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50

  江燃回到審訊室後,陳警官狐疑地拉開了椅子，示意他坐下，然後問道：「你為什麼問陸仁城這些問題，這些在資料上已經明明白白的寫出來了啊。」

  江燃伸出手,揉了把自己的頭髮，然後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，身體朝後一靠,道：「因為我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於問題的答案，而在於陸仁城回答問題的過程。」

  陳警官：「什麼意思？」

  江燃平靜地說道：「陸仁城的回答太過天衣無縫了，從他的神態，動作,以及語言的連貫性和邏輯性上來看,無疑是完美的。他剛剛的話，不僅僅回答了所有的問題，甚至還解釋了自己所有異常行為的原因。」

  陳警官了解了江燃的意思,他點了點頭,眸色深沉道：「的確，陸仁城的這番話，很有可能讓我們找到的所有線索都變成死局。」

  「但是——」

  江燃說到這卻突然停頓了片刻,他抬眼，眸光暗了暗：「人在第一次敘述的時候,不可能完整的按照時間順序將所有的細節事無巨細的說明清楚的,因為大腦會將有深刻印象的事情和東西記得更清楚。」

  「我們是第一次向陸仁城進行這些問題的詢問,他卻能無比連貫的按照時間順序,將每一個重點和細節敘述清楚，這其實就是最大的疑點。」江燃說著，微微一頓，道，「就像，事先打過草稿練習一樣。」

  陳警官大概明白了江燃的意思，他思索片刻，然後道：「所以，你剛才的問題是故意問那些陸仁城想不到會用來提問的內容嗎？」

  江燃點頭：「對，所以我的目的並不是答案。而是他回答時的區別。」

  江燃將楊木的資料抽了出來，放在桌子上，伸出手點了點他的照片，然後道：「你們沒發現，面對我詢問的對象不同時，陸仁城回答的方法也有很大的差異嗎？」

  陳警官聞言，將身體微微朝後靠，思索了一下剛才的情況。

  江燃在詢問陸仁城父母情況時，陸仁城只是簡短的答了是否，並沒有深入的去詢問或者是解釋。

  然而——

  江燃勾起食指，用指節輕輕敲了敲桌子，然後道：「可是在我提到楊木的時候，陸仁城的態度明顯不一樣了。」

  「他格外的強調了自己與楊木關係的親密與否，似乎是迫切的讓我們知道楊木和他之間並不親近這一點。」

  陳警官皺了皺眉，發現從剛才陸仁城的態度來看，的確有這麼一點傾向，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樑，然後問道：「可是就算這樣，那又能說明什麼呢？或許是因為這兩兄弟之間的關係水火不容，聽到你提到楊木的名字，便下意識的有生理反應而已。」

  江燃笑了笑，然後慵懶地將身體朝後靠在椅背上，抬了抬眼，然後道：「這是一種可能，但還有一種可能是，他想儘可能的撇清自己和楊木的關係。」

  陳警官：「你的意思是說……」

  「我的意思是說——」

  江燃抬頭，一字一句的開口說道：「調查一下楊木吧。」

  -

  沈父從警局開完會，就被送回的醫院。

  按照醫生的叮囑，雖說沈父現在已經好了大半，但是還是在醫院裡再住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的更好。

  而也因為沈父並且的好轉，林女士也不必成日晚上陪著他在醫院住來照料了。

  於是林女士當晚就趕回家，想著給沈歡做頓晚飯來彌補一下這幾天對她疏於照顧。

  於是林女士刷碗的時候，沈歡自覺的湊過去打下手。

  林女士一邊洗著飯後吃的小番茄，一邊上下掃了一眼自己的女兒，突然朝她湊過身子，咳嗽兩聲，然後道：「這幾天你住在江燃家，可得好好感謝一下人家。」

  從自己母親口中聽到江燃的名字，沈歡的動作下意識有些停頓。她緩了緩，然後故作無事發生，繼續淡定自若的刷著碗，道：「我知道的呀。」

  林女士笑笑，接著洗著自己的小番茄，突然又開口說了句：「誒，不過看上去你和江燃相處的挺不錯啊。你們一個班，平時也可以互相照顧一下。」

  沈歡不知道自己媽媽為什么半句話離不開江燃，她垂了垂眼，然後努力做出很普通的語氣道：「嗯，我知道。」

  林女士：「不過其實我不提議早戀的。」

  「啪嗒」

  沈歡手中的碗掉在了水池裡。

  驚了！

  沈歡把問號打在自己臉上。

  林女士卻眨了眨眼睛，眼底是玩笑似的狡黠：「我今天可看到那段採訪視頻了，歡歡那段話可是說的連我都感動了呢。」

  沈歡轉過頭，垂下眼，笑了聲，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如同開玩笑一般不介意：「我和江燃沒……」

  林女士將洗好的番茄瀝乾水，然後找了個保鮮袋，裝了一大半，轉過頭對著沈歡笑了聲，接著道：「和你開個玩笑。不過這麼晚了，江燃也應該回來了。」

  「這件案子我也聽說了，而且本來案子會落到你爸頭上，讓他去負責。但這些天你爸住院，就沒給他擔主要責任，不過他還是要管管進度。所以江燃參與這次案件，其實拐個彎來說也是幫了你爸的忙。」

  林女士說著，將手中的番茄遞給沈歡，然後笑著道：「所以，來，把這個給他送過去，畢竟人家也幫了我們不少忙。」

  沈歡接過林女士手中的番茄，然後抬起頭看了眼自己母親的臉。

  林女士臉上笑眯眯的，帶著和煦的微笑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，在沈歡的眼裡卻有些意味不明的高深莫測感。

  沈歡：為什麼您臉上的表情是一副看戲的感覺？

  但是沈歡卻還是點點頭，然後轉過身，換上鞋推開門準備下樓去送水果。

  林女士一臉欣慰的目送著自己的女兒走遠，然後轉過身一邊哼著歌，一邊洗著剩下的碗。

  林女士：「哎，青春就是這樣啊。」

  沈歡的門還沒來得及關上，她上前一步，從門縫裡露出個頭，用沉默和無奈的眼神表達出自己所有的情緒：「……」

  然而林女士將碗放下，走到玄關處，伸出手，毫不留情的將門關上。

  沈歡對著緊閉著的大門，有些哭笑不得。

  其實林女士的性格向來都是這樣，或許是因為她原本就是位言情編劇，所以對待這種事情倒不像沈父那般敏感，小時候倒是就會時不時打趣幾句自己。

  但是不知道為何。

  唯獨這次玩笑似的打趣，卻讓沈歡直到現在，都是意難平。

  她伸出手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，然後按下了電梯按鈕。

  現在已經將近十點，按道理說江燃應該回家了。

  沈歡站在江燃的家門口，按了幾聲門鈴後卻都無人回應。

  這麼晚還沒回家嗎？

  沈歡這麼想著，歪過頭，見那邊遲遲沒回，便以為江燃還在外面，於是靠著門，開始玩手機。

  她一邊等人，便一邊下意識的開始吧唧吧唧吃著保鮮袋裡的小番茄，完全沒有感覺到半點異樣，動作自然而又流利。

  沈歡一邊看著近期的八卦娛樂新聞，一邊吃著東西等人，時間刷刷的就過去了。

  許久後她才緩過神，看了眼時間，給江燃發了條消息。

  沈歡：回來了告訴我一下吧，給你送點東西。

  發完這條消息，沈歡便轉過身，準備先回去。

  而就在沈歡剛剛轉身的時候，一條消息跳了進來，裡面只有單單兩個字。

  江燃：等我。

  片刻後，門鎖傳來輕輕的聲響。

  然後門被拉開。

  江燃身上隨意的套著一件白T恤，頭髮有些亂，眼皮耷拉著，眼睛裡帶著些剛睡醒時的腥紅，整個人泛著些懨懨的氣息。

  看樣子，是剛剛睡醒。

  可能剛才的門鈴聲沒聽見，直到自己發了消息之後，才被消息的提示音弄醒了。

  沈歡看著江燃的臉，輕輕皺眉，道：「我不會把你吵醒了吧？」

  江燃這幾天都處於極高強度的工作之中，昨天便幾乎一夜沒睡，而且警局學校兩頭跑，精神時刻都是緊繃的狀態。

  江燃捏了捏鼻樑，讓自己處於保持清醒的狀態，然後開口道：「沒有，本來就要醒了，而且正準備下樓買些東西吃，不是你吵醒的。」

  說完，他微微側過身，道：「進來吧。」

  其實江燃的確是被沈歡吵醒的，而且按道理說，他是個有些起床氣的人。

  但不知道為什麼，面對沈歡時卻莫名發不出任何火來。

  沈歡本來送給東西就可以走人，但見江燃側過身，卻還是鬼使神差、無比乖巧的進了門。

  江燃將門關上，然後走到洗手池前，擰開水龍頭，洗了把臉，順手把頭髮往後一揉，將擋在額前的碎發抓到後面，然後漫不經心地問：「有事找我？」

  沈歡伸出手，將手中的保鮮袋遞了出來，還輕輕晃了晃，道：「喏，我媽要我給你的。」

  等等，有點不對。

  江燃低下頭，看著沈歡手中的保鮮袋。

  保鮮袋裡孤單單的躺著三個小番茄，此刻還狼狽的晃悠了一下。

  沈歡：「……」

  沈歡滿臉寫著心虛，然後昂起頭，結結巴巴的開口說道：「誒，這…這個袋子是漏了吧？」

  江燃看著沈歡的臉，歪過頭，沒有說話，一雙漆黑的眼帶著些似笑非笑的意味，盯著沈歡的眼睛。

  沈歡試圖繼續解釋：「我覺得可能是我拿錯袋子了。」

  江燃毫無波瀾，甚至抱起了胳膊，他抬了抬眼，突然輕笑了聲，然後伸出手，用大拇指溫柔地擦了擦沈歡的嘴角，無奈道：「沾到臉上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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