齊阿姨手腳麻利,十五分鐘不到就端了兩大盤餃子過來。
她把盤子放下,在圍裙上擦了擦沾著麵粉的手,又從前面的大口袋裡拿出一個花花綠綠的小塑膠袋。
「這是曉曉買你的。多虧了夏夏你之前一直幫她補習,她這次英語測驗成績提高了好多分嘞!」
「她存了一個禮拜零花錢,買了這個小玩意兒,讓我一看見你就給你。」
齊阿姨說這話其實有點不好意思。
眼前的小姑娘衣著氣質都不俗,看著就知道是優渥家庭里教養出來的,也不曉得看不看得上這個十幾塊錢,學校門口買的便宜玩意。
只是曉曉昨天晚上一回家就興致沖沖地把東西給自己,要是不被喜歡,她知道之後怕是要傷心了。
喬夏把小禮物從袋子裡拿出來,是一個叮噹貓的塑料鑰匙扣。
她從小包包里找出鑰匙,直接把鑰匙扣掛了上去,笑著說,「謝謝曉曉的心意了,我很喜歡這個禮物。」
「知道你喜歡,曉曉一定很開心。」齊阿姨看她這樣,鬆了一口氣,也笑了。
聽到有人在喊買單,她給他們揮了揮手,「你們吃好喝好,我就不打擾你們了。」
喬夏高興地舉著手中的鑰匙扣給顧延川看。
隨著她的動作,鑰匙扣下面繫著的一串鈴鐺叮鈴鈴作響。
「好看嗎?」她笑吟吟地問他。
對於顧延川而言,這不過只是一個廉價,做工有些粗糙的小玩意,甚至一直都沒有明白那個卡通貓為什麼沒有耳朵,這不是很不符合常識嗎?
只是她臉上欣喜的表情不似作假,就像是一個得到了好東西急切要和別人展示的小女生。
怎麼這麼容易就高興了啊,也太容易哄了吧。
「好看。」他唇角挑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,漆黑的眼裡全是她柳眉彎彎,梨渦淺淺的模樣。
喬夏又笑了笑,把鑰匙扣又放到包里,倒了兩碟醬油醋,問,「你吃辣嗎?」
得到否定回答後,她便把其中一個慢慢推到他的面前,然後舀了一大勺辣椒油在自己的味碟里,「好啦,我們開始吃吧。」
顧延川看著她的動作,無聲地彎了彎唇。
真是很奇怪和陌生的一個感覺。和她在一起時,他總有一種自己是在被關心照顧著,雖然對方看起來是那樣的小。
他夾起一個,蘸了蘸佐料,慢慢放入嘴中,舉止斯文,連吃餃子都能吃出矜重清貴的感覺。
可以嘗出來,皮是手擀的,裡面餡調得也不錯,縱使他對食物要求高,也覺得這一餐是不錯的。
更重要的是,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那樣賞心悅目。
應該是不怎麼能吃辣的體質,卻偏偏要吃,白皙透亮的臉蛋變得有些紅,鼻尖上沁出薄薄一層細汗。
特別受不了的時候就像貓咪一樣,吐了下小舌頭,用手在一旁扇啊扇。
怎麼看怎麼覺得可愛,顧延川抽了一張餐巾紙,遞到她的手上。
「謝謝。」喬夏接著擦了擦,緩了一會兒,又繼續吃了起來。
不過她吃的時候也沒閒著,就和他聊最近自己生活,專業上發生的有趣事。
不足二十平米,人聲喧譁的小餐館,小姑娘像歡喜的小麻雀,嘰嘰喳喳地說著,說到高興時,眼睛還會笑成兩輪彎彎的月牙。
顧延川看著她,情不自禁地就會想起自己一家人吃飯時是什麼樣的場景呢?
在為數不多一家三口能坐在一張桌子前時,最初連安靜得連針落在地上都聽得清晰,到最後就會演變成摔筷子和碗,互相指責謾罵。
誰也不肯服輸,尖利難聽的語言化作刀子,恨不得把對方的心窩戳地心血直流。
起初他會害怕,到後來竟也習慣了。
還能在他們相互用最惡毒的話詛咒時,淡然自若地吃完一碗飯,轉身回房,平靜地關上門。
不過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。
當年的恩愛夫妻淪為怨偶,外人看著是唏噓和感慨,他在很小的年紀,卻窺見了其中的鮮血淋漓,百孔千瘡。
過去太糟糕,也正因如此,才覺得眼前的笑容珍貴非常。
吃完去結帳,兩個人一共吃了四十二,一百塊錢的鈔票遞出去,還能找回五十多塊。
這算是他前二十多年請客中請的最便宜的一餐了,零頭只怕都不夠。
但一起來的小姑娘卻吃得無比滿足,沒有任何微詞,和他走出小餐館時,手上還拿著剛才剩了一半的一瓶養樂多,喝的時候輕輕咬著吸管。
顧延川從錢包最內側拿出她掉落的那隻耳釘,攤開手掌,「給。」
喬夏從他掌心拾起,就要往右耳上戴。
這些天她只剩左耳戴著一隻,現在總算能夠湊成一對了。
可是手上拿著瓶養樂多,單用另一隻手很不好戳進去,喬夏嘗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,輕皺起眉頭,嘆息似地地「嗯」了一聲。
奶聲奶氣的,像只剛斷奶的小貓,帶著些許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撒嬌。
真是勾得人心癢。
顧延川站在一旁等了一會兒,這時終於忍不住出聲,「我來幫你。」
「啊,好呀。」喬夏以為他顧延川是要幫自己的拿養樂多,就把拿著養樂多的手伸出去,但他卻直接拿起了自己的那隻耳釘。
然後,頭髮被撩到一邊,一隻男人的,帶著些許薄繭的手輕輕捏住了她的耳垂。
喬夏愣住了。
沒想到他是要幫自己戴耳釘啊,被他碰觸後,不僅耳垂髮燙,她臉頰上的溫度也升高了好多。
然而是自己誤會了,也是說了好的,她抿了抿唇,有點不習慣,小聲說,「那……那你快一點。」
「好。」顧延川低下頭,晚風拂動,輕輕一嗅,便能聞到少女發間淡淡的幽香。
耳朵小小的,特別特別柔軟,可愛的不行,白皙的耳垂處泛著淡淡的櫻粉,泄露了少女心底的羞怯。
他定了下浮動的心神,人生第一次幫人做這種事,謹慎的不得了。
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小姑娘,只敢輕輕地,一點點緩緩地把耳釘前端的細針戳進耳洞。
好不容易弄好了,卻非常捨不得鬆手,那柔軟的觸覺也太好了。
「還沒有弄好嗎?」喬夏等得有些久了,奇怪地問,「要不然算了,等我回去以後對著鏡子戴吧。」
「好了。」顧延川手指在她的耳垂那兒輕輕摩挲了兩下,最終戀戀不捨得鬆開,垂下後,慢慢纂成拳。
指尖還殘留著一點溫熱,是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