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六章 漣漪

  蘇清妤停住腳步,扯了扯唇角。

  誰家下聘,會把寢衣裹在裡面啊?

  文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?

  帶路的小廝顯然也聽見了裡面的動靜,連忙上前敲門,「三爺,蘇小姐來了。」

  屋裡是瞬間的寂靜,緊接著就是慌亂的腳步聲和開門聲。

  文竹削瘦的臉上掛著討好的笑意,「蘇小姐請進。」

  「蘇小姐,屬下想解釋一下寢衣的事,不是您想的那樣。」

  下聘放寢衣,這不是登徒子就是採花賊。

  沈之修瞪了文竹一眼,又故作淡定地看向蘇清妤,「坐,別聽文竹瞎說。」

  文竹縮了縮脖子,總覺得這事不解釋清楚,三爺在蘇小姐心裡就會留下一個不堪的印象。

  就在文竹糾結要不要再解釋的時候,蘇清妤已經好奇地看著他。

  「你們方才在說什麼?什麼夾在聘禮里了?」

  她裝作沒聽清是什麼東西,想以此緩解沈之修和文竹的尷尬。在她想來,文竹遮掩一下,這事也就過去了。

  不管夾了什麼在聘禮裡面,等她嫁進來他們再找就是了。

  按照京里的規矩,大部分的聘禮她都是要帶回來的。

  可文竹沒領會到蘇清妤的意圖,一門心思把這事說清楚。

  文竹甚至都沒看沈之修一眼,就開口說道。

  「蘇小姐,事情發生在皇上給蘇家下賜婚聖旨的前一天晚上。我們三爺聽說太子想要讓蘇小姐入東宮,就連夜讓我們準備了聘禮。」

  文竹故意沒先提起寢衣,打算先說明白前情。

  蘇清妤瞬間恍然大悟,下聘那事她一直沒往深處想,竟然是這個原因。怪不得,沈之修剛下完聘,賜婚的聖旨就來了。

  文竹還在繼續說,「那天晚上,我們院子亂成了一團。畢竟是六十抬聘禮,根本沒工夫精挑細選,就在小庫房直接裝箱了。」

  「貼身伺候三爺的小廝德喜,本來是去針線房拿了三爺的寢衣回來。但是臨時被人拉去庫房裝聘禮,他就把寢衣放在了邊上。」

  「後來他就把這事忘了,今日清點三爺的衣物,才想起來。」

  文竹說起那天晚上的場面,口若懸河,繪聲繪色。

  蘇清妤聽到最後差點笑出聲,已經能想出那天晚上,西院亂成了什麼樣。

  「我回去找找,找到了差人送回來。」蘇清妤輕聲說道。

  文竹見事情解釋的差不多了,忙笑著說,「也不用找了,等您嫁過來歸置東西的時候,自然就看見了。」

  「您先和三爺聊著,屬下先退下了。」

  文竹離開之後,蘇清妤坐在椅子上發愣,半晌沒說話。

  沈之修為了她不進東宮,算是徹底得罪了太子。

  巧合是一回事,沈之修有意為之又是另一回事,這算是天大的恩情了。

  她不敢想若是那日沈之修沒察覺宮裡的動向,亦或是不想得罪太子,她會是什麼結果。皇命不可違,她應該已經在東宮了。

  蘇清妤心裡一陣後怕,連沈之修站在她身前都沒察覺。

  「這是怎麼了?不過就是聘禮裝的太倉促了,不妨事的。」

  沈之修溫潤的聲音讓蘇清妤心頭泛起一陣漣漪。

  她仰頭看著他,瀲灩的眸底此時浮了一層沈之修看不懂的情緒。

  視線交匯,糾纏,隨後就是兩人同時下意識地躲閃。

  蘇清妤輕咳了一聲,開口問他,「所以你那日夜裡就知道消息了,那太子是不是已經知道你是故意的了?」

  沈之修猜到她心中所想,在她身邊坐了下來,「就算他知道我是故意的,也沒什麼大不了的。」

  「我雖是陳閣老的弟子,但是也不算正經的太子黨,我並未在詹事府任職過。」

  「再說我入朝,也不是為了追隨太子。」

  其實他這話,多少有安慰蘇清妤的意思。他雖沒在詹事府任職,但是就憑他和陳閣老的關係,身上就已經打上太子黨的烙印了。

  蘇清妤開口呢喃道:「我不會讓你出事的。」

  她說話的聲音很輕,更像是在對自己說。

  恰好這時文竹端了茶點進來,沈之修並未聽清蘇清妤說什麼。

  轉頭問她,「你說什麼?」

  蘇清妤看著他說道:「我說,三爺以後想做什麼就去做,後宅的事交給我。」

  沈之修怔愣了一瞬,心頭像是有什麼拂過,酥酥麻麻。

  「其實也沒什麼事,西院這邊人口簡單。到時候我再選些老實本分的丫頭進來。至於主院那邊……你只需要給母親請安即可,其他人都不必管。」

  沈之修低頭抿了口茶,掩飾住心口莫名的慌亂。

  又問道:「你今日來,可是有什麼事?」

  總不會,是專門來看他的吧?

  蘇清妤這才想起還有正事要說,連忙理清剛剛凌亂的思緒。

  「上個月,我把蘇宜慧送到了淨慧庵修行。一方面因為她在府里欺負我四妹妹,也是為了給雪姨娘點教訓。」

  「但是昨日她忽然回府了,還跟衛國公世子趙濟私定了婚事。趙濟把我二叔調回了京,祖母很是高興。」

  「今天早上,趙濟給蘇家眾人送了禮,說是感謝蘇家對蘇宜慧的照顧。但是給我的那份禮,卻最為貴重。剛剛在梵金樓,我們無意中遇上了趙濟,趙濟對我很殷勤。」

  「說是無意中遇上,但是我總覺得蘇宜慧是故意的,故意在趙濟面前跟我親近。」

  「我思來想去,總覺得趙濟答應娶蘇宜慧,是因為我。但是我有什麼可讓趙濟利用的?歸根結底,可能還是因為三爺。」

  「我便想來問問,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利益糾葛?」

  蘇清妤把這兩日的事,說的清清楚楚。

  沈之修一直不動聲色地聽著,直到蘇清妤說完,他才笑了一聲,輕輕摩挲著手腕上的老檀木珠子。

  「趙濟是怕我扶持表弟上位,丟了衛國公府的爵位。」

  衛國公府的事,蘇清妤也知道一二。

  衛國公年輕的時候一直在黔州駐守,恰好趕上苗疆動亂。所以成婚晚,有子嗣更晚。衛國公今年六十多歲,世子趙濟才三十五歲。

  現在的國公夫人嚴氏,當年則是因為守孝耽擱了婚事,嫁到趙家已經二十歲了。嫁進來之後生下了一子一女。兒子趙瑞今年二十八歲,娶了金陵嚴家的女兒。

  蘇清妤一聽是因為爵位,再一琢磨沈之修和衛國公夫人的關係,看透了裡面的關竅。

  蘇宜慧利用她,又利用沈之修,真是該死。

  「三爺,這事我會處理的,蘇宜慧嫁不進趙家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