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9章 歲歲平安
元定四十三年春。
玄陽似乎已經習慣了北境長年累月的戰火。
在中原那些人眼裡看來,北境的魔宗與南邊的巫族、西方諸國沒有太多區別。
「又是一年歲日。」
白淵口中吐出一縷白煙,可不是他練功大成,而是太冷。
不知不覺間,他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好些年。
「宗主,你的信。」
羽輝走到白淵身旁。
白淵看到信是從林州寄來的,就知道是巧姐。
「淵哥兒,師父帶我北上燕州,盼與君早日相見,巧娘字。」
燕州白淵心中默念。
燕州作為北境最南的一個州,距離陵州有近三千里,不算遠,但也絕說不上近。
白淵打算等巧姐到了燕州再寫信一封,去燕州與巧姐相見。
想來現在巧姐應該在從林州前往燕州的路上,想寫信也找不到地方送。
白淵收起心緒。
「白老弟,再過不久就是立春,你如何打算?」
楊放羽不知何時來了神府山主峰。
這位黃龍府知府儼然將神府山當成了自家後花園。
白淵:「武師練武,哪兒管什麼節慶?」
過節那都是尋常貧苦百姓給自己吃頓好的找的由頭,大多數江湖武師都沒有過節的習慣,神府門也是如此。
管他元日還是元宵,都一樣練武。
楊放羽搖了搖頭:「那哪兒成,過元日可有天官降福的作用,可保武道前程的。」
白淵翻了個白眼:「你還信這個?」
天官會不會降福他不知道,不過魔神倒是經常靈驗。
楊放羽嘿嘿一笑:「反正今年我也不回去,不如我約著朱吳他們幾人一起過年?」
按照玄陽的習俗,外地遊子即便再遠,元日也需要歸家。
楊放羽作為江州楊家的族人,理應返回江州才是。
白淵:「隨你。」
自從巧姐去了林州之後,他再也沒慶過新年,應個節氣倒也不錯,萬一真有神仙呢?
「那就這麼說定了。」
楊放羽哈哈大笑,拂袖下山去。
除夕。
黃龍府街道上多了不少節日的氣息,喜慶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。
此時莊稼都已經收割完,正是農閒的時候,街道上的人多出許多,孩童嬉戲的聲音不絕於耳,好不熱鬧。
白淵穿過黃龍大街,來到城中央的府衙,準確說是府衙旁邊的楊府。
「白大人。」
楊府的大門敞開著,一個楊家家僕看到白淵,連忙迎了上去。
白淵是楊府的熟客,那家僕當然認得。
也不用家僕領路,白淵自己徑直走進宅院,還是熟悉的亭台樓閣,滿目花草。
當白淵來到大堂時,這裡已經有數個身影。
楊放羽作為主人家,自然在其中。
「白老弟,你來了。」
白淵走近一看,都是熟人。
除了朱吳之外,之前見過的王鼎銘和梁仁也在,盧喻這小子也混在其中,盧珊珊不知為何也跟了來。
除此之外,還有幾個白淵沒見過的面孔。
楊放羽拉著白淵:「既是歲日,我就讓他們都帶了自己的家眷而來。」
或許楊放羽知道白淵孑然一身,也未娶妻,所以才未告訴白淵。
王鼎銘和梁仁各自帶著一女子走了過來。
「白老弟,這是賤內,蘇清。」
「這是內人,柳雅。」
兩人都向白淵介紹著。
蘇清、柳雅盈盈對著白淵施了一禮。
白淵拱了拱手:「嫂子。」
古時女子一旦嫁人,其實就沒了姓名的說法,就如白沙鎮的陳劉氏一般,大多冠上夫家姓,久而久之,連自己都忘記了自己的姓名。
蘇清、柳雅則應該都是大戶人家,論出身不比王鼎銘和梁仁差,所以才得以保留姓氏。
大族相互聯姻的情況並不稀奇。
這時,一個溫柔的女人從房內走出,楊放羽指著那女人嘿嘿一笑:「賤內,燕秀紅。」
沒料到那女人聽了竟一改之前溫柔的模樣,一腳踹了楊放羽一個趔趄:「你才賤。」
看到這一幕,幾人都果斷選擇無視。
王鼎銘湊到白淵耳旁:「楊兄,懼內。」
白淵深以為然。
楊放羽的妻子燕秀紅又變臉一般恢復溫柔模樣:「把這裡當作自己家,莫要拘束,這位就是白兄弟吧?」
白淵抱拳:「白淵,見過嫂子。」
「都是自家人,別客氣。」
燕秀紅含笑說著,又轉身進了屋子,不一會兒就傳來她指揮下人的聲音。
楊放羽仿佛沒事人一般:「家有賢妻,此乃福氣呀。」
「.」
眾人漠然。
楊放羽又指著盧喻:「我把盧兄弟和珊珊妹子也叫來了,大過年的,人多熱鬧些,就是李桓那廝沒來,說要陪青州王過了除夕才能來。」
白淵與盧喻、盧珊珊自然就不用太客氣。
盧珊珊低低喚了聲:「白大哥。」
白淵點了點頭,如今盧珊珊雖然不是神府門的人,卻勝似神府門的人,羽輝更是已經將盧珊珊請做神府軍的幕僚。
白淵好奇的望著盧喻:「你不去陸州?」
盧喻雖然看上去瀟灑,但畢竟是陸州方家的上門女婿,過年都不回去顯然有些不合禮數。
盧喻聳了聳肩:「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,豈能被娘們壓制。」
此話一出,就引來蘇清和柳雅不善的目光。
盧喻輕咳一聲,不再開口。
其實哪裡是他不會去,而是作為贅婿,他根本沒有上桌的資格,所以索性推脫陵州有急事,無法趕回去,省的去了也是受氣。
贅婿可不好當,首要的便是受氣。
好在盧喻曾經作為私生子早就受慣了白眼,只要能為他所用,受些氣也無妨。
楊放羽見情勢不對,當即換了個話題:「白老弟,我府上靈蔬,妖肉都已經備好,你可要露一手給兄弟們嘗嘗。」
之前他與白淵追殺妖怪,經常在山林里生火做飯。
原本以為會是苦活,沒想到白淵的手藝出乎意料的好,甚至比楊家那些大廚還要好。
至今他都念念不忘。
白淵今日倒也頗有興致,當即應了下廚的差事。
他傳說級別的廚藝恐怕就算是宮裡的御廚來了都要弱上幾分,在陵州更是沒有對手的存在。
再次展露手藝,白淵絲毫沒有滯澀的感覺,手上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,竟給人一種別樣的美感。
楊放羽幾人在一旁看著,不住點頭。
出身黃霞書院的梁仁點評:「白老弟這廚藝,不次刀法。」
他與王鼎銘雖一直都在陵州,與白淵甚少見面,但並不代表他們對白淵的情況一無所知。
白淵的刀法可是得了那位杜大人的誇讚,可是了不得的事跡。
不過現在看來,白淵的廚藝似乎也是出神入化。
楊放羽去過不少地方,見多識廣,他蓋棺定論:「我白兄弟,會做飯的武師里刀法第一!」
不多時,滿屋飄香。
十三道小菜,色香味無一處能挑出毛病。
縱使是出身自吃食最講究之地的蘇清亦是讚不絕口。
白淵舉起梁仁從黃霞書院帶來的黃酒一杯痛飲,只覺得渾身舒坦,贊了聲好酒。
飯後。
燕秀紅帶著幾女去後後院說些體己話。
白淵五個大老爺們則繼續留在堂內飲酒。
大老爺們聚在一起,其實可聊的東西無非就是那幾樣。
王鼎銘:「楊兄,聽說你轄內的胭脂縣多美人,何時帶我們兄弟幾個去開開眼?」
蘇清剛走,王鼎銘就恢復男人本色。
楊放羽翻了個白眼,要是能去,他不早去了,哪裡還會等到現在。
她妻子燕秀紅,當之無愧的將門虎女。
縱使他在鎮北軍摸爬滾打了很多年,在行軍打仗一事上還是被燕秀紅壓得死死的。
燕家世代從軍,更出了不知多少大將軍,比起世代讀書的楊家生猛太多。
旁人都說他懼內。
那是懼內嗎?
分明就是打不過!
不錯,別看燕秀紅柔弱,但那都是裝出來的,一身軍武的功法,雖然是尚未突破入勁,但把楊放羽壓著打問題不大。
楊放羽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後院,趕忙轉移話題:「你小子,休得壞我名聲。」
梁仁早就見慣兩人打鬧,呵呵一笑:「歲日一過,我就要去南邊了。」
楊放羽眉宇微挑:「成了?」
梁仁點頭:「成了。」
細說之下,白淵才明白。
梁仁是黃霞書院的教習,黃霞書院雖然比不上四大書院,卻也是玄陽有名的讀書聖地。
讀書人雖然也練武,卻不向江湖人一般,絕大多數都是為了入朝為官,拜入帝王家。
梁仁之所以來陵州便是為了混基層經歷,以期被重用。
經過他一番運作,終於進入那位杜大人的視野,被舉薦去南邊做知府。
「恭喜。」
白淵四人聽了都紛紛道賀。
楊放羽忽然一聲輕嘆:「梁兄,你此時走正好,北境的局勢越來越亂,不是長久之地。」
話音一落,眾人眉宇間也都染上陰霾。
不久前,追魂樓大宗師魁冬出手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宗門長老,一時間人人自危。
忽的,一個杯酒自桌旁掉落。
只聽當的一聲脆響,摔得粉碎。
楊放羽習慣性的念叨著家鄉那邊的說法。
「碎碎平安,歲歲平安。」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