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霧蒙蒙的黑,小九告訴君瓷長公主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開始準備了。
冷風颳在她的臉頰,君瓷攏了攏身上的棉衣,看向身側的薛平寧,微微一笑,「開始了?」
薛平寧點點頭,「好。」
不遠處的馬車上坐著左相和趁亂逃出來的蘭秀蔓。
「大相公,您覺得此次有幾分把握。」
左相已經頭髮花白,他抬起眼仿佛還可以看到自己死不瞑目的兒子,「六分。」
他話音落下,掀起帘子看向已經拿起鼓錘的君瓷。
君瓷頂著冷風,拿著鼓錘用力的敲向鼓面。
一聲聲沉悶的鼓聲,伴隨著冷風吹向四面八方,響徹了整個皇宮。
「民女要告當朝帝師秦懷瑾逼良為娼!貪贓枉法!草菅人命!濫用職權!」
天光乍現,半個時辰過後宮門被打開,君瓷的身軀疲憊,她垂下雙手,抬眼看向出現在宮門前的人。
是長公主。
長公主穿著嫁衣,帶著浩浩蕩蕩的侍從走過來。
長公主幾步就走到了君瓷的面前,君瓷因為體力不支已經沒有辦法站直身體。
「原來是你。」長公主看到她冷笑兩聲,「今日本宮大婚,趕緊滾,我不會讓陛下見你的。」
她只當是這個女人得不到秦懷瑾的寵愛心灰意冷,所以才在她出嫁當日鬧出這個動靜。
君瓷笑了,她臉色有些蒼白,可笑的卻十分的好看。
「倘若我懷了秦懷瑾的孩子呢?」
長公主身體僵硬住,目光緩緩的落在君瓷的肚子上,心臟好像遭受了一下重擊,身體搖晃險些倒在地上。
「你說什麼?」長公主的聲音控制不住的發抖。
「公主,您沒有聽錯。」君瓷微微直起身,此時已經顯懷的孕身更加明顯。
長公主如同晴天霹靂。
她可是長公主!她還沒有進門,秦懷瑾就有了孩子,這對於她來說是一種羞辱!
就算是普通人家都不會嫁給未娶正妻妾室就先有孕的人,更何況她可是尊貴的長公主!
秦懷瑾這是在羞辱她!
「為何本宮從來沒有聽聞此事?」長公主死死的盯著君瓷。
「長公主殿下,倘若秦懷瑾讓你知道此事,你還能嫁給他嗎?」君瓷笑了,然後摸了摸肚子,「我這個孩子,如果想要名正言順的生下來,就必須要等到長公主你過門。」
因為只有這樣,這個孩子才可以名正言順的養在長公主的名下。
這是為孩子的前程考慮。
這個想法在長公主的腦子裡炸開,她都要被氣笑了。
好一個秦懷瑾,竟然把她當猴耍!
長公主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羞辱,縱使她喜歡秦懷瑾,可她也是天之驕女!
豈能受這種委屈!
長公主轉身離開,「我不會阻攔你見皇帝,至於你能不能見到,你看你的本事了!」
長公主走了後,沒過多久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就過來請她還有薛平寧進去。
君瓷在薛平寧的攙扶下來到朝堂,偌大的朝堂此時空蕩蕩的還沒有到上朝時間,只有年輕的皇帝一人坐在高位上,居高臨下的看著她。
君瓷和薛平寧跪在地上,將在外面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。
皇帝只覺得頭疼萬分,難道秦懷瑾做的事情他一點都不知道嗎?他只不過是睜一隻眼閉只一眼罷了。
沒想到這廝竟然已經得寸進尺到了這個地步。
左相也走了進來,「陛下,臣已年老體衰!不堪重用!但臣生前有心愿未了!死也難以瞑目啊!」
皇帝捏住眉心,「既然左相想要說,那就等著上朝,聽聽秦大人的話吧。」
秦懷瑾此時已經知道薛平寧帶著君瓷去告御狀了。
他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竟然有些慶幸,她和他的孩子沒有被燒死,這對於他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。
可聽到後面,他臉色越來越不好,一怒之下將書桌都掀翻了過去。
他真心待她,沒想到她又聯合薛平寧來對付他!
秦懷瑾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,長公主那邊已經單方面停止了大婚,皇帝也下了命令讓他進宮。
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。
秦懷瑾沒辦法,他現在已經是被人困住的野狼,能不能逃過一劫這要看他的命了。
秦懷瑾走進朝堂,看著等候已久的文武百官竟然有些想笑。
來的人倒是挺齊。
秦懷瑾其實一點對策都沒有想,從凌晨到剛剛,他一直處在一種極度的悲傷之中,在半個時辰前,他還在親手一塊一塊的扒開木頭,想要從燒到坍塌的廢墟中找到什麼。
他甚至現在站在朝堂上,聽著眾人對他的指控都有著劫後餘生的感覺。
綠竹沒死。
他的孩子也沒死。
「秦懷瑾,你還有什麼話想要說的!」左相一把年紀,中氣十足的大吼一聲,可以見得他對秦懷瑾到底有多恨。
秦懷瑾卻看向跪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君瓷,「她懷有身孕,不可這麼跪著。」
整個朝堂鴉雀無聲,年輕的皇帝看到他這副樣子,覺得他分明就是失了神志。
「眾卿家的話朕都聽在耳里記在心裡,古人云天子犯法將與庶民同罪,如今朕的老師也不能例外,今日朕免去他的官職,收回他手中的權利,將秦懷瑾關入大牢,交與大理寺處理,各位大人有何異議?」
沒有一人再說話,秦懷瑾也沒有出口再為自己辯解。
他做的事情不多,但是每一件都足夠讓他背上罵名。
逼良為娼這一條卻讓他最為心痛,他看著目不斜視的君瓷紅了眼睛,「你可曾真心待我?」
君瓷在薛平寧的攙扶下站起身,連目光都沒有分給秦懷瑾一個,緩慢的離開朝堂。
「綠竹!」
秦懷瑾被禁軍摁在地上,他看著女人遠去的背影竟是從未有過的心痛,仿佛五臟六腑被螞蟻啃食一般,淚水不受控住的從眼中滑落。
可終究沒有換來那人的一刻回眸。
萬事已經塵埃落定,君瓷走出宮門後心中竟然有些空落落的,秦懷瑾悲痛的聲音好像還響在她的耳邊。
「去我那裡吧。」薛平寧目光炯炯的看著她,「近日動盪,去我那裡等穩定一些再出去找個安身立命之處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