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歡聞言,抬起頭看著面前這個趾高氣昂的女人，微微眯了眯眼。
女人打扮的十分華貴，手腕和脖子上都戴著價格不菲的飾品，此時用輕蔑的眼神斜睨著沈歡,神情看上去根本沒把她當一回事。她冷哼一聲，然後道：「報個價吧，多少錢買你手上的錄音就直說吧。」
沈歡偏過頭,臉上做出一副思索的表情，她想了一會兒，然後笑著問道：「您很有錢？」
女人聽到沈歡這麼問，臉上的表情更加肆無忌憚了起來,她輕嗤一聲,坐回到椅子上，然後伸出手敲了敲扶手，再道：「你這小姑娘一看就是沒嘗過苦頭,不懂事,這件事情和你沒什麼關係，不想找惹麻煩的話就好好聽學校的話。如果想要錢的話就直說，畢竟我們家一點小錢,還是出得起的。」
「啊。」
沈歡聽見女人這麼說，抬起頭思索了一下,然後慢悠悠地說道：「既然這樣的話,三千萬您看合適嗎？」
女人聽到沈歡的話,臉色頓時一變,知道面前的女孩是在嘲諷自己，於是狠狠的拍了拍椅子，伸出手指著她的臉：「你別不識好歹，一點點小事情，我是給你面子才和你廢話這麼多，你去打聽一下我家是做……」
「我對您家做什麼不感興趣，也不覺得值得浪費我的時間去打聽。」
沈歡說話時依舊是帶著些笑意的，但是每一個抬眼都讓人覺得莫名的有一股油然而生的壓力，她說，「但是，既然您拿不出這麼多錢，就不要隨便誇下海口。」
她垂了垂眼，看似輕描淡寫地補充了一句：「要不然，別人還以為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呢。」
「你！」
女人頓時氣結，伸出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，似乎是要站起來，卻被一旁的主任搶先攔住。
主任給貴婦使了個眼色，然後咳嗽幾聲，走到了沈歡面前，露出一副笑容，循循善誘道：「這位同學，這件事情鬧開了對你也沒什麼好處，錄音留著對陸予萱同學傷害也很大。我們總不能不給別人機會，就這麼毀掉一個學生的未來吧？你相信學校，學校一定會給出公正的處理的。」
「為什麼我要不關注受害者所承受的傷害，和應該得到的公平，而去體諒施暴者呢？」
沈歡抬了抬眼，然後眼睛一彎，帶著笑問道，「而且，怎麼是公正處理？給予留校觀察處分，並且在全校面前做檢討，並且以後如果再出現類似的情況按照退學處理，這樣的要求公正嗎？」
「退學？」
女人站起身，幾步逼向沈歡，「你有什麼資格要我女兒退學？你還有沒有點教養，這麼和長輩說話嗎？而且不就是小孩子打打鬧鬧的事情嗎？還上綱上線什麼全校檢討，你讓我家孩子以後怎麼過？這可是要記一輩子的！賠點錢就完事的事情，你在這裡瞎攙和……」
「打打鬧鬧？」
沈歡一字一句，語氣帶著疑惑似的重複著女人的話，她抬起頭，微微眯眼，「阿姨，這不是打打鬧鬧，這種行為叫做校園暴力。」
女人看著沈歡的臉，察覺到了這丫頭的冷硬不吃，於是抱起胳膊，退後幾步，發狠似的伸出手指了指沈歡，然後道：「行，看來好言好語的勸是沒有用了？」
主任見狀，咳嗽一聲，將婦人拉走坐下，然後走到沈歡旁邊，撞了撞她的肩膀，低聲道：「這位同學，你就老實聽學校的話，學校比你有經驗，知道怎麼處理的。你說是不是？老何？」
主任說著，遞給老何一個眼神，示意他管一下自己班上的學生。
可老何卻當渾然不覺，他將視線移開，轉過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，才慢悠悠的說道：「沈歡是個好同學，肯定不會隨便在平台上公布錄音的。」
主任頓時覺得自己頭上冒汗，幾步走到老何旁邊，壓低聲音道：「這是錄音的事情嗎？你可不知道陸予萱家裡是什麼情況，那是我們都得罪不起的人啊。他們明擺著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背這個處分，你怎麼也跟著上綱上線？」
老何抬頭看了一眼主任，沒有說話，只是將自己的椅子轉了過去。
陸予萱的成績，是遠遠不夠上潼南二中的。
其中主任牽線，吃了多少好處，替他們一家擋下多少事，其實學校里的老師都有所耳聞。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當做沒事人一樣。
主任見狀，也有幾分怒意上頭，他直起身子，對著沈歡說道：「這樣，把你家長叫來，我們和你家長談。這件事情關乎我們學校名譽，這位同學既然這麼不配合，我作為老師肯定要和你的家長溝通一下。」
話是這麼說，但是主任也知道，面前的女生畢竟是個學生，還沒有怎麼在社會上呆過，肯定分不清事情的輕重。但是家長都是成年人，這麼多年摸爬滾打，都是懂得些利害關係的。
到時候拿錢哄一下，事情就容易翻篇了。
但沈歡卻抬了抬眼，問道：「您確定嗎？」
老何聽到沈歡這句話，莫名的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和江燃父母告狀的時候，江燃也是這幅表情，這個語氣這麼問了一句。
老何看了主任一眼，替他祈禱了一下。
沈歡找老何借了一部手機，然後撥入了自己媽媽的電話，按下綠色通話鍵之後，那頭響了很久都無人接聽。
直到沈歡以為電話會就這麼掛掉時，終於被人接了起來。
但是接電話的卻不是沈母。
沈父的聲音顯得威嚴而又帶著幾分令人生畏的氣場：「您好？請問您是？」
沈歡：「……」我操了。
沈歡的眼底終於閃爍了一下，然後抬起頭瞄了一眼周圍的人。
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把沈歡的表情理解成了畏懼。
主人和婦人都以為是通知家長這個方法奏了效，臉上的表情露出了一點輕鬆。
沈歡垂下眼，開口道：「爸爸，我是沈歡，這是老師的手機，我媽媽在旁邊嗎？」
沈父聽到是沈歡的聲音，語氣頓時變得柔和了起來，他道：「歡歡？怎麼回事？是學校那邊出了什麼事情嗎？」
沈歡的眸色暗了暗。
她不想讓自己的父親知道這件事情。
主任見狀，從沈歡手中拿過電話，正色道：「您好，您是沈歡父親對吧？現在學校有點事情需要沈歡同學配合，但是這位同學的配合態度很不端正，我覺得有必要讓您過來一趟？」
沈歡皺了皺眉，上前幾步，道：「我爸現在在醫院……」
「好。」
電話那頭沈父的聲音傳來，語氣中帶著穩重和幾分威嚴，卻讓人分辨不出任何情緒，他道，「我馬上就到。」
主任掛了電話，心滿意足的看了沈歡一眼，然後道：「等你家長過來，我再處理你的問題。」
沈歡抬眼，眸中有幾分低氣壓。
沈歡在沈父面前，總是保持著百分之百的乖巧體貼的形象。
不給他招惹麻煩，不讓他覺得自己是個不討人喜歡的人。
這是沈歡這麼多年來，拼命努力想要做到的一件事。
沈父來得很快。
二十分鐘左右後，辦公室門口便響起了敲門聲。
主任開口道：「請進。」
門被人推開。
但是辦公室里的人都微微愣住。
沈父雖然身體已經痊癒，大概一周後就能出院，但是行動還是十分不便，所以此刻是坐在輪椅上進來的。
主要是，推著輪椅的，是一溜身著制服的警察，看上去簡直……
不是一般的排面吧。
沈母無奈的跟在後面，然後和沈歡對了個眼神，然後悄悄走到她旁邊，壓低聲音道：「你爸今天本來就準備去一趟警局開會，上頭有急任務，他坐不住。現在會還早，就順路來了趟你學校，我攔過了，真的攔不住……」
「而且他還特別開心，炫耀了一路說老師終於請家長了。」
沈父覺察到後面的竊竊私語，咳嗽一聲，然後遞過來一個目光。
沈母立刻止住話，偏過頭，無奈地笑了笑。
但是眼下這場面，卻讓原本想要趾高氣昂，拿錢消災的幾人硬生生愣在了原地。
主任乾巴巴的和婦人對視一眼，然後才縮著脖子，上前問了句：「請問沈歡爸爸，您是做什麼工作的啊？」
沈父懶懶地抬了抬眼，聽到主任的問話之後，突然低笑了聲，然後道：「我做什麼工作，和今天處理事情的結果有關嗎？」
老何在旁邊緊張看戲！
甚至嗑起了瓜子！
主任後背一僵，抬起頭，連忙道：「沒關係，沒關係。」
沈父點了點頭，然後伸出手，示意沈歡站過來。
沈歡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。
母親臉上帶著笑意，對著她微微點頭，示意她放心上前。
沈歡轉過頭，朝前走去，站在自己父親的身邊。
沈父伸出手，手掌握住沈歡的肩膀，將她朝自己的方向攬了攬：「那麼請問老師，我的女兒究竟是做了什麼不配合學校工作的事情？如果責任確實在我們，我一定會配合學校完成工作。」
「這……」
主任有些猶豫了起來。
他原本的目的，是想支開沈歡和其它人，直接和她的父母談談厲害，示意一下金錢交易，但看眼下的情況，這條路好像不大行得通。
坐在一旁的婦人倒沒有主任這麼顧忌，雖然開頭見到沈父的架勢，有些被嚇到。
但是明顯這麼幾年已經習慣了用錢解決問題，此刻她也只是冷哼一聲，道：「其實呢也不是什麼大事，就是我的孩子和個女孩小打小鬧出了點事情。我覺得吧，都是孩子，以後的前途都不可能搭在這玩玩打打的事情上吧？」
「所以呢，您女兒手上有份錄音，就是些我女兒些孩子氣的玩笑話。我覺得留著影響也不好，曝光出去學校面子上也難堪，不如各退一步，讓你孩子把錄音刪了，這件事情就過去了。」
沈父抬起手指，敲了敲扶手，淡淡地「哦」了一聲，然後道：「所以我們家歡歡是不願意把錄音刪掉嗎？」
女人聽著沈父的話，以為他是願意配合自己，她頓時喜上眉梢，道：「是的，你看這些小孩子，都不懂做父母的不容易，脾氣又倔……」
沈父轉過頭，伸出手拍了拍沈歡的後背，輕聲道：「做的很好。」
女人當即愣在原地，臉色一變，然後道：「這位家長，我是看您和我同輩，才好言好語的勸你。你要知道，我和你們警局裡的很多部長都認識，他們都會買我個面子……」
沈父轉過頭，十指交互輕握，笑著問了句：「哪些部長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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