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鬍子老頭正在沉迷棋盤之上的對弈，聽到我的話語，這才扭過頭來，看了我一眼，問：「靈寶天尊？誰是靈寶天尊？」
我說：「前輩不就是三清所化，靈寶天尊，又號通天教主嗎？」
白鬍子老頭聽了，哈哈大笑起來。
我被笑得莫名其妙，又有些心慌，等他笑聲落罷，這才小心翼翼地問：「難道……晚輩認錯人了？」
白鬍子老頭不置可否地說道：「你可是道門弟子？」
我點頭，說：「正是。」
白鬍子老頭又問：「可知一氣化三清的說法？」
我心中疑惑，但依舊恭敬回答：「自然知曉——夫道家由肇，起自無先，垂跡應感，生乎妙一，從乎妙一，分為三元，又從三元變生三氣……」
白鬍子老頭再問：「何謂道？」
我想了想，這才回答：「道即變化之本， 不生不滅，無形無象，無始無終，無所不包，其大無外，其小無內，過而變之、亘古不變。其始無名，不知誰之子，『老子』強名曰『道』……」
白鬍子老頭問：「既然無形無象，無始無終……哪有什麼靈寶天尊，通天教主？」
我說：「『道』散形為炁，炁聚形為『太上三清』……」
白鬍子老頭冷哼一聲，說：「學道不用，行為不乖，明明是太上老君，牽扯旁人作何？」
聽到這話，我下意識地知曉自己拍錯了馬屁，趕忙低頭。
那白鬍子老頭盯了我一會兒，開口說道：「別在那裡杵著，過來陪我下棋……」
哈？
聽到這話，我也不敢拒絕，眼巴巴地走了過去，來到了白鬍子老頭的對面。
他瞪了我一眼，我這才敢坐下。
案桌旁邊，點有三根余香，讓人聞之，心脾俱馨，呼吸之間，修為似乎就漲了一分。
就仿佛這一呼一吸，往日運功打坐幾小時的一個周天，便已完成。
當真仙境神物也。
我不敢它想，打量了一下棋盤之上的黑白子殘局，發現棋局深奧，艱澀難懂，每一步似乎都極為艱難，步步出錯……
我看了好一會兒，卻都不知道該落於何處。
正琢磨間，卻聽到白鬍子老頭問：「可聽過爛柯一夢？」
我陡然心驚，知曉他在說我磨磨蹭蹭，猶豫不決，趕忙解釋道：「不是我不落子，而是這棋局艱深，每一步都無比艱難，落子而下，便有無數錯漏，難以彌補……」
白鬍子老頭笑了，說：「我可以等你，但若是碰到個不講道理的，不但不等你，而且搶先布局落子，那又如何？」
我愣了，張口喊道：「哈？」
白鬍子老頭又指著棋局之上的黑白子，說：「若是這些，並非棋子，而是人——不僅是人，還有你的親人、朋友，弟子和鄉親，那又該如何？」
我被問得啞口無言，腦海里卻浮現出一張張鮮活的面孔……
包子、虎子、小杜、小萱寶……
一時之間，我多少有點兒汗出如漿，口拙不能言。
就在這時，白鬍子老頭卻是伸手，一把將混亂交錯的棋盤給抹去，讓無數黑白子旁落下去。
他卻笑了，說：「都說太上忘情，你若不忘情，如何與混亂無情之人爭鋒，奪取那稍縱即逝的半分生機呢？」
我沒有再多辯解，直接拜倒在地，開口說道：「還請前輩指教……」
白鬍子老頭冷冷說道：「讓我指教？我是何人？」
我抬頭：「你……」
對呀，他是何人？
我一開始，真的就以為他是火靈聖母的師祖，大名鼎鼎的聖人……
靈寶天尊是也。
但當他一口否決之後，我便便得應該不是。
不僅如此，我也覺得他似乎也不是之前封神授籙，高坐雲端之上的那三位……
那是誰呢？
即是聖人，不必騙我。
我張口無言，那白鬍子老頭卻哈哈大笑，說道：「我不是道，道不是我。道在你心，亦在我心。我不過是一面鏡子，浮現你心中詭疑而已……罷了罷了，你命中雖說該有一劫，劫卻不該應在我處……」
老頭起身，誦曰：「一氣三清勢更奇，壺中妙法貫須弭。移來一木還生我，運去分身莫浪疑——去也，去也，此間本就不該有我……」
他微微搖身，卻化作滿目清光。
我當下也是懵了，品味著老頭的這兩句話，以及之前言語，一時有點兒呆了。
過了許久，卻瞧見老頭剛才立身之處，卻有一道七彩虹光。
那虹光之處，有一拳頭大的圓孔。
紅、橙、黃、綠、藍、靛、紫……
七色光芒，正從圓孔漏洞之下透出，隱然之間，仿佛倒映世間至理，讓人心馳神怡，無比嚮往。
即便鎮定如我，也不由得一陣嚮往，生出貪婪之心，忍不住伸手去捉。
然而那道虹光，卻在我伸手之後，直接縮緊，不再出現。
等我的手挪過之後，方才重新綻放光輝。
顯然，此物與我無緣。
……
我沉默了一會兒，卻聽到身後傳來響動。
我回頭，瞧見正在殿外守候的火靈聖母，與包子、虎子，居然跨過門檻，走入了殿內來。
兩邊相隔數十米，卻一眼望穿。
之前諸般異象陣法，皆已不見……
「秀哥？」
「秀哥……」
包子與虎子，不約而同地喊道，然後朝著我望了過來。
我心知那白鬍子老頭離去，也將這鳳霄殿中的一切布置，都給挪走，於是朝著幾人招手，招呼他們過來。
果然，三人進殿，一路過來，卻是再無阻礙。
火靈聖母當先，來到此處，立刻問道：「怎麼回事？」
我當下也是將剛才發生的一切，一一說來，並且還專門形容了那白鬍子老頭的模樣，問火靈聖母是否認識？
我到現在，都還沒有確定那人，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三清之一……
也就是靈寶天尊，通天教主。
火靈聖母聽完我的話語，滿臉嚴肅地說道：「師祖已然化身天道，如何會有人身殘留？」
我吐了一口濁氣，說：「那就不是？」
火靈聖母搖頭，說：「或許是，或許不是，既為天道，人人或許皆是……」
我被她這「不說人話」，弄得有點懵，結果火靈聖母卻指著旁邊的那道七彩虹光，對旁邊的包子說道：「姑娘且看，這便是那混元金斗化道之後，剩下來的一縷先天靈光了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