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到山陸陵、武蒼霓這樣的位置,雖然不可能親自下場,玩什麼嚴刑拷打之類的,但最基本的刑偵之道,卻肯定要懂,否則隨手抓個俘虜,連口供都問不出,動輒五指插腦,拘魂鎖神,也未免太掉身價。
溫去病的判斷中,司馬冰心是一個很糟糕的逼供對象,這個丫頭的骨子裡,有司馬家人的那股拗直勁,倔強到不行,如果只是脅之以威,玩嚴刑拷打的話,哪怕將這丫頭全身的骨頭,當著她自己面,逐根拆出來,她也很有可能咬碎銀牙,一句不吭。
……不誇張,這丫頭真是很有可能挺得過去,她確實給著自己這樣的感覺。
因此,對這丫頭取供,套話無疑是較為理想的形式,而若要哄得她開口,就得打蛇打七寸,捉住她最在乎的要害,否則,她傲氣與倔強勁一起,就是殺了她也問不出話來。
司馬冰心會在乎,或者說最在乎的,肯定就是司馬家了,她是個家族觀念很重的女孩,對自身家族利益的看重,恐怕還高過對公理、正義的堅持。
為了家族利益,連自身都可以犧牲,哪還會管什麼天下大義?
假若需要她把守的秘密,關乎人族大義,她可能還會心裡掙扎,但她素來把種族的界線、善惡的分際畫得很嚴,絕不可能把妖族的利益看太重,一旦與本身利益相牴觸,估計考慮一下後,就會把妖界出賣掉了。
基於這些判斷,溫去病擬定了方略,以此為突破口,效果……非常顯著。
「……你們……要找我老家去?」
沒有驚慌,但司馬冰心的聲音里,明顯多了慎重,而所謂的沒有驚慌,其實更多的是強行壓抑與冷靜。
當前的司馬家,背靠金剛寺,或許無懼於尋常天階,但對方能追索因果,強行識破自己的身分,這顯然不是尋常角色,背後很可能有萬古者撐腰,如果因為自己的逞強與胡來,替司馬家招惹萬古存在的強敵,這個千古黑鍋可不能背……
「那……如果我交代了,你們要守信,保障我個人安全,還有……不能騷擾我的家鄉。」
司馬冰心看著對方臉色,邊想邊說,說完還不忘強調,「尤其是後頭那個!你們如果不答應,休想我與你們合作!」
武蒼霓忍著笑,寒聲說道:「區區人族,卑賤如蟲,也敢大放厥詞,和我們談交易?簡直痴心妄想。」
溫去病粗著嗓子,道:「我們時間有限,就算與她稍作妥協,也不能算吃虧。」
「可是,她只是個卑賤的人族……」
「正因如此,這條件才可以考慮,不然如果真的追殺到她老家去,豈不是遍地的卑賤種族?跑去那麼骯髒污穢的地方玩滅絕,不噁心嗎?到處看到的都是賤族,就算滅盡了他們,都覺得身上不乾淨。」
「你們……」
司馬冰心強忍怒意,差點就直接叫罵出口,不過,用僅剩的理智給壓住了,況且,聽這兩名面目可憎的妖尊這樣說,自己心裡反倒踏實了。
……那種從骨子裡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與輕蔑,只有累世而成的絕頂貴族才會有。
……他們如果信誓旦旦保證,說什麼如實交代,就不會有事,自己還未必相信,因為人族、妖族根本不會信守與對方的承諾,換了自己,也不會把與妖族的約定當回事。
……但因為極度鄙夷,不願意跑去對方那邊屠殺,這理由倒是值得相信……
「……好吧!」司馬冰心道:「我是被召喚過來的,在這之前,我原本好好地在家裡修練,忽然聽到奇怪的聲音,然後就……」
原原本本,司馬冰心把所遭遇的狀況說了一遍,幾乎沒什麼保留,這並不全是因為屈服招供,很大的一個層面上,她也想弄清楚,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
溫去病、武蒼霓越聽越是皺眉,在開始問話之前,他們一直相信這是某些大人物的圖謀,想要在司馬冰心的敘述中,找出大人物落子的軌跡,但越是聆聽,整件事就越像聖女瓊華的單純作為,這點……太匪夷所思。
難道整件事,單純是一件意外?都是湊巧發生的?但……不可能啊,沒理由這麼巧的……或者,哪怕本來真只是碰巧,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,參與進去的黑手已經太多,什麼湊巧都已成了人為。
「瓊華當時已經油盡燈枯,她祈求有個人……妖也行,反正她說了隨便是誰都好,來幫助她完成心愿,保護她的赤武軍,還有……幫她把話帶給奪顏。」
司馬冰心說到最後這點,略帶遲疑,看著面前的雙尊,道:「瓊華的那句話,只能說給奪顏聽,我可不能告訴你們,也和你們沒關係……我雖然和妖族沒交情,可我欣賞瓊華,絕不會泄漏給你們。」
說完,司馬冰心抬起下巴,神情倔強,大有一副「殺了我也不會說」的樣,溫去病、武蒼霓看在眼中,都是暗暗好笑。
瓊華聖女要告訴奪顏的話,這麼聽起來,似乎是兩者之間的私話,只要再考慮到瓊華與奪顏的關係,這句話的內容已不問可知,己方也無意去聽,但……這對有緣無份的情侶,還真是會找麻煩。
……兩個人死前的遺願,都是要將自己的心意告訴對方。
……你娘親的,真那麼想把話告訴對方,連死了都不能閉眼的想要說,那就直說啊!
……活著的時候,那麼多時間天天相處,可以當面說的機會,硬是憋著不講,明明又不是什麼大秘密,整個赤武軍上下都知道,搞不好整個五藏妖界也知道,就這麼滿世界都曉得的事,你們硬挺住不講……你們兩個變態啊!
……結果,撐到現在,一句未及出口的話,要帶給對方,但雙方都已經不在,這話……怎麼辦?
武蒼霓用疑問的眼神,望向溫去病,後者報以苦笑,這種鳥問題,自己哪知道能怎麼辦?
「……咦?你們兩個互看的眼神,怎麼怪怪的?你們是好基友,每天晚上抱一起放射基情,還同穿一條褲子的那種?」
具有藝術家的敏感,司馬冰心從雙方互望的眼神,看出了不妥,一臉的驚疑嫌忌,但隨即又想起先前所見,表情再變,道:「對喔,妳是女的,你們……我明白了!」
仿佛悟通了什麼,司馬冰心駭然道:「你們根本和奪顏沒關係,對吧?奪顏根本沒有拜託你們,甚至可能不認識你們,你們也沒有把我的事回報上界,因為你們根本不敢去,來這裡也是因為……」
被司馬冰心仿佛凍著的語氣驚到,溫去病、武蒼霓陡然抬頭,目光驟然轉厲,卻委實想不出,自己是哪裡露出了破綻,竟然被這丫頭看出虛實來,還把真相猜到這麼徹底?
「你、你們名為基友,實際……是夫妻?堂堂上族,跑到下界來,是……私奔,為了怕上界其他妖族發現,霓蒼故意扮成男的,裝成好基友,因為你們的姦情天地不容……」
司馬冰心滿面驚駭,甚至往後退了兩步,仿佛吐出毒氣一樣,輕聲道:「你們是……變態的妖尊!」
溫去病、武蒼霓全愣在那裡,對自己聽到的推論難以置信。
……怎麼會……有這種神邏輯?
……結果倒是對了七八成,可中間的過程全錯了啊!有這種中間邏輯全錯,結果卻歪打正著的推論嗎?
……這丫頭的腦子裡,究竟是裝什麼的啊?
武蒼霓木著表情,冷冷道:「你搞錯了,我們不是基友,也沒有姦情!」
嚴正否認,遭到小姑子的立即回噴,「騙誰啊妳?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!」
被噴個滿臉,武蒼霓面上緋色一閃,「小丫頭欠收拾!」
「妳想殺我滅口,還說不是姦情!」
司馬冰心理直氣壯的一聲,喊住了武蒼霓剛揚起的手,也讓現任無神鋪之主頗為懊惱,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,自己與溫去病若走下去,後頭必然髒水滾滾,污名不絕,可……冰心潑來的這盆水,也未免污過頭了。
「咳咳!」溫去病道:「我要澄清一下,確實是妳誤會了,我們之間,沒有基情,也不是姦情!」
「去死吧!滿嘴謊話的小木偶!」
噴子依舊火力十足,溫去病卻早有預備,和氣道:「真不撒謊,我可以證明。」
「你怎麼……」
司馬冰心的話剛出口,溫去病閃電動手,猛然一把,就把武蒼霓的胸口扯開,三雙目光同時落向那個被扯開的位置,只見……平坦的胸肌,好好的在那裡。
……奪顏的藏形裝備,可是高檔貨,之前是因為被捲入天階戰,這才暴露出真實,現在又沒有天階力量衝擊,自然是幻象效果呈現。
司馬冰心驚奇道:「怎、怎麼會……我那時明明看到的是……」
「……妳眼花了。」溫去病斬釘截鐵地扔下話,道:「不信的話,妳親手摸摸,事實就在妳手上。」
溫去病抓住司馬冰心的手,要拉去摸,司馬冰心仿佛觸電般把手縮回,一個靜地猛搖頭。
……既然是男人,死也不摸!
擺平了小丫頭的質疑,溫去病轉頭望向武蒼霓,那邊早已把衣衫重新拉好,微笑看過來,淡淡的微笑中,有著顯而易見的殺氣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