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六章 直覺

  奧蘿爾越想越覺得有問題:

  面對強大的牧羊人皮埃爾.貝里,當前一點超凡能力都沒有的本堂神甫紀堯姆.貝內拿什麼壓制他?

  如果說本堂神甫是更得到那位隱秘存在寵愛的人,以至於整個小團體都視他為首領,那他應該早就接受恩賜,不再是普通人!

  而如果他遲遲不接受恩賜,那必然是會被排擠的。

  這種情況下,原本地位、權勢手腕和心機謀略都比不過自身的力量以及與神靈的距離。

  因為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,奧蘿爾只能想到兩種解釋:

  一是那個小團體內,紀堯姆.貝內並非真正的首領,他更多只是利用身份的特殊,提供密謀的場合,對達列日地區的「永恆烈陽」教會隱瞞異常,真正的首領另有其人!

  二是紀堯姆.貝內不是不接受恩賜,而是在等待一個機會,讓他能直接獲取到更強大力量的機會。

  而無論哪種解釋,似乎都不是什麼好事。

  奧蘿爾望著那三隻綿羊,進一步問道:

  「和皮埃爾.貝里一起對你們動手的那個人是誰?」

  三隻羊各自寫起自己的答案:

  「尼奧爾.貝斯特。」

  「一個叫尼奧爾的牧羊人。」

  「他被稱為尼奧爾。」

  尼奧爾.貝斯特,他也獲得了強大的力量?奧蘿爾認識這個人。

  他同樣是科爾杜村一名牧羊人,經常和皮埃爾.貝里一起轉場放牧,但這次似乎沒有提前回來。

  「尼奧爾呢?我在村里沒見到他。」奧蘿爾詢問道。

  那三隻羊走了幾步,離開已滿是單詞的地方,找新的空白泥土做起書寫:

  「他死了。」

  「被我殺死了。」

  「我們幹掉了他,但還是被抓住了。」

  死於反擊?奧蘿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:

  「你們都是非凡者?」

  那三隻羊沒繼續用蹄子寫高原語,以點頭這個動作給予了肯定的答覆。

  奧蘿爾「嗯」了一聲,心裡念頭急轉:

  皮埃爾.貝里和尼奧爾.貝斯特的狩獵目標竟然都是非凡者,這是想做什麼?

  而且還死了一個……

  要麼尼奧爾的實力遠不如皮埃爾,要麼他們是通過恩賜獲得的力量,且掌握得還不是那麼熟練,在超凡戰鬥中不可避免地出現了點問題……

  奧蘿爾再次看著那三隻羊道:

  「你們知不知道皮埃爾抓你們是為了什麼?」

  那三隻羊又各自做起書寫:

  「我聽他提到過神和奉獻。」

  「可能是用於血祭。」

  「我懷疑他想把我們獻祭給邪神。」

  果然,非凡者靈性極高,又身懷特性,是比普通人強很多倍的祭品,更能取悅邪神……皮埃爾.貝里和尼奧爾.貝斯特以轉場牧羊為掩蓋,去其他國家抓非凡者來獻祭?這樣確實不太容易引起本地官方的注意……奧蘿爾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。

  她鄭重問道:

  「皮埃爾提到過那個神的尊名嗎?

  「或者說,把你們變成羊的那個儀式是向誰祈求?」

  那三隻羊同時一愣,仿佛陷入了回憶。

  緊接著,他們齊齊低下腦袋,向面前的泥土伸出了蹄子。

  不知為什麼,奧蘿爾突然感覺周圍陰冷黯淡了許多,就像高空的太陽正好被烏雲遮住,又恰巧有山間涼風吹過。

  那三隻羊開始了書寫。

  奧蘿爾靈性直覺有了強烈的預警,當即喊道:

  「等一下!」

  那三隻羊刷地抬頭,望向了她。

  他們的眼角不知什麼時候已流下血色的淚水,臉龐的皮毛污跡斑斑,甚是嚇人。

  下一秒,那三隻羊繼續做起書寫。

  奧蘿爾連忙轉身,急速奔向柵欄邊緣。

  等她脫離羊圈,回頭望去時,那三隻羊正沐浴在高空灑落的陽光里。

  要不是它們臉上還殘留著血色痕跡,一切毫無異常。

  撲通,撲通……奧蘿爾的心臟還在狂跳。

  她一邊喘氣一邊慶幸:

  「如果不是我掌握初步封印眼睛的秘術前時不時就會看見不該看見的,久經考驗,直覺強大,剛才真反應不過來……」

  她隨即掏出鐵黑色的粉末,將它們拋向了羊圈。

  泥土地上那些單詞頓時被無形的手抹掉了。

  至於羊臉的污漬,奧蘿爾難以用法術清理,也不敢靠攏過去,直接用水來擦洗。

  她擔心那三隻羊已經和剛才不同,有潛藏的危險性。

  …………

  老酒館內,喝著淡綠色苦艾酒的盧米安右手手肘撐著吧檯,隨意地環顧了一圈。

  他沒看到那位神秘的女士,也未發現萊恩、莉雅、瓦倫泰這三個外鄉人。

  前者,他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出現,只能碰運氣,後面三位,他認為他們應該正在村里漫步,找人閒聊。

  「其實,我是有機會結婚的。」已喝完一杯苦艾酒的皮埃爾.貝里端起新的淡綠色液體,絮絮叨叨道。

  「是嗎?」盧米安嘲笑道,「有誰能看上一個牧羊人?」

  皮埃爾嘆了口氣道:

  「我們轉場去的平原草場,大部分都有主人,不是哪位莊園主的,就是附近村子的,要想放牧,要麼交牧場稅,要麼娶一個村裡的姑娘,定居在那裡。」

  「這可是好事啊,對牧羊人來說。」盧米安笑道。

  皮埃爾抿了口苦艾酒,側頭看了他一眼:

  「得那個姑娘能看上你,而且不能要嫁妝。

  「那次,正好有個姑娘覺得我不錯,不嫌棄我是個窮光蛋、牧羊人,願意和我結婚,她是不是很傻?」

  「是的。」盧米安「誠實」點頭。

  皮埃爾端著淡綠色的苦艾酒,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:

  「後來她死了。

  「她在城郊工廠工作,太累了,生了場病,我跑了好幾個教堂,找神甫給她祈禱,找醫生給她治病,但都沒有用。

  「那天之後,我明白了一個道理。」

  「什麼道理?」盧米安抿了口苦艾酒。

  皮埃爾臉上閃過了憤恨的情緒:

  「那些身上長肉下面拉屎的人根本拯救不了我們!」

  「身體長的不是肉,下面不用拉屎的可以嗎?」盧米安反問。

  皮埃爾低笑了兩聲:

  「那是聖人和天使,可他們會看向我們嗎?」

  盧米安「嘖」了一聲:

  「那伱為什麼還去教堂找本堂神甫禱告?

  「他不僅身上長的是肉,下面拉的是屎,而且還喜歡睡女人。」

  皮埃爾再次側頭,掃了盧米安一眼:

  「你不懂,他有某種知性,能拯救我們的靈魂。」

  「知性?」盧米安對這個詞不太理解。

  皮埃爾又喝了口淡綠色的苦艾酒,似乎沒聽到這個問題。

  盧米安也不敢深入打聽,轉而聊道:

  「我聽人說,你一兩點就去過教堂了,為什麼三四點還要去?」

  皮埃爾溫和笑道:

  「下午可以和有同樣知性的人聊天。」

  他沒否認午後去過教堂。

  盧米安頓時鬆了口氣——至少目前看來,還沒有別的人能保留記憶,干涉「歷史」的進程。

  他懷疑皮埃爾.貝里午後去教堂是和本堂神甫提前做一下溝通,下午三四點才是小團體的交流。

  喝過酒,見晚餐時間已到,盧米安和皮埃爾.貝里分別,往自家返回。

  走至一條僻靜小道時,本堂神甫的弟弟蓬斯.貝內領著幾個打手突然從岔路進來,將他堵住。

  身材健碩、黑髮藍眼的蓬斯.貝內望著盧米安,猙獰笑道:

  「你下午很會惡作劇嘛?一定要在教堂耽擱我們的時間。

  「要不是本堂神甫在那裡,我當時就揍你了!

  「混蛋小子,來吃你爸爸蓬斯的XX。」

  盧米安先是為這傢伙的愚蠢愣了一秒,繼而一陣狂喜。

  他和奧蘿爾的判斷沒有錯,上上次循環里,娜羅卡葬禮前,蓬斯.貝內應該還沒有獲得超凡力量,能聞到危險的氣息!

  他現在竟然敢來堵一個非凡者!

  盧米安毫不猶豫,轉過身體,狂奔了起來。

  蓬斯和他的打手們緊隨其後。

  可他們剛衝出這條由兩棟建築夾出的小道,就失去了目標的蹤跡。

  蓬斯.貝內左右看了一眼,吩咐起手下:

  「到處找找。」

  他覺得盧米安沒可能跑那麼快,應該就躲在附近。

  那幾個打手立刻四散開來,搜尋附近隱蔽處,只剩下蓬斯.貝內一個人站在小路入口。

  爬到旁邊房屋二樓的盧米安見狀,「嘿」了一聲,直接跳向蓬斯。

  砰!

  蓬斯被巨大的力量撞翻在地,氣血翻滾,眼前發黑,短暫失去了戰鬥能力。

  要不是盧米安有所收斂,沒直接砸他身上,他可能還得斷幾根骨頭。

  盧米安順勢站起,彎腰抓住蓬斯的左右小臂,對他笑道:

  「來,咱們親近親近。」

  搶在蓬斯反抗前,他將對方拉向自己懷裡,膝蓋頂了過去。

  噗的一聲,蓬斯的眼珠都快要瞪了出來,臉上寫滿了極度的痛苦。

  撲通!

  盧米安鬆手,任由這傢伙倒在地上,蜷縮成蝦米。

  他隨即在幾個打手跑回來前,轉身奔入小路,消失在了盡頭。

  …………

  兼職客廳、餐廳的廚房內。

  盧米安將自己這邊的情況通報給了姐姐:

  「皮埃爾.貝里下午又去了教堂……可以確認,蓬斯.貝內現在還沒有超凡能力。」

  奧蘿爾輕輕頷首,說起自己的遭遇,尤其最後那未知的、莫名的危險。

  盧米安思索了一陣道:

  「那位神秘的女士說過,某些存在僅僅只是知道祂的存在就可能導致你受到污染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