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十七章 試探

  沈月堪堪站住身形,驚愕地看著李雲州,尤其是那條耷拉下來的手臂。

  「雲州哥哥,你這是怎麼了?我帶你去看大夫。」

  沈月嚇得臉色蒼白,驚慌失措。上前幾步想伸手扶住他的手臂,又怕弄疼了他。

  見李雲州疼的眉頭緊皺,沈月心口像是被重重捶打了一般,一陣陣鈍痛順著心頭蔓延全身。

  李雲州聞言連忙用右手拉住沈月,回頭看了看他們身後的馬車。

  「別喊,後面是你的馬車?」

  沈月點了點頭。

  李雲州忍著痛說道:「我們上車。」

  沈月不明所以,但還是扶著李雲州上了馬車。又吩咐車夫和丫鬟守在下面,不許讓人靠近。

  上了馬車後,李雲州靠著車廂壁大口喘了兩口粗氣。

  沈月在他對面坐著,眼眶紅腫,說話聲音發顫。

  「雲州哥哥,這可怎麼辦?不需要找大夫麼?」

  李雲州搖了搖頭,「不用,我自己能接上。」

  見沈月一雙眸子已經蓄滿了水汽,李雲州心頭湧起陣陣心疼。

  儘量緩和著語氣解釋道:「我這是老毛病了,我都習慣了。別哭,不疼。」

  他不說這話還好,一說這話沈月剛剛還努力收回的眼淚,瞬間噴涌而出。

  她一邊哭,一邊抬起袖子給自己擦眼淚。李雲州的手臂還沒好,她不能給他添亂。

  可這眼淚就像決堤了一樣,怎麼擦都擦不乾淨。

  李雲州心口堵的厲害,向來心硬的一個人,此時一顆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灼燒。

  他下意識伸出手,替沈月攏起鬢邊的碎發。帶著老繭的手指,輕輕撫過沈月的眼角。

  輕聲說道:「別哭了,我真的沒事。」

  沈月心裡罵自己沒用,不能幫忙還淨添亂。她用力吸了兩下鼻子,又拿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。

  「雲州哥哥,你說你自己能接上是麼?需要我做什麼?」

  聲音還帶著哭腔,但是能看出來,小丫頭已經儘量讓自己冷靜了。

  李雲州見她不哭了,開口說道:「我自己可以,你別嚇著就行。」

  沈月便一眼不眨地盯著李雲州,想看看他怎麼接上手臂的。

  只見李雲州右手握著左手手臂,然後用力往上一抬。隨著手臂的復位,李雲州額角的冷汗也順著臉頰滑了下來。

  沈月掏出一個乾淨的帕子,坐在李雲州身邊,替他擦拭額角和臉頰的汗漬。

  見李雲州神色舒緩了不少,沈月才長出了口氣,「你沒事了?雲州哥哥,對不起,你是為了我才受傷的。」

  李雲州輕輕動了動左手的手臂,說道:「沒事了,剛剛是我大意了,不怪你。」

  「我這是自小的毛病,我已經習慣了。」

  沈月依舊擔憂地看著李雲州的手臂,「我三叔那有個神醫,要不要讓他給你看看?」

  李雲州搖了搖頭。「這種毛病,多神的神醫都沒用。這事你別告訴老師,我不想讓他擔心。」

  想了想又囑咐道:「也別告訴別人,這事誰都不知道。」

  就連李家那些人,都不知道他有這個毛病。這些年,他有意無意的瞞著這事,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弱點。有弱點,就容易讓別人有可乘之機。

  沈月鄭重地點了點頭,「你放心,我不會告訴別人的。」

  李雲州見天色不早了,便說道:「該回府了。」又想起今日的事,有些不放心她,「我送你回去。」

  沈月低垂著頭,看不清神色。嗯了一聲,吩咐車夫可以回府了。

  馬車緩緩轉動,沈月心裡猶如打鼓一般。她不是個能藏住話的人,有什麼事就想問清楚。

  她也不覺得這種事女兒家有什麼不能開口的,事關一輩子的大事,扭扭捏捏最後誤的是自己。

  眼看著馬車離沈家不遠了,沈月終於開口問道。

  「雲州哥哥,你……為什麼還沒議親?」

  她目光灼灼地看著他,這句話是疑問,是試探,也是台階。

  若是李雲州對她有意,應該知道怎麼回答。若是無意……

  沈月心裡搖搖頭,不會的。

  李雲州不是孟浪放肆之人,若是對她無意,怎麼會這麼護著她,還給她擦眼淚。

  沈月問這話之前,心裡糾結打鼓。問出來之後,反倒釋然了。

  她就這麼看著他,等著他回答。

  李雲州心頭泛起一層苦澀,他知道沈月是什麼意思,也能看懂沈月的眼神。

  但是……

  他沉吟了半晌,才開口說道:「我……沒打算娶妻。」

  沈月一怔,看著他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。

  什麼叫沒打算娶妻?她想了他無數種回答,唯獨沒想到這種。

  李雲州知道她定然不懂,繼續說道:「我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,我的後半生可能是縱橫沙場,也可能是顛沛流離。」

  「我娶誰,就是把誰推進火坑。」

  「所以我沒打算娶妻,不耽誤別人,也沒什麼羈絆。」

  他要建功立業,把李家踩在腳下。這中間一個疏忽,就是身死的下場。

  他不想騙沈月,也不想耽擱她,更不願連累沈家。

  李雲州說出的每個字,都像一把刀子,在他自己心口凌遲。

  沈月一時間僵在那,她想說她不在乎。他戰死沙場,她給他守靈。他顛沛流離,她也可以陪著他浪跡天涯。

  馬車停在了沈家側門的門口,李雲州知道,他該下車了。

  想了想,又玩笑般地說道:「沈月妹妹,等你定準了婚事,出嫁的時候我一定來喝喜酒。」

  沈月在他眼裡看到了疏離和決絕,便知道這是他的心裡話。

  她點了點頭,「好,到時候雲州哥哥若是在京里,一定來喝杯喜酒。」

  李雲州下車之前,又深深地看了沈月一眼,然後垂下眸子轉身離開了。

  嘴裡嘟囔了一句,「保重,你會幸福的。」

  沈家嫡女,閉著眼睛嫁人,都比嫁給他幸福。

  沈月順著窗簾的縫隙,看著李雲州的背影。酸澀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淚,心裡某處空落落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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