之事，也讓江林驗證了自己的燒火技藝，一百五十塊並非極限。

  粗略估計，應該還能再加個三四十塊左右。

  走出鐵匠小鋪，江林便看到不少鐵匠師傅蹲在屋檐下垂頭喪氣。

  不用說，肯定是打造的兵器沒過關。

  齊鐵匠見他出來，連忙交代了其他人幾句，然後過來道：「江大人。」

  「進行的如何了？」江林問道。

  「已有數百人打造出上三品兵器，其中南鐵匠營占據六成，其他鐵匠營占據四成。只要三百人的話，人數已經夠了，現在只是在擴充預備隊。」齊鐵匠回答道。

  江林點點頭，道：「把打造出的上三品兵器集中起來，一件二百兩銀子先發下去。」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鐵匠營門口，閆天榮帶著幾位司匠，驅趕著馬車來到。

  這麼多人，僅靠衛老漢一個人做飯肯定是不夠的。

  他們早早便派人去了京都城定下飯菜，一個個司匠，乃至司務，跑的滿頭大汗，卻絲毫不覺得累。

  雖說和宇帥做交易的是江林個人，但這功勞，怎麼著也得有鑄造司一份吧。

  楊駿馳已經說了，用不了多久，就給閆天榮升官。

  然而閆天榮現在卻不想走了，鑄造司雖然品階低，可現在什麼情況？

  五品郎中親自駐守，邊軍大帥親自交易，何等榮耀！

  放眼大乾四十八司，哪個司務有如此殊榮！

  就算給個正七品也不換啊！

  一番忙活，有人垂頭喪氣的離開了南鐵匠營，也有人歡天喜地的加入預備隊。

  等到吃飯的時候，人數已經減少了許多。

  閆天榮帶著幾個司匠，還有新加入預備隊的鐵匠師傅，紛紛跑過來敬酒。

  五品郎中的身份，對江林已經不重要。

  神武境強者！

  凌帥許諾的二品總兵！

  宇帥親自與之交易！

  哪個不比五品郎中上檯面？

  自己這些人何德何能啊，竟然有機會和神武境一塊喝酒，祖墳青煙都噴到九天之上了。

  一群人高興的把自個兒都灌醉了，東倒西歪躺了一下片。

  營繕司和林苑司的人在邊緣位置默默的吃著喝著，卻很不是滋味。

  都是四十八司之一，咋原本排倒數的鑄造司，突然就蹦起來了呢。

  一個鐵匠而以，竟然能靠打造兵器獲得幾十萬兩白銀，真他娘的離譜。

  這營繕司和林苑司也沒什麼好乾的，早知道來鐵匠營當學徒了。

  可惜術業有專攻，隔行如隔山，現在想轉行怕是太晚了。

  趙岩魁醉醺醺的拎著酒罈子坐在江林身邊，打了個酒嗝，憨笑著道：「我就說……你成，一定能成！當初你說鑄造司重回四十八司頭名，你師父我就信了，果然成了！嗝……」

  江林笑著，把酒罈子從他手裡拿下來，輕輕拍打著後背為他順氣，道：「現在還沒成頭名呢。」

  「咋沒成，你看咱們南鐵匠營，那就是頭名！」

  江林自然知道他喝多了，沒有辯駁。

  現在不是，以後也一定會是。

  趙岩魁抓著江林的胳膊，雖然醉了，可語氣卻嚴肅的很：「你師父我啊，這輩子最了不起的，就是有你這麼個徒弟。」

  江林輕輕點頭，道：「我最幸運的，也是有您這麼一位師父。」

  沒有趙岩魁前期的護佑，幫襯，江林多半要有麻煩的。

  雖說趙岩魁未必會如廖明許那些邊軍一樣拼命護短，但僅從鐵匠的角度來說，他已經做的很好。

  恩情如山，江林從不會忘。

  將趙岩魁扶去歇息，江林起身掃視著周圍，幾乎所有人都喝多了，能保持清醒的寥寥無幾。

  他邁開步子，在人群中走動，見有實在喝太多不省人事的，便幫忙順口氣，免得被嘔吐物活活嗆死。

  極少數清醒的人中，便有齊鐵匠。

  看著江林邁步巡視的樣子，不由想起一年多前，那個還顯稚嫩的少年，也是如這般在鐵匠鋪中巡視。

  關爐門，清理余火，做一些旁人不願意做的事情。

  如今他已貴為五品郎中，可有些事好似依舊沒變。

  無論未來能走多遠，江林永遠是那個江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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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