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4章 流芳百世
陵州。
一棵大柳樹下。
路邊的茶鋪人影錯落,一個老瞎子被眾人圍著,一聲清脆如玉珠落地的琵琶聲響起。
「說那鎮西軍,咱們的節度使白大人為救玄陽百姓於水火,免遭西漠蠻子荼毒,明知大戰將起,依舊堅持留下」
「雙方正大戰至焦灼,白大人只領一千騎,奔馳千里只插西漠腹地,四日破四國,築京觀.」
「待西漠援兵趕到的時候,只能看到自家國主的枯骨,哪裡還有咱們白大人的影子。」
一眾陵州人聽得如痴如醉。
這一次說書人並沒有施展出且聽下回分解這樣的斷章爛招,而是連貫的將故事講完。
只因故事的主人公乃是那位朔方的青天大老爺。
正因為主人公是陵州的節度使,代入感更是拉滿。
那位白大人在朔方的壯舉早就數不勝數。
可沒想到去了西漠,竟也鬧出如此大的動靜。
這可是足以青史留名的壯舉,後世人在提起這一壯舉的時候肯定會加一句朔方節度使,說不定還會帶上一段曾任陵州總兵。
陵州人以後出門可都能昂首挺胸。
在人群的最外圍,三個年輕人面色古怪。
「我怎麼覺得有吹噓的成分?」
「我也覺得。」
一旁的人聽到兩人對話,鄙夷的看了一眼:「你們都是外地人吧,白大人這等謫仙人物,做出如此壯舉乃是天經地義。」
「.」
「有理。」
看上去年紀最長的男子沒有繼續辯駁。
「盧兄,看來咱們還是低估阿淵。」
「嘖嘖,改天得叫他請吃酒,他奶奶的,這可是千古留名呀,不行,得四頓!」
盧喻罵罵咧咧的說著。
楊放羽表示贊同。
兩人並沒有跟隨白淵去西漠,一直留守在陵州,直到前日,才受到來自鎮西軍的情報,得知了白淵在西漠的壯舉。
封狼居胥。
這可是多少男子的夢想。
白淵就這樣水靈靈的實現了。
不怕兄弟苦,就怕兄弟一夜暴富,嫉妒讓他們面目猙獰。
此戰之後,無論白淵將來如此,青史留名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。
如此盪氣迴腸的千里奔襲,萬年都見不到幾次。
就算是世人忘記,軍隊也肯定不會忘。
真正的流芳百世!
另一端。
蕭巧娘領著兒子白安。
「師傅,喝茶。」
她將一杯溫熱的茶端給董萬鈞。
董萬鈞喝了一口。
白淵不在,她這個做妻子的當然要好生侍奉師傅,此乃孝道。
董老頭臉上難得的多出笑容:「那小子,打了勝仗也不知道早些回來,還呆在西漠,等他回來,我定要替你好生收拾。」
蕭巧娘溫柔一笑:「師父,淵哥兒是在忙大事。」
這時,白安揚起小腦袋。
「娘親,阿爹在忙什麼大事呀,為什麼師爺要收拾阿爹。」
聽到白安童言無忌,董老頭更是開心。
「好安兒,師爺不收拾你阿爹。」
蕭巧娘掩嘴輕笑。
他們早就知道了白淵在西漠的壯舉,很是欣喜,尤其是董老頭。
他身為鎮北大將軍,深諳軍事,白淵能打出如此漂亮解氣的一戰,他也是打心眼的高興。
徒弟成器,作為師父的當然也開心。
而且此戰之後,玄陽整個北邊和西北邊都能進入短暫的安寧。
西漠的局勢瞬息萬變,最終都只會通向混亂。
失去了國主,四國本就大亂。
正是內憂外患的時候。
周圍的國家都想著將這塊肥肉吞下,鎮西軍的暗探也在攪動風雲。
除了些許沙盜,鎮西軍再無戰事。
「好好練,要是練到位,那晚何至於如此狼狽?!」
一個將領正在操練士兵。
一老一少走在演武場中。
「何時離去?」
徐定春望著白淵。
雖然他很是喜歡這個徒孫,但也曉得白淵現在可是實際上的北境王,不可能在鎮西軍停留太長時間。
白淵先是沉默。
「明日。」
徐定春點了點頭:「很好,你也應該回去。」
在西漠大戰的這段時日,中原和江南的局勢已經逐漸穩定。
李岱和李康兩個皇子分別稱帝,在中原僵持,除此之外,還有懸空寺和正陽門暗中扶持的起義軍亦是氣勢正盛。
除了這三方,其他勢力不少都選擇了觀望。
現在北境的實力愈發強大,很難再坐山觀虎鬥。
翌日。
白淵就騎馬隻身一人離開了西漠。
靈州。
一個破爛不堪,污水橫流的小巷中。
十幾個如同小乞兒一般的孩童正蹲坐在一塊還算乾淨地方,一臉認真的聽著一個衣服有些破舊的少年講學。
「民為重,社稷次之,君為輕。」
「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,空乏其身,行拂亂其所為。」
一個個孩童聽的很是迷糊。
要不是父母覺得眼前這位李先生是個了不得的讀書人,用柳條將他們趕到這裡,根本就不會來。
不過一些年紀稍大一些的孩童還是聽出了些許意味。
「先生,皇帝老爺可比天還高,為何會說民為重,君為輕?」
那年輕書生耐心解釋:「二狗子,你說要是皇帝身邊一個人都沒有,他還是皇帝嗎?」
名叫二狗子的少年撓了撓腦袋。
「都沒人了,當了皇帝好像也沒什麼意思,叫什麼都一樣。」
「對了,如果沒有百姓,皇帝其實也就不存在。」
「先生,好像是這個道理。」
「所以說,民才是最重的,比皇帝老爺還要重。」
二狗子眼睛一亮。
一想到自己比傳說中的九五至尊還要尊貴,頓時有些洋洋得意。
那年輕書生繼續說著:「我們呀,就是要過好自己的日子,接下來,我帶你們編草帽,一個可以買三文錢。」
聞言,所有孩童頓時坐直了身子。
這才是課程的精華。
李先生與那些私塾里的先生大不同,雖然也之乎者也的說一通,但在後半截的時候總會教他們一些餬口的有趣小玩意。
二狗子就曾經編草帽賺了足足三十文錢。
叫周圍的孩童好生羨慕。
靈州雖然富裕,但與他們這些窮苦人沒有太多關係,比起做學問,當然還是賺錢更重要。
年輕書生從袖口扯出一根竹條。
「先環繞成一圈,然後這樣這樣」
他教的很仔細,生怕錯過一個步驟。
這樣的做的效果也很好,幾乎所有的孩子都能學會,當然,唯一的缺點就是要消磨很多耐心。
天色漸暗。
這些孩童的家長準時來將自家孩子接走。
有些寬裕點的還會將自家捨不得吃的雞子塞給年輕書生,不過年輕書生沒有接,只是拿了幾個饅頭。
「果真是淳樸。」
年輕人授完課,一邊吃著饅頭,一邊向著巷子外走去。
就在他即將走出巷子口的時候,一個年輕男子出現在他身前。
「李兄,你倒是叫我意外。」
白淵望著李桓,詫異的說著。
李桓微微一笑:「就是瞧這些孩子有些靈氣,想著先試試手。」
之前白淵臨走的時候,讓李桓留在靈州。
目的是為了像之前司徒南那般蠱惑人心,特別是書院裡的學子。
司徒南是大學士,李桓是世子,身份不遑多讓,只要操作得當,也能有意想不到的能量。
可讓白淵都沒想到的是,李桓居然會選擇在泥巷之中講學。
李桓貴為世子,從小養尊處優,竟願意身穿麻衣來這種地方。
李桓取出一個饅頭遞給白淵:「吃不?」
白淵也沒客氣,拿過饅頭就吃了起來。
兩個熟絡的找了個乾淨角落蹲了下來,一邊吃一邊聊。
「阿淵,其實在還沒成為世子前,我娘的處境並不好,當然,比這些孩子還是要好上不少,當時我就想著一定要往上爬。」
「你離開之後,我就在城裡晃蕩,正好看到這些孩童,就想著試試,改變人生嘛。」
「放心,你交代的事情我沒忘,只是要多花些時間。」
白淵咀嚼著饅頭,擺了擺手:「本來就是一時興起,你放手做就是,要是不想做,隨時可以回陵州。」
李桓點了點頭:「好,暫時應該是不回去了。」
他只覺得自己這幾日比前半生都要來得自在。
白淵吃完了饅頭。
拍了拍手。
「對了,要是有事可以找彬州知州唐百川,那人有些本事。」
他剛才所言並非全都是安慰李桓。
以他現在的戰力,除非是天玄老祖願意拼命,否則天玄派還真就沒辦法在北境掀起什麼風浪。
而且,他可以感覺到,現在的李桓似乎進入到某種極為特殊的境界。
在這種境界之下的李桓甚至讓他都有些看不透。
李桓微微一笑:「好,我不會客氣的。」
話音未落,白淵就頭也不回的走出巷子。
他已經出來得太久。
是時候回家了。
神府山,一間華麗的大宅中。
孩童的嬉戲聲不斷。
白安雖然只有三歲,卻儼然成了孩子王,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智都遠超同齡人。
「你,去這邊。」
「你,把糖果給大家分了。」
白安如同小大人一樣指揮者,甚至連一些五六歲的孩童都聽他的話。
就在白安準備出手教訓一個不聽話、穿著開襠褲的小胖男童時,突然被人從後面拽著胳膊提溜了起來。
「是誰,居然敢偷襲本大爺?!」
他望著眼前那些小童臉色有些不對,猛地轉頭望去。
就看到自家老爹那張臉。
白淵正黑著臉望著自己這個好大兒。
這才三歲,居然就敢自稱本大爺。
他不禁回想自己三歲的時候。
根本沒有任何記憶,連撒尿活泥巴都費勁。
神府功的基因當真是強大。
這時,白安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,趕忙開口:「娘,快救救我。」
蕭巧娘無奈的瞥了一眼白安,又欣喜的望向白淵。
「淵哥兒,你回來了。」
白淵這才將白安放下,溫柔一笑:「回來了。」
白安一看老爹老娘正在膩歪,趕緊找了個機會溜得無影無蹤。
白淵忽然驚喜的望著蕭巧娘平坦的小腹。
「有了?」
蕭巧娘眼中含笑點了點頭:「嗯。」
白淵頓時大喜過望。
武者懷胎本就困難,可他與巧姐三年得了兩胎,這是幾世才能積攢下來的福氣。
「巧姐,辛苦了。」
蕭巧娘臉頰一紅。
他們為此可沒少努力。
白淵的身體裡的基因已經被神府功改造,生下的子嗣都會無比強大,每一個都將成為將來的強者。
小白安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這時,董老頭也走了過來。
「回來了。」
「是,師父。」
白淵對著董老頭恭敬的行了一個弟子禮。
即便他現在戰力已經與董老頭不相上下,可師徒的規矩從不敢忘。
當年若非董老頭收他為徒,也很難這麼快就成長到如今的高度。
董老頭認真的望著白淵:「你那門功法練的如何?」
他說的自然是神府功。
或許是這個世上除了白淵之外知道神府功最多之人,而且白淵也已經將神府功的事情告訴了董老頭。
只不過董老頭認為神府功雖然很強,但與他其實並不契合。
當年若非他執意要練,也不至於蹉跎了三十年光陰。
功法並未高下,還是要看個人。
白淵就與神府功極為契合,董老頭則已經走出了自己的路,或許用不了多久,世間就能出現一名通神大宗師。
元先生將氣運撞碎。
突破通神比從前要輕鬆太多,至少已經沒了氣運壓制。
白淵和董老頭都已經感受到了瓶頸的存在,這也就代表著他們距離突破已經不遠。
「不過一成而已。」
白淵回答。
他雖然已經將神府功推演到了第四層,更是開啟了數百個神府,可與真正圓滿的神府功相比還是相差太多。
董老頭不禁驚嘆:「先祖當年的功法居然如此厲害。」
白淵都已經練到了明心巔峰,結果依舊還距離很遠。
這等級別的功法遠超他當年的預料。
董萬鈞沒有繼續問下去,只是意味深長的拍了拍白淵的肩膀,然後鼓勵性的望著蕭巧娘。
「趁著年輕,多努力,一個徒孫可不夠。」
說完,董老頭就轉身離去。
只留下淡定的白淵還有更加羞惱的巧姐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