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十四章 姑娘我最討厭的事

  龍雲兒真的覺得很憤怒,過去她沒機會和人紅過臉,也沒機會和人做口舌之爭,現在,對面那幾個人的嘲諷與惡意,讓她氣得紅了臉,卻被自己的教養限制,沒有回罵。

  但偏在這時候,連酒店的店小二都來趕人,從情理上說,龍雲兒可以理解,那個中年富商一看就是大客,或許還是常客,酒店自不可能得罪客戶,自然會幫著來趕自己。

  只是,就算可以理解這些,但還有更多理解不了的東西,她很想對著那店小二叫,也想對那些嘲笑的人問,宅心仁厚、重視生命有什麼錯?有點惻隱之心是錯嗎?聖母是你們該笑的嗎?就非得來個人,當你們是蟲子一樣輾死,才能得到你們的尊重?

  這些話,在腦里尖嘯,卻終究沒有叫出口,畢竟自己已經不是小孩,不可能像孩子一樣天真,這些人的想法,其來有自,而自己如果對他們動手,不就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了?這……感覺更不好。

  正想著這些,身後陡然傳出一聲慘嚎,剛剛那個喊著要低消、要報官的店小二,滾倒在地上,喉間荷荷出聲,舌頭用力吐出,脹成原來四五倍大,整個發紫,發著濃烈的腥臭。

  詭異的狀況,嚇到了現場所有人,誰都看出那個店小二中了毒,當他滾倒地上,誰都本能地後退閃開,一名家丁更因為驚恐,撞著了身後的同伴,兩人險些被那店小二亂抓的雙手碰著,嚇得不斷慘叫。

  龍雲兒下意識地望向酒樓,這店小二剛才還好好的,趾高氣昂地喊報官,忽然毒發滾倒,毒源肯定在樓內。

  叩!

  叩!

  叩!

  腳步聲踏著地板,一步一步走下大門的階梯,走出來的人,個子不高,是個很美麗的金髮小女孩,仿佛畫裡的小仙子,漂亮到只是出現在那裡,就讓這詭異的現場氣氛緩和下來。

  不過,這一切在她綻放笑容的瞬間,就有了變化。

  那抹微笑,龍雲兒腦里閃過的念頭就是「啊!她好像清醒了」,那是一個沒有半分醉意,如夢初醒的表情,而看在其他人眼中,不知為何,就是一股涼意打脊椎直升上來。

  「啊!酒真是害人的東西,總是讓腦袋昏昏,好不容易才清醒……都不記得上次清醒是什麼時候了。」

  香雪搖搖頭,瞥向地上亂滾亂吼的店小二,全無半分懼意,「低消什麼的,最討人厭了,東西那麼難吃,服務又那麼差,還敢向人要低消?一下三百一下一百,你喊爽的喔?不過……算了,你只是說錯一句話而已,罪不致死,就答我一個問題吧。」

  聽見罪不致死,店小二眼中綻放喜意,緊握著自己的喉嚨,想要說什麼,但脹大的舌頭根本說不出話來。

  「錢多就是跩,大客就是跩,那傢伙關係你的飯碗,你就討好他,我理解的,生活不容易嘛,大家都努力混口飯吃。」

  香雪笑了笑,手指自己,「那我現在關係到你的命,你要怎麼討好我?認真想想,別隨便答,答錯會沒命。」

  說完,沒再多理那店小二,香雪逕直走向中年富商一行人,甚至沒朝龍雲兒那邊看一眼。

  中年富商那邊,已經察覺不對,卻仍表現得鎮定,他的家丁們一改之前氣焰,退縮不敢向前,他揮了揮手,幾名護衛站了出來,刀劍上手。

  「哦,現在大家都不交涉,流行直接動手嗎?好野蠻啊……雖然我也沒打算給你們開口機會啦……」

  兩個護衛的刀首先劈來,雖然見她年幼,可看了那店小二的慘狀,都知這女孩有異,出手也是直接對頭顱招呼,可一刀揮過,人卻沒了影,定睛一看,女孩不知如何躲過了斬擊,去到了旁邊兩名家丁的腳邊。

  香雪個頭矮,那兩名家丁膀大腰圓,虎背熊腰,比幾名武衛都還壯些,她一下貼近,連他們的腰都構不著,但兩名家丁見她瞬息閃現,都嚇了一跳,還沒跳開,雙腿無力,栽倒地上。

  「我……腿……我的腿……」

  「我……」

  目瞪口呆,急切想看看腿上為何乏力,他們卻看到自己雙腿冒出大量泡沫,血、肉、筋迅速泡沫化,蝕爛得千瘡百孔,底下白骨森森,最奇怪的是,這傷害全無痛楚,一點感覺也沒有。

  「跑那麼快幹嘛?生命不等值這句話,剛剛是你們說的吧?我喜歡這話,真知灼見,有種有謀,你們也和我一樣信奉弱肉強食原則吧?真好,太愛你們了,同志!」

  香雪蹲在兩人面前,童稚臉上滿是微笑,「既然大家觀念一樣,你們兩個只有賤命的廢柴,打狗不看主人,又有種嗆什麼命不等值,那應該不介意被我弱肉強食,輾壓一下吧?」

  「饒……饒命……」

  「同志,弱肉強食的世界,不講這個詞的,現在才想皈依聖母……晚啦!」

  香雪站起來,對兩人不屑一顧,兩名家丁嚇到快癲狂,出手去抓她,但手才一動,整個身體飛快燒起火來,紫色的毒焰,自體內冒出,腐骨蝕肉,飛快蔓延全身。

  「嗚哇哇哇哇~~~~」

  這與早先的泡沫化不同,烈焰焚身之痛,比正常狀態更劇十倍,只見兩人全身骨肉慢慢燒熔,偏生意識清醒,不住慘嚎,喊到碎裂化灰前的一刻,喉嚨都撕裂開來,冒出一道道紫火。

  兩條性命瞬間歸無,香雪沒再往前走,只是盯著猶自握刀的兩名護衛,嘴角綻放出笑靨,哈哈大笑起來。

  年幼卻出奇美麗的嬌顏,讓人有著迷醉的感覺,兩名護衛戒心稍懈,又暗忖隔著這距離,應該還安全,只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小妖女近身。

  「有趣!你們這些人真是可愛,我喜歡你們。」

  像看見最滑稽的東西,香雪笑得前仰後翻,「以前的敵人,光是聽到我在百里內,就嚇得有多遠跑多遠,你們離我才幾米,居然覺得自己安全了?」

  悅耳動聽的笑聲,令兩名護衛遍體生寒,心頭狂跳,冷汗淌流,忽然身上一燙,紫色火焰穿體而出,腐筋蝕肉,劇痛如刮骨刀,他們不約而同地張口痛叫,聲音一出,紫焰隨之破喉,轉眼間就成了兩團黑色骨渣,掉落地上。

  「好了,接下來……還有誰要來討論弱肉強食之道?探討一下生命何物、蟲子、踩死之類的?」

  香雪的目光望向中年商人,再次綻出甜甜的微笑,「打狗看主人,我踩了你家的狗,你不替他們出頭嗎?」

  中年商人未有答話,他身邊最後的一個護衛已站出來,護在主子身前,道:「這些惡奴平時橫行霸道,不識高人,小姐出手懲戒,殺得好,不若我主作東,擺桌酒席向小姐請罪,以消小姐之怒。」

  「喔,好有禮貌喔,但人家第二討厭的就是喝酒呢,第一討厭的……」

  香雪用一種貓瞪老鼠的眼神,望向剩餘的兩人,「說了規則又不照規則來的人!不是說好大家不講仁愛,拳頭大是老大嗎?那就過來打死我,或者……被我打死!」

  「……做人留一線,你真要這麼不留餘地?」

  「剛剛你們都往死里踢,好像沒留什麼餘地?」

  「那、那不過是一隻狗,豈能和人命比擬……」

  「哦?」

  香雪笑看一眼腳邊的骨頭渣,「你們平常的標準,不是自家養的狗,價值還貴過普通賤民嗎?現在又變成狗命不能比人命了?我真是……好討厭規矩變來變去的人啊……」

  對方沒有逼近,那名護衛卻沒因此多點安全感,眼看一戰難免,他一下屏氣,飛快拔出刀來,雙手、面上都浮現虎斑,身上氣息陡強逾倍,赫然是已接近高段的中階武者。

  除非是世家或大派出身,否則小幫小門,能在這年紀練上這境界,已經相當優秀,但奇特的是,他明明已經出刀,自身力量也激發催迫至高點,卻又忽然收刀回鞘,手按刀柄,似觸非觸,雙眼更閉了起來。

  「咦?」

  後方的龍雲兒低呼一聲,她聽父親說過這種技巧,而已入武道之門的她,更感覺到那名武衛的氣機,從還刀入鞘的那刻起,就進入一種相當玄妙的狀態,已經催發到頂點的力量,回收體內,含勁不吐,持續往上攀升,只待一下爆發,就是天崩地裂。

  而且,玄妙之處不光是力量,隨著那姿勢的擺出,他似乎劃出了一個小小領域,只要接近、入侵,就會被他氣機鎖定,牽引之下爆發,威力還會翻升,這一擊將非常恐怖,龍雲兒記得,這技巧的名字好像是……

  「居合……」

  香雪眼中閃爍著興奮之情,「居然是封刀盟出來的……能得鎮盟刀術的傳承,你有前途喔……」

  中年富商看著自己的貼身武衛,心中大定,這個保鑣每個月收取重金,雖是中階,卻有與高階一戰的實力,便是靠著封刀盟的這門鎮盟之技,有他在,自己可以平安度過今日。

  「……不過你還是少了幾分眼力……」

  女孩的話甫落,刀者的右臂,忽然發出腐臭氣息,瞬間長出許多大大小小的菇類,跟著一下拔刀,刀光炫目如虹,爆發出來的威力驚人,毫無懸念地將自己的首級砍飛數十米,再把身體劈為兩段,倒地時冒出大片紫焰,一下就燒得乾乾淨淨。

  「……也難怪,誰讓你閉了眼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