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也咂舌。
這跪到養心殿前不管用了,如今竟然還敢跪在宮門之外。
這不是公然挑釁皇上的權威麼?
不少世家得知此事,都搖頭嘆息:「看來承徽公主是打算以死進諫了。」
連一個嬌滴滴的公主在國家大義面前也知道捨生取義,可皇上卻越來越庸碌無為,耽於酒色。
他們心中對皇上的不滿越發加深。
天色從明至暗,寒雪紛飛不停。
茶玖仍舊跪在緊閉的宮門前,每隔一段時間便跪拜一次,重複著請求。
青黛跪在茶玖身邊啜泣,心疼道:「殿下,咱們回去吧,再跪下去您的膝蓋要落下病根了,皇上根本不會改變心意。」
茶玖輕聲道:「我不是為了讓父皇改變心意而跪。」
「那是為了什麼?」
為了太子。
太子沒有說得很清楚,但是茶玖大概已經猜到了他在謀劃逼宮。
她跪在這裡,就是為了全天下人都知道如今的皇上德不配位,蠢事做盡。
這樣太子的謀反之舉,才算師出有名,將來登基,也不會為人詬病。
茶玖吩咐青黛,去將皇上吸食五石散的事情散播出去。
……
正在享受軟玉溫香的皇上聽聞宮人回稟,頓時勃然大怒,將一旁的香薰爐子掃落在地。
「好,好,朕養出來的好女兒。」皇上臉色難看,「在養心殿前跪不下去,還要跪到外面給朕丟人!」
陳夢婉用蔻丹玉手為他撫背順氣,加了把火:「公主也真是的,竟然敢為了瀋北戰一個外人,和皇上離心。」
說罷,她又遞上了一杯摻了五石散的酒。
皇上一飲而盡。
「來人,去讓公主起身,若她違抗旨意,天亮後便賜她毒酒,全了她這番死諫的心思。」
藥效發作,皇上開始品嘗藥物帶來的短暫快樂和強健體魄。
現在的皇上年紀還不到五十,卻已經頭髮斑白,皮膚松垂。
往日裡威嚴有神的眼珠渾濁不堪,眼袋垂落,盡顯疲憊。
五石散雖然能給人帶來極致的快樂,讓病重後的皇上重新找回年輕時的朝氣活力,但這只是對身體的提前透支。
一旦藥效過了,他的身體便會進一步被掏空,疲憊不堪。
陳夢婉經常在皇上身上聞到了老年人腐朽的臭味。
可她沒有辦法,為了復仇,只能忍著噁心繼續服侍對方,用這張酷似母親的臉說著情話。
皇上接過陳夢婉咬過來的葡萄,迷離看她:「阿婠,你愛誰?」
「阿婠最愛皇上。」
陳夢婉笑容嬌美,毫不遲疑。
……
接到命令的張公公趕到宮門外,瞧著茶玖還跪著,連忙上前要扶她。
「哎喲,殿下,這天寒地凍的,跪出病來可如何是好?」
茶玖拒絕了他的攙扶,繼續跪著。
張公公心急如焚,他換了個說辭:「要不,殿下您先歇會,到裡面喝口熱茶,躲躲風雪,等身子暖和些了,您做什麼奴才也不攔著,可好?」
茶玖終於開口了:「我不喝茶,也不必躲這風雪,十萬將士在邊疆浴血奮戰,卻只能飢腸轆轆,食草果腹。我等為何能夠安心享用暖酒佳肴,坐在明堂之上,不染一絲霜雪?」
張公公無言以對。
周圍還有百姓為了生計擺攤叫賣,他們聽聞此言,紛紛落淚。
他們家中也有出征之人,兒子,夫君,或者是父。
如今在戰場上生死未卜便算了,卻連一頓飽飯也吃不到,怎能叫他們不心痛,不怨恨?
茶玖繼續說道:「我身上的披風乃邊城百姓所制,一針一線,尚且耗費一月有餘方能湊齊。如此惡劣環境之下,邊城的食物和冬衣儲備實在難以支撐將士撐到找回丟失的糧草。」
「兒臣跪請父皇,重備糧草,速援邊城!」
她再度深深一拜。
這一次回應她的,不再只有凜冽的風雪。
幾位文臣換上了朝服,端正冠發,寫好了遺書,便來到宮門之前,和茶玖一同跪請皇上重備糧草,快馬加鞭支援邊城。
他們當中有些人的么子上了戰場,也有人沒有任何利益關係,只為心中大義而死諫君王。
越來越多的人出現在跪請的隊伍中,有官員,更多的是百姓。
緋紅朝服和各色布衣的身影交錯,鋪滿了宮門前的雪地。
夜色死寂,宮門緩緩打開。
一杯毒酒被送到了茶玖面前。
張公公神色不忍:「皇上震怒……」
眾人見狀,心中哀切,失望不已。
突然,周圍火光四起,馬匹飛奔入城。
身穿鎧甲的騎兵們繞過跪在地上的人們,從兩邊宮門入城。
其中一位將領騎馬掠過張公公身邊,用長刀將裝著毒酒的托盤打翻。
茶玖認得他。
禁衛軍副首領,太子的心腹。
霎時,皇宮之內嘈雜聲起,一場政權爭奪的兵刃之戰正式開始。
太子派了一小隊精銳保護著茶玖和周圍這些朝臣百姓。
皇宮裡不僅有太子的人,也有二皇子的人,兩方交戰,恐怕傷及無辜。
……
皇宮之內,陳夢婉躲在皇上身後,強裝鎮定,卻手腳顫抖。
皇上只穿單薄裡衣,五石散讓他身體發熱,不畏嚴寒。
他看著逼宮的太子,並不驚慌,反而勸道:「你已經是太子了,何須這麼著急?等到朕駕崩,這天下自然名正言順歸你了,如今逼宮上位,將來也會被世人詬病,名聲敗壞。」
太子將空白的詔書扔給他,神色淡漠:「寫傳位詔書吧。」
也許他等得起名正言順登基的那天。
但是百姓等不起了。
若這番謀逆之舉可以換來戰場少埋一副忠骨,邊城少一具餓殍,那名聲不要也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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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看今天能不能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