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途,喬夏不經意往季珩當時坐的位置那兒看了一眼,卻沒有看見他,只當他是吃完離開了。
然而等他們兩個吃完後,她從他那兒經過時,才看見放在桌上的那碗飯,連一筷子都都沒有動過。
喬夏覺得他莫名其妙的同時,心裡又湧起了一陣很深的失落感。
她記得剛搬到季家時,自己是很怕季珩的,他總是兇巴巴的,對她永遠沒有好臉色。
怕見到他,喬夏總是躲在房裡不出門,可媽媽趙如眉卻又總耳提面命地強調,如果不想被送回老家,就要學著去討好季珩,讓他慢慢接納她這個妹妹。
於是一天下午,她在廚房踩著小板凳,認真地用水沖了好多遍,把一碗車厘子洗得乾乾淨淨,然後做了好半天的心裡建設,鼓起勇氣給在書房讀書的季珩送去。
可季珩一個都沒有嘗,當著她的面,直接把那一大碗車厘子,連同她的心意一起扔進了垃圾桶。
從那時開始,喬夏就知道了,季珩討厭她,會連帶著討厭被她碰過的食物。
又過了七八年,喬夏本以為他對自己的討厭會隨著時間沖淡,現在看來並沒有啊。
但她想不通的是一點是,今天明明是他讓她去買的飯的,幹什麼又做這種浪費糧食,又羞辱她的事啊……
喬夏默不作聲地和顧延川走出食堂,沒有平時和他談天說地的興致了。
那些很多年前發生過的事,喬夏沒有忘記,只是壓在了心底,刻意不去想,畢竟已經過去了,現在的開心最重要。
可有時候,很多細微的小事會像鉤子一樣,把一些不那麼愉快的情緒勾上來。
天色昏黃,倦鳥撲棱著歸巢,漸漸沉下的夕陽如同一枚黃橙橙的鹹鴨蛋,把遠處大半片天際染變了顏色。
顧延川一側頭,就能看見小同桌愁眉不展的表情。
她的心思太簡單了,心事藏不住,有什麼不開心全都會顯露在臉上。
不用猜也知道是和剛才那個穿黑衣服的男生有關。
所以說,他的小同桌心裡想著別人,是在為別的男生難過啊。
這種認知讓顧延川心裡煩躁,非常不爽。
又走了幾步路,他狀似無意地問,「你和剛才的那個男生是朋友?」
喬夏搖了搖頭,聲音聽起來悶悶的,「不是朋友。」
頓了頓,她輕聲地,坦白告訴他,「是……哥哥。」
顧延川顯然沒有猜到是這個關係,驚訝地挑了挑眉,將探尋的目光望向她。
喬夏抿了抿唇,對別人不想說的話竟意外地對有了對他傾訴的**,「就……不是親生的那種,他姓季,我十歲那年跟著媽媽搬到他和季叔叔的家裡。」
顧延川聽明白了。
想起她剛才說著自己被討厭的話時難過的表情,他能想到她以前的生活有多麼艱難。
原先充斥在心裡的煩躁全都被疼惜所取代,顧延川深深地擰起眉,聲音冷了下來,「你這個哥哥對你之前對你不好?」
「不、不是特別好。」喬夏猶豫了一下,告訴了他實話,沉默了幾秒,又道:「但這其實也不能怪他,因為……」
她找了一個委婉的說法,「長輩的那些事我也不好說,反正我媽媽當初為了嫁給季叔叔,做過一些很錯誤的事。是我媽媽對不起他,他討厭我也是可以理解的。」
顧延川聽出了小同桌話里的歉意,想到她小小年紀可能承受的那些,心臟仿佛被針刺痛了一樣。
「喬夏,」他站住腳步,神色認真地說,「那都是上一輩的事,恩恩怨怨,和你沒有關係。」
「你沒有做錯任何事,你不欠他,不需要有心理壓力。他對你不好,你就不用理他了。」
喬夏有些訝異地看著顧延川,他是第一個對自己說出這樣話的人。
「你先站在這兒,等我一下。」顧延川說完這句話,就幾步走到旁邊人圍著一圈人的一個帳篷那兒。
這幾天天氣非常好,各大社團都又開始搭著帳篷招新了。
至於顧延川朝著走過去的那一個,喬夏順著視線望過去,是一個飛鏢協會。
以為他是一時興起想去試試,她很聽話地站在原地,一邊等,一邊觀望。
為了吸引同學們積極報名,每個社團都準備了相應的遊戲和獎勵。
飛鏢協會準備的獎品很誘人,但獲得的難度也很大,每一個飛鏢正中靶心才能獲得第二次投擲的機會。
來試著參加的同學絡繹不絕,但大多都很業餘,第一個就射不中。
很快輪到顧延川,他指著一盒好利來的巧克力問,「這個要射中幾次?」
社長舉著手指,「三次。」
顧延川從盒子裡拿出三個飛鏢,他長得帥,又有不少女生知道他校草的名號,見狀都激動地圍過來看。
他微眯起眼,緊盯著靶,動作又快又准,「咻」地一下用手中的飛鏢射中靶心。
一片驚呼議論聲中,他不徐不急地拿起第二個,第三個飛鏢,准准地射入靶子最中心的那一個紅點。
三發連中,社長興沖沖地要給他拿第四個,顧延川拒絕了,「不用,我只要那盒巧克力。」
任是社長和旁邊的社員怎麼勸,他都無動於衷,拿上巧克力就走,徒留圍觀的同學一陣惋惜。
喬夏站在不遠處,把他剛才精彩的表現看得一清二楚。
見他只贏了一盒很小的巧克力,她還很納悶地問,「你為什麼不繼續擲了啊,依你的表現完全可以拿到一等獎,一隻派克的鋼筆呢!」
落日如金,赤紅的餘輝落在他的肩頭,顧延川笑了下,一步步向她走近,「我過去,不是為了拿獎品。」
「嗯?那是幹什麼啊?」喬夏疑惑地眨了下眼,就見他拆開巧克力盒子。
三月的晚風溫柔地吹拂在她的臉上,喬夏聽到用他如酒釀一般醇厚低沉說,「為了哄我的小同桌。」
「我也是第一次哄女生,不知道該怎麼哄才能讓她開心……」
喬夏驚訝極了,眼睛眨了又眨,這話好熟悉啊,不就是那天晚上,自己在教學樓和他說過的嗎!
顧延川目不轉睛地看著她,頓了頓,繼續道:「但我記得,我的小同桌說自己不開心的時候,就會吃很多甜的東西。」
「我請你吃一顆巧克力。」他眼底浮出比今晚春風還溫柔的淺淺笑意,從巧克力盒子裡取出一個,餵到喬夏小小的嘴前。
然後,他特意放慢了語速,問,「我的小同桌,能不能不要不開心了?」
周圍社團還在如火如荼地舉辦活動,嘰嘰喳喳的吵嚷不絕於耳,往日安靜的校園難得有這般熱鬧。
但喬夏卻把那些聲音自動地隔絕掉了,只聽得到顧延川的那句話,以及「我的小同桌」這五個字。
就……明明是很普通的同桌關係,被他加上了「我的」這樣一個前綴之後,好像變得有點點不一樣了。
喬夏沒頭緒地胡思亂想著,見到他遞過來的巧克力,下意識地就張開小嘴,去接巧克力的時候,嫣紅的唇畔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。
「不、不好意思。」她臉頰飛紅,不敢看他,聲音小小的。
顧延川嘴角微微勾起,小同桌的最唇,粉嘟嘟的,那麼軟,像果凍一樣。
「沒關係。」他很大度地說完,又用很溫柔的語氣,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,「所以現在,小同桌你可以不要不開心了嗎?」
巧克力絲滑甜蜜的滋味在舌尖融化開,喬夏心底那淡淡的苦澀被一點點地沖淡了。
她眉彎成了一彎新月,重重地點頭,「嗯!我好多啦,沒有不開心了。」
看著小同桌終於笑起來的模樣,顧延川很有成就感,在心底默默記下,以後身上要經常備著甜甜的糖果。
喬夏眼底滿是感激,「謝謝你請我吃的巧克力。」
顧延川漆黑的眼眸注視著她,「你不需要和我說謝謝這兩個字。」
「為什麼啊?」喬夏嘴裡含著巧克力,聲音含糊不清地問。
在她的認知里,接受了別人的好意就一定要道謝,這樣才有禮貌嘛。
顧延川眉梢挑起,還能為什麼,當然是因為……我喜歡死你了啊。心都給了你,別的算得上什麼。
可這話目前還不能對什麼都不懂的小同桌說,於是他彎唇,眸子裡漾開一絲笑意,「因為你可愛。」
咦?他怎麼又在用這個詞誇她啊。
喬夏思考了一下,也……沒覺得自己有哪裡可愛嘛。
她把含化了的巧克力吞咽下去,臉紅著說,「你這算什麼答案啊,而且難道可愛就不需要對你說謝謝了嗎?」
「嗯。」他很認真地點了點頭。
看著她一臉茫然的模樣,顧延川心思動了動,就突然很想調戲一下自己的小同桌。
他到喬夏面前,一寸寸地俯身,看著她烏溜溜的眼睛越睜越大,臉上露出驚訝羞澀的神情,低低地笑了一聲。
過了幾秒,他伸手從她身後一夠,「倏」地一下把她外套後面的帽子蓋上。
突然又被人戴上了帽子的喬夏:「……」
他怎麼總像逗小孩一樣逗她啊!
而且剛才,她竟然還很荒謬地以為……以為他是要親自己的!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