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

  顧延川之前是沒有過生日的。

  沒有人會為他慶祝,就連他的親生母親許卿媛,都認為把他生下來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。

  曾經,許卿媛把自己對丈夫的恨,對夢想破滅的怨,全部都發泄在了她的兒子身上。

  二十多年前,許卿媛是一名非常優秀的芭蕾舞者,所有人都說她註定是要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。

  可她後來為了家庭,為了丈夫顧青岩和才懷上的孩子,忍痛放棄了來之不易的,成為國家首席舞者的機會。

  年輕的許卿媛相信愛情,也相信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,然而命運卻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。

  在她懷孕四個月的時候,親眼目睹丈夫出軌,出軌對象是公司的前台。

  一個學歷,氣質,長相樣樣都不如自己的女人,這對於心高氣傲的許卿媛來說,無疑是天大的羞辱。

  以前有多麼期盼孩子的出生,她現在就有多麼憎恨這個孩子的存在。

  孩子存在的每一秒,都在提醒著她,自己曾經的決定和犧牲是多麼愚蠢可笑。

  所以在生下兒子之後,許卿媛真正做到了,一次也不去看,一次也不去抱,仿佛是完全沒有關係的陌生人。

  是以從小到大,顧延川從未從自己的母親那兒得到一次讚賞和關心,更別提慶祝生日這種事了。

  他對自己的生日也是全然不在意的態度,認為那一天也和平常沒什麼區別。

  但現在不一樣了。

  他的小同桌答應了明年也要給他慶祝,因為她的這句話,一向對生日沒什麼感覺的他突然開始期盼那一天的到來,以及她說的驚喜。

  嘴角不自覺染上幾抹笑意,顧延川提著蛋糕開了門,進去之後,張陽很驚訝,「咱們寢室誰過生日了啊?」

  顧延川把蛋糕放在桌上,「我,過來吃吧。」

  這下除了張陽,其他兩個也驚訝了。

  他們從來不知道顧延川的生日,之前問過,但他沒說,久而久之也就忽略了這件事,本身男生對各種節日看得都淡一些。

  原來川哥的生日是在今天啊!三個人明白之後,也沒怎麼多想,就湊過去拿紙盤切蛋糕吃。

  宋毅用叉子叉起一個草莓,想起他剛才急匆匆出去的事,興致勃勃地問,「這蛋糕是小仙女送的嗎?」

  顧延川「嗯」了一聲,算是承認了。

  宋毅兩眼一亮,興奮地追問,「又是看電影,又是送蛋糕,川哥你和小仙女發展到哪一步了,確定關係了嗎?」

  另外兩個也很激動,「川哥你終於要脫單了嗎?!」

  顧延川垂了眼眸,小同桌看起來就是那種乖乖的,容易害羞的女生,要是認識不到一個月就過去對她表白,她應該會被嚇到吧。

  可也是很不可思議,就在這麼短的時間,他對她就怎麼喜歡都不夠了。

  默了片刻,他瞥了他們一眼,「我的事,你們這麼著急幹什麼。」

  「我們還不是關心你嘛!」三個人異口同聲道。

  張陽見縫插針地勸道:「川哥,這事你得上點心,小仙女你喜歡,別人也喜歡啊,那個體育系的蔣河,人家已經準備在四月一號這天給小仙女表白了!萬一他成功了,你不就……」

  顧延川面色一沉,直接打斷他,「什麼表白?你怎麼知道的?」

  張陽吃著蛋糕道:「我和他都是咱們學校籃球隊的嘛,這事已經傳開了。」

  「他去年就給喬夏表過白了,但被她以自己要好好學習準備專四考試,沒時間談戀愛的理由給拒絕了。他不死心,決定這次花重金搞個大的,到時候在貼吧全程直播自己表白過程,發誓要拿下小女神。」

  趙立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問,「怎麼個**啊?」

  張陽想了想,回憶道:「他說自己是從網上白馬會所那事上得到的靈感。喬夏不是已經十八歲嗎,他就準備十八件禮物,小到星巴克的貓爪杯,大到蒂芙尼的手鐲,lv的包包。」

  「到了那天晚上,那哥們就在她寢室樓下用蠟燭擺一個巨大的心,他還特地買了一個大喇叭準備到時候喊樓呢!」

  聽完後,趙立很沒節操地嘖嘖感慨,「臥槽,蒂芙尼和lv老貴了吧,這哥們家裡有礦啊!日常恨我不是女兒身!」

  張陽搖頭,「沒礦,但他是拆二代,家裡十幾套房呢,日常也很闊綽。」

  宋毅給顧延川使眼色,「川哥,怎麼樣,你現在是不是特有危機感了。」

  顧延川輕呵一聲,一副不在意的樣子,「挑愚人節表白,傻不傻?」

  既然他的小同桌去年就果斷地拒絕了,他更不相信今年她會因為那些禮物答應。

  趙立插嘴,用自己曾經的炮灰經歷向他證明,「選在愚人節表白才好呢,成了就成了,不成就當是個玩笑,也不丟面子。」

  宋毅嘆口氣,「川哥,你別輕敵啊!女生一般都是很感性的生物,你說這哥們弄這麼大一陣仗,玫瑰,蠟燭,禮物,多浪漫啊。」

  「是啊!」趙立也很贊同地補充,「到時候,周圍同學瞎幾把起鬨,在旁邊不停喊『在一起答應他』,女生被這麼熱烈的氛圍一感染,再一個心軟,說不定就點頭同意了。」

  顧延川目光一凜,他的小同桌,是真的善良又容易心軟啊……

  沒一會兒,宿舍到點熄燈了。

  四個人收拾收拾就上床睡了,顧延川打開手機,在百度上輸入「喊樓告白」這四個字,底下出現的內容分別是——

  「女生眼中最爛的三種表白方式,喊樓告白就是其一!」

  「男生在女寢樓下擺蠟燭表白,被當事者一盆涼水潑下澆成落湯雞。」

  「據研究調查顯示,百分之九十三的女生不希望男生用喊樓的方式告白。」

  ……

  看到這些,顧延川一直緊皺的眉終於松展不少,但還是不能完全放心,萬一他的小同桌是那百分之七的女生怎麼辦。

  而且,依照小同桌這麼善良可愛的性格,也不像是會做出當場往下潑水的事來。

  不行,要想一個辦法,不能讓小同桌被別的男生拐走了。

  到了那一天,在食堂吃飯的時候。

  喬夏看他一直沒怎麼動筷子,關心地問道:「是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嗎?要不要我給你買份別的呀?」

  「不是這個原因。」顧延川看著她,熟練地運用了無中生友的套路,「我有一個朋友……」

  喬夏放下筷子,聽他繼續講下去。

  「我的這個朋友喜歡一個女生,去年和這個女生表白,女生沒有接受。要是他今年準備了很多禮物,重新表白,這個女生應該也是不會接受吧。」

  喬夏一直很認真地聽他講完,思忖片刻,回答他,「不一定啊。」

  顧延川心中瞬間響起警鈴,眼眸微眯,眉重重擰起,「不是不喜歡嗎,過了一年不喜歡難道就能變成喜歡了?」

  喬夏被他突然嚴肅的語氣嚇了一跳,愣了愣道:「不是說你朋友嗎,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呀。」

  顧延川清咳一聲,解釋說,「我只覺得很好奇了。」

  喬夏插著吸管,喝了一口酸奶,慢慢道:「這種事是說不準的呀,或許你朋友喜歡的那個女生當初對他沒有感覺,現在被他的堅持和執著打動了,就答應了去交往著試試也是有可能的。」

  說完,她默默在心裡嘆了一口氣,自己的感情還沒想清楚呢,分析起別人的問題卻是一套一套的,果然是當局者迷啊!

  一說完,喬夏就看到他不太開心的表情,不解地發問,「你朋友能追到喜歡的女生啦,你應該替他高興啊,怎麼一臉凝重啊?」

  「嗯,我是在心裡默默地替他高興。」顧延川胸膛鬱結一口悶氣,平生第一次遇到了難以化解的麻煩。

  喬夏沒有在意他的反常了,從自己餐盤裡夾了一塊椒鹽雞,放到他那裡,「這是食堂新出的一道菜,你快嘗嘗這個好不好吃。」

  顧延川輕嘆口氣,拿起來嘗了一口,「好吃。」

  喬夏笑了下,又夾了兩塊給他,低下頭準備吃飯的時候,就聽到他問——

  「你今天晚上會出去嗎?」

  喬夏想了想,搖頭誠實道,「不出去啊,我估計就在寢室待著看看書吧。」

  顧延川眉又擰了起來。

  不出去的話,那她勢必會碰上那麼大陣仗的表白了,萬一小同桌被那個男生的堅持打動,答應試一試……

  「怎麼啦?」喬夏見他問完自己又半天不說話,主動道,「你找我有什麼事嗎?」

  「嗯。」顧延川點了點頭,鄭重地開口,「我想約你今天晚上一起去圖書館自習。」

  喬夏沒有跟上他的腦迴路,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裡滿是困惑,「可是今天是愚人節啊,你為什麼要在愚人節這天約我去自習啊?」

  顧延川鎮定了神色,「你不是沒幾天就要考專四了嗎,在寢室學習的效率沒有圖書館高。我想今天開始,每天晚上都陪你去圖書館自習,好不好?」

  迎上他頗為急切的目光,喬夏心裡雖然覺得十分奇怪,但還是感動的情緒占了大部分。

  他不僅記得自己馬上要考的專四,還願意陪自己出來學習啊!

  「好啊。」她沒猶豫地答應了下來。

  解決了難題的第一步,顧延川心裡的陰霾終於消散了一半,笑了下,「那我們晚上吃完飯就直接過去,你就不用回寢室了。」

  晚上八點,安靜的圖書館。

  兩個人找了一個空桌子坐下,喬夏從書包里找出一套專四真題,戴著耳機從聽力題開始寫。

  顧延川的身前擺了一本書,卻看都沒看一眼,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們宿舍群不斷彈出來的消息上。

  三個室友全都在直播表白的過程。

  張陽:【這哥們大手筆啊!玫瑰花買了九十九朵,還是賊貴的藍色妖姬,把轎車的後備箱都裝滿了!】

  趙立:【地上那一圈蠟燭也都點上了,圍觀的人不少,現在就等著九點鐘開始喊樓了。】

  宋毅:【顧延川!!!川哥你再坐以待斃,小仙女就要被別的男人搶走了!!!】

  看到這裡,顧延川站起來,拿著手機走到外面的休息室,撥出一個號碼。

  接通後,他語氣嚴肅,仿佛是在講一件極為重要的事,「喂,是學校保衛處的工作人員嗎?」

  「我聽說有人為了表白,在三棟女生宿舍樓下點了一百多根蠟燭,我認為這存在很大的火災隱患,希望麻煩你們派人去處理一下。」

  「嗯,不用客氣,消防安全,人人有責。支持你們的工作是我作為學生應該做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