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水郎。
以前我第一次聽他名字的時候，就知道是一位苗疆新生代的中堅力量。
這種人，桀驁不馴，天資卓絕……
過於順利的經歷，養得一身嶙峋傲骨。
畢竟他自出道以來，不能說所向披靡吧，至少也是在西南一帶呼風喚雨，算是響噹噹的人物……
至少沒有吃過多少苦頭。
事實上，倘若我不是一開始，就認識了像小妖姐、陸言、蕭掌教等這些行當內頂尖的人物，對於「天花板」有了一定的理解和概念……
那麼我對於自己的進步和水平，說不得心裡也是頗有些優越感。
甚至飄飄然……
人就是這樣——當你沒瞧過高峰之時，就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，忘乎所以。
甚至覺得自己才是最牛逼的那一個……
什麼江湖前輩，道門魁首……
吹牛逼了吧？
算個啥？
事實上，一直到現在，黑水郎都有著很孤傲的心理，也覺得天下間，能入他眼裡的，其實沒幾個。
但……
一直到我走到他面前時，那傢伙奮力掙脫渾身絨毛的姬影，勉強抬起頭來，打量著我，還有些不甘心地說道：「到底怎麼回事？」
他想要反抗。
但施加在身上的力量，實在是太強了。
毛僵，而且還是玉人體質的毛僵，絕對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。
黑水郎上一秒還彎弓搭箭、勝券在握，此刻卻成了階下之囚……
讓他如何能夠接受？
我卻沒有理會他此刻的心理變化，而是保持著一段距離，半蹲下來，定睛看著這傢伙宛如狼一般桀驁兇狠的雙眼，平靜地說道：「剛才的問題，咱們現在……能聊了嗎？」
呸……
黑水郎直接吐出一口唾沫，飛濺過來。
不過我離他五六米，根本夠不著。
瞧見這一幕，黑水郎惡狠狠地罵道：「有本事把我給弄死，你他媽的……」
不愧是名聲赫赫的養蠱人，這等渾不吝的硬氣，著實兇狠。
我笑了，朝著姬影揮了揮手。
姬影面無表情地將右手，按在了黑水郎的脖子上。
進階毛僵之時，姬影被埋在了忘川河邊的蘆葦盪下……
層層的腐土層之下，浸潤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忘川河水，而這些忘川河水，又不知道蘊含了多少的陰氣與怨念……
忘川河的彼岸，連接的……
是幽府！
那是一個能讓任何生靈，都能感受到無盡恐懼的地方……
每一個人的心中，都有專屬於自己的恐懼極點。
姬影，便是在這一刻，直接觸碰對方的靈魂……
這是遠比生理上的痛，還要可怕的手段。
啊……
幾秒鐘之後，原本還渾然不懼的黑水郎，開始顫抖了。
他雙眼圓睜而凸出，似乎都要從眼眶裡掉落……
渾身顫抖，並且冷汗一茬接著一茬，往下滴落……
雙手雙腳似乎失控了，有如一個溺水者，在竭力地揮舞著，好像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……
而喉嚨里，則發出了嘶啞的吼聲，仿佛陷阱里被困住的野獸。
……
短暫的數秒鐘時間裡，黑水郎仿佛經歷了上百年的噩夢。
他渾身濕漉漉的，仿佛剛剛從忘川河裡撈出來的一樣……
我示意姬影停下，隨後看著身體還在不受控制顫抖的他，平靜地問出了第一個問題：「所以，這是哪裡？」
黑水郎抬起頭來，看著我。
他仿佛在看一陌生的未知恐怖，或者一頭惡魔……
在當初第一次結怨開始，他或許沒有想像到，自己將會惹到什麼樣的人物……
沉默了數秒鐘，當感受到一隻滿是絨毛的細膩小手，又一次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，並且大拇指抵住了後腦的「鳳池穴」，這個桀驁如鷹一般的男人終於開口了：「這裡是……世界的邊緣！」
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，方才說出了答案。
結果我聽完，直接就怒極而笑：「是個地方，都說是世界的邊緣——這特麼邊緣地帶，咋就這麼多呢？」
黑水郎很是委屈：「你不信我？」
我卻說：「具體點——像你所說的『世界邊緣』，老子一年，不知道去了多少處……」
呃……
黑水郎被我的話給噎到了，尷尬地說：「具體的，我不知道——大概是與某些遠古傳說有關……」
得，這也是一個什麼信息都沒有的小嘍囉……
我沒有繼續糾結，而是又問道：「所以，你們都是什麼人？」
黑水郎猶豫一下，突然間瞳孔消散，雙眸一片慘白。
他有些機械、一字一句地說：「神、民！」
「神民？」
什麼鬼？
我滿臉錯愕，然而整個人有些茫然的黑水郎，卻仿佛因為這簡單的兩個字，開啟了密碼，被注入力量一般，開始變得興奮起來。
儘管依舊被死死按住，但黑水郎的臉上，卻浮現出一股悲憫天人的神情。
他緩聲說道：「我們在天上的父，願人都尊父的名為聖，父的國即將降臨，父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，感謝神給我們的恩典，叫我們脫離世態，不敬之人皆下地獄，而我們神民，則執掌神賜予的權柄，行於地上，罪民不俯首，就覆滅……」
「神對眾人說，你們要努力進窄門。我告訴你們，將來有許多人想要進去，卻是不能……」
「神是世界的第一因，我們是世間的果……」
他仿佛念經一般，開始不斷地呢喃著。
一開始，我以為他似乎想要與我傳道。
但到了後來，我卻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兒了……
一股可怕的氣息，伴隨著黑水郎的話語，逐漸從他的身體裡，升騰而出。
玄門二品的感應，是何其敏銳？
但當我感受到這股不可控的氣息時，下意識地低頭去看，瞧見那傢伙的雙目一片通紅，仿佛入魔了一般。
我幾乎是在一瞬間，就果斷下令，讓姬影加重力量，將黑水郎壓制住。
但終究還是晚了一線。
只見那傢伙身上的衣服，悉數崩開……
緊接著，他仿佛吹氣球一般，全部膨脹起來，那渾身的肌肉，就仿佛發酵了的麵團。
上面有無數亂竄的紅色小蚯蚓在涌動。
眨眼之間，黑水郎膨脹到了兩米多高，並且還有繼續往上膨脹的趨勢。
內中迸發出來的力量，卻是直接將剛剛還死死壓制住他的姬影，給直接彈飛了去……
黑水郎體內的肌肉組織在不斷構建，仿佛即將生成一頭恐怖的怪物。
就在這時，我感覺眼前一片藍影飄過……
緊接著，一道瀟灑的倩影橫呈在了我與異化的黑水郎中間，朝著那開始畸變的傢伙陡然一掌拍去。
砰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