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得不說，徐策是一個相當具有語言和情緒煽動力的人。
明明之前的我，對他還是充滿了戒心，但經過他如此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語，心中卻是突然多出了一股衝動——他所說的一切，或許都是真的……
而若真是如此，那麼徐策所做的一切，也就都得到了解釋。
他的立場，的確是站住了！
但……
果真如此嗎？
未必！
如果說鍾臨、曹格休這些江湖新人，可能根本沒聽過什麼陸左，或者說聽過，印象也並不深刻，就仿佛張三李四、王二麻子一樣的路人……
那麼說到了我們這個層次，卻已然是如雷貫耳。
而到了徐策這種老陰逼、老江湖的心中，陸左變成了海面之下的冰山……
那是不得不尊重的龐然大物。
如果一切，果真如同徐策所說的一樣，為了保護所謂的「地仙界」，那麼又何必跟神秘社、佛爺堂，乃至於白頭鷹、沙漠死神以及詭計之神這幫邪惡勢力……
去合作呢？
如此大公無私、大無畏的事兒，為何不說出來，與天下間心懷正義的人們……
乃至於與朝堂合作呢？
說到底，就是徐策此刻的話術，是根本沒辦法立起來，經不起仔細推敲，方才如此。
他此刻，不過是利用了信息代差，過來糊弄人而已。
但徐策終究還是忘記了，我許秀……
之所以能夠走到今天。
又怎麼可能是聽人三言兩語，便轉變了立場的搖擺之徒？
而且如何判斷一個人……
不應該聽他說什麼。
而是看他做什麼……
陸左做了什麼，我不知道。
但與他交好甚密，互為生死兄弟的那幫人……
無論是蕭掌教，還是陸言、屈胖三，又或者是王明、老鬼等……
有一個算一個。
都是力撐華夏脊柱、頂天立地的真漢子。
也是這個修行界，最後的底線……
就連我老岳父黑手雙城，談及陸左，那都是讚不絕口，稱讚不已。
還有小妖姐……
我不信這些人，我特麼的信你一個跟養雞專業戶勾勾搭搭、弄出這麼多人命官司的老陰逼？
……
我的心念飛轉，吐出了一口濁氣來。
隨後我看向了徐策，緩聲問道：「所以，你們……都是誰？」
我簡單的一句話，直接讓徐策的臉色，變得陰沉了下來。
他看著我，說：「許仙師，看來你是不打算跟我們一起，匡扶正義，為了地仙界而戰了？」
我笑了，盯著他的雙眸，認真說道：「這些，都可以商量……不過在此之前，徐師兄能不能透露一下，『我們』，指的都是什麼人？」
徐策被我咄咄逼人的眼神，看得有些不自在。
他往後退了半步，環顧了左右幾人，方才開口說道：「當然是所有心系這個世界的有識之士，包括在地仙界之上，抵禦門蟲的八仙，以及地仙之祖……」
聽到徐策含糊的表述，我笑了。
我繼續往前走著，說：「你說的抵禦那什麼門蟲的八仙，以及鎮元大仙，我沒瞧見——但整個東海盛宴，你和邪靈前任掌教聯手一處，還有神秘社那幫暴徒沆瀣一氣……這事兒是沒跑了的，對吧？」
徐策聽到，雙眼緊眯，問：「你想問什麼？」
我說：「所以，殺了這麼多人，為的就是引出你口中所謂的『滅世狂魔陸左』？」
徐策沉默了一會兒，說：「也不全是，也是為了救人……」
我問：「為了救人，所以才會要殺了他們？」
徐策聽到我的質問，眉頭皺起，但還是說道：「殺幾人，卻是救了無數人……對我而言，很划算！」
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，我卻沉默了。
徐策以為我無言以對了，開口說道：「許仙師，你若繼續執迷不悟……」
我打斷了他的話語，說：「徐師兄……」
我認真地看著他，看著這個無論是容貌，還是氣質，都是當世一等一的男子，認真問道：「所以，一直以來，你跟我說的這些，有幾句，是真話？」
徐策問：「你覺得我在騙你？」
我搖頭，說：「我不知道，但你之前告訴大家，說血祭阿秀，是為了引出天魔……而現在，你告訴我，其實是為了引出陸左……」
徐策指著頭頂布滿雲霧的天空，說：「與門蟲一起，吞噬世界、壯大自己的陸左，難道不比天魔，更加可惡嗎？」
他說得慷慨激昂，義憤填膺……
但我卻不為所動，問：「是誰告訴你，陸左與門蟲，是一夥兒的？」
聽到我的責問，徐策猶豫了一下，終究還是回答道：「如果我說此事顯而易見，你一定會跟我抬槓，說我武斷——但恩師通玄先生研究過，那門蟲，是陸左的本命蠱，兩人命運相息，若是能將陸左殺死，說不定那門蟲，也就不戰而潰，自行消亡了……」
聽到徐策的話語，我突然笑了。
我說：「懂了，你們這是打算柿子撿著軟的捏，對付不了門蟲，便對付陸左，對吧？」
徐策回答：「你要這麼理解，我也無話可說……」
我笑了，說：「所以，其實血祭阿秀，引出陸左，跟解救八仙，其實是沒有一點兒聯繫的，對吧？」
徐策被我點出破綻，卻立刻找補：「不、不、不，盤絲洞中，我師父、以及正陽真人、孔目先生，的確被封印其中……」
我立刻問道：「被封印？誰封印？為什麼其餘五位真仙，在去抵禦門蟲之前，不選擇先將人救出？」
徐策說：「這是因為……」
講到這裡，他突然停頓了，隨後眯起了眼睛來，說：「許秀，你的問題，太多了……」
許秀？
我聽到他對我直呼其名，而不是所謂的「許仙師」，也不由得笑了。
這位灰發老帥哥，演了太久、太久……
也就這會兒，方才顯露出了最真實的狀態來。
當然，或許也是因為布局最後，到了該收網的時候，也用不著再裝了。
所以才會如此坦然。
我眯眼，盯著這位八仙一脈第一人，緩聲說道：「徐策，你說了太多的謊言，也騙了太多的人……哪一句是真，哪一句是假，是不是自己，也都忘記了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