邊學道有個習慣,在家比在酒店睡的熟。Google搜索閱讀
早晨,陽光被厚厚的窗?擋在外面,房間裡十分安靜。
大家醒來後各忙各的,沒人來叫醒邊學道。
直到他被晨尿憋醒。
噓噓完,看了看表,走到窗前,一把拉開窗簾,外面陽光明媚,天高雲淡,天氣好得令人髮指。
接著,他看到單嬈站在樓下院子裡,一手抓著鞦韆盪繩,一手拿著手機打電話。
單嬈是背對著的別墅,不知道邊學道已經醒來,正站在窗前看著她,依舊專注地在電話里跟人說著什麼。
此刻的邊學道,光著膀子站在窗前,靜靜看著院子裡單嬈的背影,不知怎的,忽然想起了2003年「非典」時他在隔離警戒線外給單嬈送東西,單嬈拿了東西,笑著跟他揮手,然後轉身回隔離樓時的那個背影。
穿上衣服走下樓,來到院子裡,單嬈已經打完電話,正拿著手機,坐在鞦韆上望著奼紫嫣紅的花園發呆。
聽見腳步聲,單嬈扭頭看過來,見是邊學道,她柔柔一笑:「起來了,我以為你還要睡一會兒呢。」
邊學道走到花園前,彎腰聞了聞,說:「這花怎麼不香?」
單嬈說:「這是月季,天生不怎麼香。」
邊學道站直身體,說:「開得這麼紅,居然不香?」
單嬈輕輕著盪鞦韆說:「有一個對聯,上聯是,紅花不香,香花不紅,玫瑰花又香又紅……紅花不香,說的就是月季。」
「真的?」邊學道接著問了一句:「下聯是什麼?」
單嬈搖頭:「沒有下聯。」
邊學道「哦」了一聲:「我聽著也不像古人傳下來的對聯。」
單嬈說:「其實下聯也不難對。」
老審讀員邊學道在腦子裡琢磨了幾遍,說:「你對出來了?」
單嬈露出大學時慣有的小得意神色,說:「醒者難醉,醉者難醒,逍遙者半醉半醒。」
邊學道走過去,抓著鞦韆盪繩說:「我這兒也有一個下聯,想不想聽?」
單嬈伸腳輕輕踢了邊學道小腿一下:「別賣關子。」
邊學道笑呵呵地說:「聽好了,行者不駐,駐者不行,隨心者且駐且行。」
單嬈聽了,看著邊學道的眼睛問:「你是隨心者嗎?」
「我?」邊學道自嘲一笑,說:「孔夫子說自己三十而立,四十不惑,五十知天命,六十耳順,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。一代聖賢到七十歲才敢稱隨心,我還早著呢。」
單嬈說:「不是隨心者,那你是行者?還是駐者?」
邊學道抬頭看天,一架飛機高高飛過,說:「一年365天有300天在外面奔波,應該算是行者吧。」
順著邊學道視線看過去,遠空中飛機成了一個小點,單嬈問:「那你算醒者還是醉者?」
邊學道一下被問住了。
這幾乎是他永遠也答不出來的問題。
醒者?
醉者?
在這個時空,邊學道可能是唯一的醒者,他的靈魂超然於這裡所有人之外,終此一生也不可能完全融入,就像一直到死都對前塵往事念念不忘的祝海山一樣。
他也可能像《楚門的世界》里的楚門,是唯一的醉者,身邊每個人其實都是真人秀演員,在他不知道的地方,有人在監視著他,注視著他。自以為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命運,不過是一個正在進行時的直播,無論得失成敗,都是一個可憐的無處可遁的小丑。
見邊學道愣愣地出神,單嬈盪著鞦韆說:「得,不用問,一看就是昨晚的酒還沒醒,醉著呢。」
邊學道走到鞦韆架後,幫單嬈推鞦韆:「來美國這幾個月,你變了不少。」
單嬈問:「變好了變壞了?」
邊學道說:「有上學時的樣子。」
單嬈說:「來這兒小半年,所見所聞,給了我來自不同視角的?考、做法和生活方式。人不是活給別人看的,而是要活得自在有意義。很多曾經看不清的複雜圖案,稍稍簡化一點,自然變得清晰。做人,想了就說,說了就做,失敗了就失敗了,成功了也就成功了,總比不敢嘗試強。」
邊學道點頭說:「活得真實自我的人很少,甘願把複雜心態還原單純的人更少。」
單嬈說:「最近兩個月,每月我會去社區學校里做兩次義務服務,去了才發現,原來無欲無求、盡心盡力地為別人服務是那麼的開心。原來放下得失之心,放下利害之心,放下消長之心,人可以純粹得讓自己都喜歡自己。」
看著單嬈眼裡閃動的星星一樣深邃的光,邊學道說:「嬈嬈,你很了不起。」
單嬈說:「了不起的是董雪。」
「董雪?」邊學道聽糊塗了。
單嬈說:「來美國前,我問你董雪還好嗎,你說讓我找機會當面問她,後來途經歐洲,我見了她一面。」
這事邊學道不知道……
他平均一周跟董雪通一次電話,可是董雪從沒跟他說起過。
單嬈說:「今年4月份的時候,董雪來過美國。」
得……
這事邊學道也不知道。
單嬈微微一笑:「說起來,2003年時我就見過她,一起吃過飯,一起喝過酒,可是我對她了解真不多,一直以來只記得她的身材非常非常好……」
邊學道有點無語。
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,剛才還在夸董雪「了不起」,轉頭說到人家「身材非常非常好」的時候,話里的嫉妒之意遮都遮不住。
單嬈自顧自地說:「她來美國,我倆拼了一次酒……」
邊學道愕然地看著單嬈。
「心疼了?」單嬈勾著嘴角問:「心疼哪個?」
邊學道沒敢接話。
單嬈放了他一馬,接著說:「董雪說,生命只有一次,來到人間尋找一段情,有幸在活著時見到這個人,能別錯過就別錯過,真正合適的那個人,條條框框都束縛不住那份愛。」
邊學道心說:董雪這是背著自己來開導單嬈了?
單嬈說:「她把我灌醉,然後問我,哪個男人對愛不自私?不奢望?然後我問她,哪個女人不虛榮?不貪心?」
瞥著邊學道,單嬈說:「也不知道你給董雪灌了什麼迷魂湯,她跟我說,在你身後是她一輩子的驕傲。」
邊學道:「……」
單嬈說:「我能看出她說的是心裡話。」
邊學道只是笑。
單嬈說:「所以我覺得愛情里的女人都是二百五。」
邊學道伸手摸鼻子。
單嬈說:「這樣吧,我想你陪我去一個地方,給你一分鐘,你若猜對了,我也當一個傻子。」
正說著話,一隻灰紋美國短毛貓慢悠悠的沿著花園矮柵欄走過,輕輕一躍,跳上院子裡的圓木墩,優雅地趴下來,眯眼看在鞦韆下說話的兩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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