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售樓處出來,邊學道攔了一輛計程車回學校。
距離學校4、500米的地方,新開了一家烤肉店,單嬈不在身邊,邊學道犯懶不想做飯,提前下車去吃了頓烤肉。
飯後,走在午後的陽光下,邊學道沒想好接下來去哪裡。
走著走著,前面不遠處圍著好些人在看什麼東西。
邊學道走近一看,原來是一家彩票站,老闆正指揮人往門口上方掛一條紅色橫幅。
待橫幅掛好,邊學道一看,上面寫著:祝賀本站喜中第XXX期雙色球二等獎29萬元。
2003年7月的時候,雙色球剛出現沒幾個月,知名度還很一般,起碼在松江市是這樣的。
不少路人被彩票站這個橫幅吸引過去了,然後聽彩站老闆跟大家宣傳「只用2元錢,能博500萬」。
站在路旁的邊學道,直直地看著紅色條幅,隱隱地他覺得這個東西可以利用一下,但一時沒能準確抓住使用方法。
幾分鐘後,邊學道想出了一個善意的謊言,一個能改善家裡生活條件的善意的謊言。
在附近文具用品店買了紙和筆,邊學道走進彩票站,買了20塊錢的雙色球,將中出二等獎的開獎期號和中獎號碼記在紙上,然後跟身邊人打聽二等獎信息的一些邊邊角角。
離開彩票站回家,拿了幾樣東西,邊學道在校內銀行又開了一張卡,然後去校外銀行,提了16萬,存到新開的卡里。
回到紅樓家裡,邊學道拿著手機醞釀了好一會兒措辭和情緒,撥通了家裡的電話。
居然是邊爸接的電話。
這個時間邊爸通常是在單位的,邊學道問:「爸,今天休息?」
邊爸說:「老闆小舅子結婚,上午去隨禮喝的酒,老闆放大家休息一天,剛從飯店回來。」
邊學道壓低聲音說:「有外人在咱家嗎?」
邊爸說:「沒有,就我和你媽,怎麼了?有事?」
邊學道故意顫抖著說:「把我媽也喊過來,有大事,大喜事。」
邊爸說:「你能有啥大事?跟我說吧,你媽在外面晾衣服呢。」
邊學道一字一句地說:「爸,我跟同學合買彩票,中獎了。」
邊爸說:「你沒事買那玩意幹啥,搭錢的東西,中多少?」
邊學道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:「29萬。」
電話那頭的邊爸沉默了好一會兒,然後突然問道:「你買的什麼彩票?中了多少?」
「雙色球,中了29萬!」
邊爸繼續問:「真的?你們幾個人買的?」
邊學道說:「我和同學兩個人買的。」
邊爸問:「買彩票花了多少錢?」
邊學道想了一下說:「這次我花了50,前後這幾個月差不多投了2000。」
邊爸說:「你等會兒,我去喊你媽過來。」
電話到了邊媽手裡,邊媽問的第一句是:「獎金領到手了嗎?」
邊學道說:「到手了。」
邊媽問:「你和同學把獎金分了?」
邊學道說:「分了,我16,他13。」
邊媽問:「為什麼你分的多?」
邊學道說:「買彩票一共花了80,我出50,他出30。」
邊媽問:「你同學對獎金分配有意見嗎?」
邊學道說:「沒有。對他來說,13萬已經是筆橫財了。」
邊媽問:「錢存卡里了?」
邊學道答:「存了。」
邊媽問:「哪天回家?」
邊學道說:「明天。」
邊媽問:「坐什麼車回來?」
邊學道說:「火車。」
邊媽問:「幾點的票?」
邊學道說:「上午9點多。」
邊媽問:「有人知道你訂票嗎?」
邊學道說:「沒人知道。」
邊媽說:「別的事到家再說吧。明天早點出門,記得出門前注意門外的動靜,留心周圍的人。」
放下電話,邊學道知道邊媽在提醒什麼。
事實上,邊學道性格里的小心謹慎、思前想後和防人之心,正是遺傳自邊媽。
然而眼下邊媽擔心的,邊學道完全不用在乎,他根本沒中獎,也就不會因為中獎而被人覬覦。
讓邊學道高興的是,他終於找到機會,名正言順地給家裡錢,改善爸媽的生活水平,減輕他賺錢卻未盡孝道的愧疚。
2003年的春山市,平均房價1000元左右,市中心最好地段的小區,也超不過1200。
基本上,16萬足夠買一個80平米的新樓,外帶裝修。
邊學道的想法是,把這16萬交給爸媽,讓他們用這錢先在春山買個新樓。相比於平房,樓房集**暖,冬天的時候不用起早點火燒暖氣,能安穩睡到吃早飯,也算享點清福。
至於用這16萬直接到松江買房,邊學道也想過,但他估計勸動爸媽的難度比較大。
首先家裡的親戚都在春山,爸媽不一定願意來松江。
其二爸媽的工作都在春山,來松江要重新找工作。
其三松江的房價比春山貴一倍還多,爸媽不一定捨得錢。
邊學道覺得,只要先讓爸媽上樓就行,想要一步到位,等他大學畢業,再找個賺快錢的理由,給爸媽在松江買一套房子,把春山的房子處理掉,讓他們搬來松江住在身邊。
第二天,邊學道坐上了回家的火車。
他隨身只帶了一個很小的旅行包,因為他一直不喜歡出門帶很多東西,而且他知道自己最多能在家裡待13天,他還要回松江簽買房合同呢。
7月,是大學生暑假回家高峰,車廂里好多背著書包、拎著皮箱的年輕人。
邊學道本來是站票,但中途旁邊有人下車,他就撈到個過道邊的座。
車廂里味道非常不好,複雜得難以形容。
幸好幾個挨著窗戶的旅客把車窗拉開了,風從一邊窗戶進來,把列車外田野里的氣息帶到車廂里,打了一個轉兒,又從另一邊的窗戶出去。
坐在車窗旁看書的人,一個不注意,書頁被風翻得嘩嘩響,亂了頁數,看書的人沒辦法,在透過樹葉斑駁錯落的陽光下,重新翻找著自己剛看到的地方。
邊學道左前方隔一排的車窗旁,對著他的方向坐著一個文靜秀氣的姑娘,帶著耳機,一路都在聽音樂。穿過車窗的風一下一下拂動她耳旁的頭髮,她也不管,只是看著車窗外的楊樹和槐樹,還有更遠處的田野和遠山。
邊學道第一次覺得,這樣文靜自我的女孩也是很有味道的。
車廂不寬的過道上,站著不少人,一個似乎要上廁所的女人,逆流遇上了推著食品車的列車員,大家都知道,就算趕上春運,這車也是一定要推過去的,紛紛自動改變站位給他讓道。
女人正好走到邊學道旁邊,沒辦法,側身擠到邊學道身前。
食品車還是過不去。一個中年男人也擠到了邊學道眼前的這塊地兒上,恰這時,車廂頓了一下,女人一下失去了重心,上半身倒向邊學道頭部,邊學道伸手扶住她的腰,才沒讓女人撞到自己。
女人十分不好意思,連說對不起,看食品車已經過去了,繼續向車廂另一頭走去。
幾分鐘後,女人走回來,看見邊學道看她,歉意地沖邊學道微笑了一下。
到家了。
一家三口圍坐桌旁,沒有那麼多客套,直接吃飯。
吃了一會兒,邊爸問邊學道:「這次回來能待多少天?」
邊學道嚼著飯說:「兩周吧!」
邊爸呷了一口酒,說:「我見別人家的大學生沒一個像你這麼忙的,就不能多待幾天?」
邊學道說:「現在忙一點,以後就輕鬆點。」
邊媽給他夾了兩樣菜,問他:「考試怎麼樣?」
邊學道邊往嘴裡送菜邊說:「比上不足比下有餘,大學都這樣,我又不想保研留校什麼的,60分萬歲。」
邊爸說邊媽:「高中時就天天問成績怎麼樣,大學了還問,不能問點新鮮的?」
邊媽看都不看邊爸,說:「問問成績怎麼了?我又沒說非讓兒子考多少分。對了,在學校有沒有關係好一點的女同學啊?」
聽到這句,邊爸放下酒盅,耳朵動了一下。
邊學道放下碗說:「有一個。」
邊媽立刻來了精神頭,眼睛像充足了電的手電筒一樣,拉著邊學道胳膊問:「有了?叫什麼?多大?處多久了?哪裡人?電話里怎麼不跟媽說?」
邊爸隨後跟著補充了一句:「家裡父母幹什麼的?」
邊學道把自己知道的單嬈的情況跟邊爸邊媽說了。
邊媽關注的是單嬈比邊學道大一歲,邊爸卻說:「她父母都是幹部?她家裡知道你倆談朋友嗎?人家能看上咱家的條件嗎?」
再次上大學以來,邊學道憑藉信息優勢,迅速找到賺錢途徑,成為寢室里的「頭號大款土豪」,在同學圈裡混得如魚得水。
有了錢的邊學道漸漸忽略了門第之別,之前單嬈說自己家族裡一半是公務員時,邊學道根本沒往邊爸說的方向想,現在,他覺得自己得給父母點信心,於是說:「我倆感情很好,再說我現在也挺努力的,我相信只要畢業後我能混出點樣子,一切就都不是問題。」
邊爸一口喝乾了盅里酒,點點頭沒說什麼。
吃完飯,邊學道拿出存錢的銀行卡,交到邊媽手上,說:「媽,卡里有16萬,密碼是我常用的那個。」
邊媽扭頭看了邊爸一眼,伸手接過卡,說:「這錢先放媽這,媽替你保管,等你結婚時用。」
邊學道說:「我結婚還早著呢,結婚的事以後再說。我是這麼想的,明天先去銀行,把錢存到咱家的存摺上,然後我跟你去看看樓。」
邊媽看著邊學道問:「看樓幹啥?咱家這房子我和你爸住著挺好,還有園子,想吃啥自己都能種。上了樓,要交物業費、取暖費,這費那費的。」
邊學道笑著說:「我也沒說一定買,咱明天就是先去看看,有合適的呢,就商量一下。」
邊爸接話說:「最近春山房價有點漲。」
邊學道說:「還是老爸懂行情,咱現在買,等於邊住邊投資,過兩年等我畢業賺錢了,直接把家搬松江去,到時把樓一賣,什麼費用都賺回來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