晶晶?
紫霞?
因為從關淑南那裡問出了兩人昨晚喝酒時都說了什麼,邊學道瞬間判斷出單嬈意有所指。
聰明的單嬈有太多話想跟邊學道說,卻不知從何說起。她不熟悉盧冠廷這個歌手,可她第一遍聽《但願人長久》就隱約覺得像是唱《一生所愛》的那個人,於是她讓邊學道又放了幾遍,一直到她有了幾分把握,問「這人是唱大話西遊那個嗎?」
單嬈所有想說的話,《大話西遊》里幾乎都說了。
邊學道聽懂了單嬈的意思,他在心裡問自己:難道我是至尊寶?
見邊學道不回答,單嬈又問了一遍:「你說至尊寶跟晶晶有緣分?還是跟紫霞有緣分?」
邊學道踩著油門說:「至尊寶跟唐僧有緣分,跟取經有緣分。」
單嬈說:「那個片我前後看了幾遍也沒大看懂,只記住紫霞一句,就像飛蛾,明知會受傷也要撲到火上,你看懂了嗎?」
邊學道說:「半懂吧。」
單嬈:「說說。」
邊學道說:「山賊至尊寶有一個宿命,他必須穿越輪迴去取經。在這中間,至尊寶拒絕了紫霞,他以為自己還愛晶晶,千辛萬苦見到晶晶,他又發現紫霞才是真愛。」
單嬈問:「後面呢?」
邊學道說:「他愛的紫霞被抓了,要打敗牛魔王救紫霞,就必須戴上緊箍咒做回神通廣大的孫悟空,而戴上緊箍咒就不能有半點情愛,只有取經去。」
單嬈說:「這次太匆忙了,下次回來,我要你陪我一起再看一遍。」
邊學道看著出現在視野里的機場,說:「好。」
單嬈登機了。
邊學道抽出一支煙,又塞了回去,他想抽,但他怕自己上癮。
他心裡十分清楚,往後的日子,今天這樣的煩惱還會有。雖然單嬈從一開始就知道徐尚秀的存在,但很顯然,那時她只是以為徐尚秀是自己一見鍾情的對象,可是今天,單嬈如臨大敵。
這一天,他知道早晚會來。
回到家,邊學仁和邊學義都在等他。
調整情,跟兩人打招呼,坐下,問邊學義:「這趟出去都去哪?路上住宿都提前訂了嗎?」
聊了一會,說到下半年和明年的規劃,邊學義說了一大堆,邊學道只聽出一點,邊學義有點飄了。
耐心聽邊學義說完,起身泡了壺茶,給仨人都倒了一杯,邊學道說:「二哥,你的想法我都認同,但節奏需要放緩。」
邊學義蹙著眼眉問:「為啥?調整節奏?這裡有不少是領導的意思。」
邊學道笑了一下說:「木秀於林風必摧之。咱家在春山,沒有根基,而且明面上蒙家雖然倒了,但他們家在春山紮根經營二十多年,咱們看不到的角落肯定有他們的關係網。你呢,現在關鍵是穩紮穩打,踏踏實實給村里人於點實事,營造口碑,讓上上下下看到你的能力,至於你說的那些項目,可以搞,但不要一股腦地搞,要分批搞,先易後難,有個順序。最簡單一點,你一下把領導想要的都弄好了,以後拿什麼政績滿足他?」
邊學義聽了,找出煙,忽然想起四嬸現在不喜歡有人在她漂亮的大房子裡抽菸,馬上按滅了,跟邊學道重重點頭說:「我聽你的,你說先搞哪個?」
邊學道看著邊學義問:「我記得你是高中學歷吧?」
邊學義不好意思地說:「初中學歷,高中讀了幾天就下來了。」
邊學道說:「當務之急,是想辦法把學歷提上去。」
邊學義兩眼發蒙,扭頭看了看大哥,又看向邊學道問:「咋提上去?」
邊學道說:「辦法很多,遠程教育、成人教育、自考、電大……花點錢,找找人,很好辦。」
邊學義聽了,不說話就是點頭,似乎在努力默記邊學道說的四種方式。
邊學道說:「下半年,想弄的話,你給村里通上自來水,具體每家的安裝費,看看周圍村子怎麼收,你呢,降個三分之一,差的錢我給你補上,咱就要這個名聲。」
邊學義抬頭問:「你剛說的木秀於林,我把安裝費降了,這算不算木秀於林?把其他村比下去,那幫人不得恨我
邊學道拍了一下手說:「怪我,怪我,是我考慮不周,二哥行啊,人情世故看得透,這腦子夠用那就這樣,想降多少你看著辦,我就負責出錢。」
被邊學道這麼一夸,邊學義高興得臉都紅了,本來覺得談話處處受邊學道壓制的一點小情緒,一下緩解了。
邊學仁坐在一邊,旁觀者清,看出來這是邊學道的談話技巧,心裡說:四叔有心計,但也就是一般人的水平,怎麼生出這麼個妖孽兒子?
說到邊學仁工作的事,邊學道問了春山啤酒廠的情況,然後給邊學仁透了個風,面對外地啤酒咄咄逼人的進擊之勢,松江啤酒廠決定強化戰略布局,走出去收購一批小啤酒廠,利用生產線的推進,實現品牌推進,搶占市場。
邊學仁聽了,遲疑地問:「你是說松江啤酒可能把春山啤酒廠收購了?」
邊學道說:「眼下只是一個戰略意向,不過你們廠早聯繫,早下手的話,估計還是可以談的,關鍵是春山政府要出面給一些支持和擔保之類的。」
邊學仁說:「我跟廠領導不太說得上話……」
邊學義也說:「對,大哥就一個小組長,犯不上操這個心。」
邊學道擺手說:「我認識兩個松江啤酒的股東,我幫你探探路,這事要是可行,真收購了,我跟他們要個人情,給副廠長當不嫌大,給個主任于于也不嫌小。當然,關鍵是大哥你得懂業務,任職前,各種程序該走還是要走的,咱別在不該摔跟頭的地方摔了。」
旅遊前到松江這一趟,邊學仁、邊學義兩兄弟都有收穫,王家敏和張倩也各有收穫。晚上一起吃飯時,張倩無意說起了杳無音信的邊學德,王家敏這飯就吃不下了,因為跟邊學德私奔的是她妹妹。
邊媽見了,給王家敏夾了一口魚肉說:「嘗嘗,我有陣子沒做魚了,不知道手藝退步沒有。」
儘管邊學德和王家榆男未娶女未嫁,就算私奔了也沒犯什麼法,可是在邊家,倆人還是成了一個不光彩的標籤,被人提起就搖頭。
難道大家是同情林琳嗎?還真不是。
大家就是覺得兩人不般配,在一起也長久不了,平白給了外人笑話邊家的笑料。
小地方就是這樣,某個人出了事,到好事者嘴裡,就會變成「誰誰家的誰誰」,硬把一個姓氏的家族都捎帶上。
邊學德的話題,邊學道不參與。
一是大家各活各的,冷暖自知,既然人家兩情相悅,又沒殺人放火,他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可批判的。二是邊學道自家知自家事,真說起來,他比邊學德還不如,昨晚他躺在關淑南的床上,今天上午,又和單嬈一番雲雨。
一步錯步步錯,能怎麼辦?再死一次重新來?萬一這次不給他重新來的機會了呢?
吃飯的時候邊學道談性不高,不過沒人怪他,大家想當然以為是剛送走單嬈,邊學道心裡還在不舍。
吃過飯,邊學道接了一個電話,然後跟兄嫂都打了招呼,藉口說公司有事,需要他去處理。出門前,他問了四人的車次和行程,說明天他送大家去車站。
看見邊學道這番言行,邊媽放心了。
老人心裡最擔心的,一是兒子在外面賺錢太辛苦累壞了身體;二是怕兒子有錢了染上賭和毒;三就是怕兒子發達了不認親,讓親朋故友在背後說她和老邊不會教育孩子,有錢就變臉。
現在,邊學道的表現,比他賺了大錢還讓邊媽高興,因為她看到了兒子的清醒。只是邊媽不知道,再清醒的人,也有糊塗犯錯的時候,也有被人鑽空子的時候,也有心懷失落無法吐露的時候。
出了家門,邊學道沒去公司,也沒去紅樓,一個人開車遊蕩,車裡放著《一生所愛》。
下午單嬈的情緒終於感染到了他。看著曾經那麼陽光明媚的女人,心事重重,卻小心翼翼地想盡辦法暗示,不讓他過於為難,邊學道自知有愧。
有愧又能怎樣?
人這一輩子,誰身上沒有束縛?誰能一生念頭通達無愧無欠?
找出電話,打給徐尚秀,電話通了,但沒人接。
再打,被人掛斷了。
再打,又被人掛斷了。
邊學道心裡忽然湧起無限委屈,沒錯,就是委屈。
他情路如此艱辛,他心事如此紛紜,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徐尚秀,可在他最想找人說話的時候,這個女人不接他電話……
邊學道紅著眼睛,想要繼續撥徐尚秀電話,這時,手機進來一條簡訊,是徐尚秀,內容:簡訊說
邊學道冷靜了一下,回覆:在哪裡?於什麼呢?
徐尚秀回:寢室,給室友過生日呢,鬧,電話聽不清。
邊學道想了想,回:我買點水果給你送過去。
徐尚秀回:不要,都已經吃飽了,一桌子水果沒吃完。
邊學道回:我想見你。
徐尚秀回:……不方便。
她是真的不方便,她的腳還纏著紗布,不能穿鞋。至於簡訊里說的過生日,是她編的,她人在寢室,電話里說什麼室友大概能聽見,所以編了個理由騙邊學道。
看著簡訊,邊學道嘆息一聲,回:好吧,過兩天再找你。
把手機扔在副駕駛上,伸手找煙,「嘀嘀」又進來一條簡訊。
拿過來一看……
徐尚秀:對不起,別生氣。
就這六個字,邊學道的委屈和怒氣一下全沒了。
這個世界的女人,除了邊媽,只有徐尚秀能欺負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