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夢婉的箭術在京城貴女中是數一數二的。
從前的楚沅不敢參加箭術比試,就是怕自己在楚夢婉的襯托下,更顯得嬌氣無用。
隨著鼓聲響起,比試開始。
楚夢婉手持長弓,英氣十足,九箭皆中靶心,唯有一箭堪堪在紅圈之外。
這也是非常好的成績了。
「好!」肅王世子從座位上站起來,拍手稱好。
皇上欣慰點頭:「阿婉的箭術又有所進步了。」
楚夢婉收起弓箭,乖順又親昵道:「承蒙皇上教導,阿婉的箭術方能有此造詣。」
說罷,她用挑釁的餘光投向茶玖。
她想挑起茶玖的嫉妒。
何止射箭?楚夢婉的書法,棋藝,畫藝,都是皇上親手教導的。
可貴為皇女的茶玖卻沒有這樣的待遇。
瀋北戰突然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:「殿下,你會不會射箭?」
茶玖:「會。」
說罷,她拿起旁邊的弓,慢吞吞地搭上箭。
「……」瀋北戰面無表情:「箭放反了。」
茶玖眨了眨無辜的眼睛。
瀋北戰嘆了口氣,上前指導她:「兩腳張開,與肩同寬,左手持弓,拇指為箭台,目光為準繩……」
茶玖動作很是笨拙,瀋北戰只能站在她身後,貼著她的後背,手把手教學。
她的身體又嬌又軟,在他懷裡拱來拱去的,叫人心猿意馬。
那頭頂上的茉莉淡香又纏人得很,非要往瀋北戰的心裡鑽去。
可惡。
又有感覺了。
瀋北戰呼吸變得沉重起來。
他放開茶玖,本想叫她自己練習,卻瞧見她拉了兩回弓的手掌上全是紅痕印子,還破了點皮。
這才哪到哪?
換作從前,瀋北戰會覺得茶玖嬌貴。
可現在,他只蹙眉問道:「疼嗎。」
茶玖瞬間淚眼汪汪:「好疼,若將軍能偷偷親親我,我或許便能好了。」
瀋北戰無語。
楚夢婉走了過來,微笑道:「殿下,輪到你了。」
「站著不動射靶子有什麼意思。」茶玖指著那匹桀驁不馴,還在忍受鞭打的戰馬,朗聲說道:「若是我能騎著那匹馬射中十箭,馬和魁首是否都能歸我?」
肅王世子驚訝,茶玖怎麼不按照說好的來?
不過也無妨,這樣更好玩。
於是他欣然同意:「若殿下能夠馴服野馬,即使射不中靶心,這馬也歸您了。」
到時候她從馬上摔下來,斷幾根骨頭,變成哭包才好看。
瀋北戰不禁低聲斥道:「你胡鬧什麼!這匹踏雪只聽沈家人號令……」
茶玖信心滿滿:「這不就對了?它聽你的話,你應該知道怎麼讓它接受我。」
瀋北戰目光沉暗:「太危險了。」
「你在我身邊,我就不會有危險。」茶玖眼神堅定。
這一刻,她向他交付所有信任。
瀋北戰的心神被猛然撼動。
茶玖毫不遲疑地朝著踏雪馬走去。
太子擔心,想要阻止:「阿沅……」
皇上卻開口打斷,語氣失望:「身為皇女,卻沒有一點容人之量,什麼都想要和阿婉爭個高低。太子,隨她去吧,不吃一點苦頭,她是不會長教訓的。」
太子不敢違抗,心裡卻為妹妹不甘。
阿沅她是楚國唯一的公主,本來就應該享盡尊崇,為何要對一個小小的郡主有容人之量?
父皇這心未免也太偏了些!
楚夢婉眸底藏著笑意。
她太清楚茶玖箭術是什麼水平了。
不脫靶已經算是祖宗保佑,更遑論馴馬加上騎射。
善妒,自大,出醜,足夠茶玖在京中聲名狼藉了。
「楚沅啊楚沅,好好襯托我的存在吧。袁相越是反感你,便越是能接受我嫁給宋大哥。」
楚夢婉如是想道。
……
茶玖背著箭囊上馬。
踏雪感受到生人坐上馬背,再次暴怒,前蹄飛揚,整副軀體幾乎要和平地垂直。
茶玖緊拽馬背鬃毛和繩子,看起就要被摔落——
一聲清脆響亮的口哨聲十分默契地出現,響徹營地。
瀋北戰一顆心懸著,手置唇邊吹起口哨。
但願這幾年的失散沒有讓踏雪忘記他們之間的暗號。
踏雪聽到熟悉的聲音,仰天悲愴嘶鳴一聲,果然放下蹄子,變得平靜起來。
眾人皆是詫異。
連馴馬能手都征服不了的馬,為何在瀋北戰的哨聲中如此乖順?
肅王世子頓時覺得不妙,仿佛預感自己被算計了。
茶玖和瀋北戰心有靈犀,遙遙相望了一眼。
他們隔著篝火,人群,喧鬧。
可彼此的心卻前所未有的靠近。
瀋北戰的心在飛速躍動著。
茶玖沖他揚起明媚的笑。
她騎著踏雪朝著箭靶林跑去。
熟練地架弓,搭箭,瞄準,茶玖在奔跑的馬背上射出了第一箭。
「啪!」
箭矢劃破長空,直中靶心!
楚夢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。
這是……運氣?
很快,茶玖反手抽箭,再次射出,正中第二個靶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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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個過程一氣呵成,沒有絲毫遲疑。
這下傻子也看得出來茶玖是有真本事在身的,並非單憑藉運氣。
瀋北戰這才回味過來,剛剛茶玖那副連箭都搭反了的笨拙模樣是裝出來的。
這狡猾的兔子!
茶玖放出第三箭,第四箭……箭箭皆中,無一落空。
最後一箭甚至帶著巨大威力,將靶心捅穿,直到三分之一的箭身沒入後方大樹內!
太子率先叫好:「好!阿沅!好!」
皇上也十分詫異,這個總是在騎射課上叫苦連天的女兒,什麼時候箭術如此厲害了?
太子吐出胸中濁氣,忍不住在父皇面前為妹妹說話:「其實每次騎射課結束之後,阿沅雖然會鬧脾氣,卻還是會哭著繼續練習一個時辰。」
不過父皇您只顧著教導楚夢婉,無暇顧及暗自努力的阿沅罷了。
這一句話,太子沒有說出來。
他對父皇是有怨恨的。
他總是覺得對方疼愛恭王府的那對姐弟,多過疼他和阿沅。
所有人都在為茶玖喝彩,有真心的,也有虛假的。
除了目瞪口呆的肅王世子。
以及臉色難看的楚夢婉。
就連宋衡也忍不住感到驚艷,他的視線久久追隨著茶玖,仿佛在重新審視她。
踏雪踏著步子來到瀋北戰面前,眼含熱淚,用馬頭蹭他。
瀋北戰用大掌撇開它蹭過來的馬頭,目光一直停留在茶玖身上。
「能下來嗎?」他還沒從這場驚心動魄的比試中走出來,心跳快得離譜。
茶玖聲音軟軟的,好像在撒嬌:「下不來,好痛哦。」
她沒有在開玩笑。
她大腿兩邊內側的褲子布料上已經染上了血跡。
兩條細嫩的胳膊也不受控制地顫抖著。
瀋北戰翻來她的手掌一看,頓時啞口無言,心如刀割。
那白嫩得手掌上多了幾條觸目驚心的血痕,皮肉外翻。
拉弦的拇指更是血肉模糊,傷痕深可見骨。
瀋北戰難以想像,她在用這副嬌柔的身體爆發力量,去御馬疾馳,射出入木之箭時,到底有多痛。
瀋北戰眸色盡染痛楚,再不顧眾人目光,朝她伸開雙手。
「下來,我抱你回去上藥。」
茶玖卻沒有動作,而是用認真的表情問他:「你準備好了嗎?」
瀋北戰一怔:「準備好什麼?」
「準備好接住我,以及接住我的一生。」茶玖吸了吸鼻子,故意昂著下巴道:「如果沒有,那我可不……」
「下來吧。」瀋北戰這次毫不遲疑。
「我會接住你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