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要度己先度人

  堂妹簡單的一句話,直接把我給干懵了。

  我六年未曾歸家,離家時她還只是一個小孩子,對於此刻的她,也談不上是熟悉。

  但她話語裡的內容,還是讓我為之驚愕,頭皮發麻。

  因為按道理說,老家這兒,即便是我爸媽,都不知曉遠在外地的我身患絕症。

  但我死去的爺爺,卻早已知道了我,只有兩個月不到的陽壽……

  一時之間,關於爺爺的所有傳聞,包括我自己打小接觸、卻又刻意遺忘的這些知識體系,又全部都湧進了我的腦海。

  隨後我趕忙問起這個並不算熟悉的堂妹子,問她到底怎麼回事。

  她對我說:「十三哥,爺爺讓我告訴你,之前教你的那些東西,你之所以覺得沒用,是因為時機未到,你沒有經過【玄門授籙】,所以一切都是虛假;但現如今,時機已到,他引渡離去,便可將衣缽傳授給你,給你授籙,讓你拾起巴中許家的傳承……」

  說到這裡,她停頓了一下,看著我說道:「不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將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……在此之前,他需要確定一下你是否有資格擔起這傳承……」

  我聽完這些,將信將疑,不過還是下意識地問:「這個跟我能不能活命,有關係嗎?」

  許瀾瞧見我的模樣,咳了咳嗓子,然後說了一聲:「十三哥,得罪了。」

  隨後她面容一肅,背負雙手,正正經經地站在我面前,朗聲說道:「巴中許家九世孫,十三郎許秀,給我跪下!」

  我瞧見許瀾一副滿面肅穆、一本正經的模樣,腦海里「轟」的一下,卻仿佛回到了小的時候。

  當時的爺爺,與我講起他那些東西的時候,也曾是這般的氣勢。

  我一來回想當初,二來想著活命,不知覺間,卻是被堂妹子這做派給震懾住。

  在爺爺的靈棚外面,我直接跪倒在了泥地里。

  許瀾看著跪在地上的我,認真說道:「擔許家之傳承,需有三論。」

  「一,腳踏實地,心存善念,不敢一毫欺人。」

  「二,輕財足以聚人,律己足以服人,量寬足以得人,身先足以率人。」

  「三,人立志,貴有恆,先度人,再度己。」

  「許秀,你可能做到?」

  如此三言,我不止一次,曾聽爺爺跟我提起過。

  事到如今,在爺爺的靈棚之前,聽到許瀾這般說起,我卻是渾身一震,隨後毫不猶豫地朝著爺爺的方向叩首。

  三叩之後,我恭恭謹謹地回答:「孫兒不肖,卻能謹守!」

  聽到我的話語,貌似無比嚴肅的許瀾終於鬆了一口氣。

  隨後她伸手,將我給扶了起來。

  她對我說道:「十三哥,爺爺給你留了一個東西,你隨我來。」

  說完,她領著我,朝著竹林深處走去。

  前往竹林的路上,我這個才讀高二的堂妹恢復了她這個年紀本該有的稚氣,告訴了我幾件事情。

  首先,我的病這件事情,爺爺其實是早就有所預料的。

  事實上,他之前讓我不得歸家,最主要的原因,主要也是因為如此。

  也就是說,如果我當年不按照爺爺的囑咐行事,恐怕這絕症,可能就要早上數年……

  其次,爺爺既然料到了我身患絕症,自然也有解法。

  所謂「解法」,便是讓我多行善事。

  度人以度己。

  之所以如此,是因為「禍兮福所倚,福兮禍所伏」……

  我是許家唯一繼承衣缽之人,自然會受到許家九世之因果禍怨。

  若是想要化解,必須多行善事,藉以消解因果……

  至於何時,才是盡頭呢?

  許瀾也不知曉,但總聽爺爺念叨「天命九九」,或許是做九十九件善事,又或者度九九八十一人?

  最後的最後,就是重中之重的「授籙」……

  爺爺既已身死,自然不可能幫我完成。

  許瀾也僅僅只是一個傳話者。

  所以此事,就落到了他留給我的一件「東西」。

  講到這裡,堂妹許瀾領著我來到了竹屋,從屋子裡拿出了兩根鋤頭來,帶我來到屋後的三根粗竹前。

  然後我們開始挖土掘地。

  不多時,在我們兩個的奮力揮汗下,終於從土裡,挖出了一個黑乎乎的神秘盒子來。

  這個盒子有點兒像裝大提琴的那種盒子,是某種發硬的古怪皮質。

  但摸上去,又有一種如玉一般溫潤的質感。

  盒子很重,差不多得有一百多斤。

  我和堂妹許瀾兩個人才勉力將其抬出來,隨後我打量一番,發現這皮盒子嚴實合縫,渾然天成,並沒有辦法能夠打開。

  就在我一臉詫異的時候,堂妹卻對我說道:「爺爺說教過你解封之法……」

  教過?

  我腦子裡有些懵,猶豫了好一會兒,感覺依舊心緒不寧。

  隨後我閉上了眼睛,儘可能讓自己心情平靜,然後將記憶回溯到很久以前。

  仿佛塵封的記憶……

  好一會兒,我睜開了眼來。

  隨後我將右手食指放在口中,一狠心咬破,隨後將流著鮮血的傷口貼在皮盒子上。

  口中默念《開眼咒》:「天法清清、地法靈靈;陰陽結精、水靈顯形……吾奉三茅真君如律令!急急如律令!」

  這等所謂「咒語」,我在高考前半年的那三個月,反覆背誦,記在腦海。

  當時的時候,我其實挺激動,以為自己觸摸到了玄門妙法。

  但後來才發現,啥也不是。

  反倒耽誤了高考。

  所以那時我心裡要說沒有怨恨,肯定是騙人的。

  然而此刻我這麼一念,只聽到那看上去嚴實合縫的皮盒子,居然「咔嚓」一聲,仿佛觸及到什麼開關一樣,直接就打開了。

  緊接著,讓我震驚的一幕出現了。

  那皮盒子打開之後,裡面的東西也呈現在了我和許瀾面前。

  那,是一個穿著銀白色刺繡旗袍、全身蜷縮的少女。

  一個肌膚白如牛乳、貌若仙子一般的妙齡少女……

  這少女,怎麼講呢?

  我們或許經常看短視頻,見多了那種被過度美顏之後,各種氣質、完美無瑕的女子,於是覺得天下間的美女,也不過如此。

  但這個女孩,卻還是讓人感覺眼前一亮,漂亮得有如非人。

  可能有人會覺得發笑,覺得我沒見過世面。

  但事實上,山城本就是著名的美女之城,解放碑的美女有如彩雲掠過,我女友小優,也算是山城COSER圈裡知名的「不知火舞」……

  說回當下,眼前的這一幕,直接把我給弄傻了。

  過了好一會兒,我看向了旁邊的堂妹子。

  結果許瀾也是傻了眼。

  隨後她蹲下身來,伸手去探試那少女的鼻息。

  她手指剛一觸及,就像觸電一樣彈了回來,一臉慌張地對我說道:「沒氣,是個死人……」

  死人?

  所以,這是一具屍體咯?

  我也蹲下身來,伸手拉住了那少女的手腕,查看脈搏。

  少女手指如春芽,細嫩無比,卻冰冷如玉。

  也無脈搏。

  它……不會是具矽膠娃娃吧?

  我的手順著這少女手臂,往上摸去。

  結果剛剛摸到身體部分,就感覺觸碰到了電門一樣。

  一陣刺痛,從指尖傳遍全身。

  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心中滿是驚懼。

  這的確是一具屍體。

  但刺繡旗袍上面,似乎有著某種禁制……

  我看向了堂妹,問:「爺爺都跟你交代了什麼?」

  堂妹許瀾雖然得了爺爺吩咐傳話,但她顯然也不知道太多。

  年紀不大的她此刻瞧見這麼一具粉雕玉琢的女屍,也有些心慌:「爺爺就讓我把這東西交給你啊,別的他什麼也沒說……」

  我叮囑她,問:「你再仔細想一想,不只是這女的,他有沒有說過別的什麼?」

  「別的什麼?」

  堂妹許瀾額頭滿是冷汗,口中念念叨叨。

  好一會兒,她突然抬起頭來,一臉古怪地對我說道:「對了,有一次他跟我憂心忡忡地提過一件事情,說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還記得《三王屍經》的內容,還說如果不記得,那麼他一切的布置,可能都落了空;而我們巴中許家這一脈,或許也就從他這裡,絕了……」

  隨後她問我:「十三哥,你還記得《三王屍經》的內容嗎?那裡面,都講了些什麼?」

  我聽完,直接愣了神。

  好一會兒,我方才面容古怪地對她說道:「《三王屍經》,顧名思義,主要講的,是……煉屍!」

  「煉屍?」

  堂妹許瀾一臉震驚,好一會兒,她方才緩過神來,一臉恐懼地問我:「所以,這是一具屍體?媽呀……」

  說完這話,我感覺她兩股戰戰,都有點兒站不住腳了。

  我一邊打量盒子裡有可能是「屍體」的女人,一邊問許瀾:「你認識她嗎?知道她的身份,以及大概是什麼時候死的嗎?」

  許瀾雖然害怕,但還是認真地打量了一下盒子裡的少女。

  隨後她搖了搖頭,說:「不認識——長成這種小仙女俊俏模樣的,十里八鄉,估計都很有名吧?」

  說完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。

  所以,這一具來歷不明的女屍,就是爺爺留下來,給我授籙的關鍵?

  我看了一眼長相還算清麗的堂妹,滿腦子漿糊。

  竹林小屋後面,我和堂妹一籌莫展,就在這時,我接到了父親的電話。

  手機一接通,沒等我說啥呢,就聽到電話那頭的父親滿是焦急地喊道:「阿秀,你在哪?」

  我說我在竹林這邊。

  父親惶恐地對我說道:「你趕緊走——剛才靈堂來了一伙人,說是你爺爺的故友,但個個都凶神惡煞,在確定你爺爺死了之後,就開始找傳承你爺爺衣缽的人。然後你八哥說漏了嘴,講你曾經跟你爺爺學過一段時間,那幫人就開始到處找你來了……」

  什麼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