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四章 他不行了

  尚蓋勇說的話,溫去病是能夠理解的,自己這名老戰友、好兄弟,就像很多罹患了創傷症候群的病人一樣,心智有缺失,時時犯病,麻煩很多。

  對於自家的病人,那當然沒話可講,必須要十二萬分的耐心與仔細,誰讓這病人是自己家的,不多耐心擔待,難道殺了他不成?

  尚蓋勇之前就對武蒼霓表露敵意,那是六年來的誤解與偏激想法,基本上毫無根據可言,不過是因為心頭充滿仇恨怨毒,戴著偏見的眼鏡看出去,看見什麼都是有問題的,老尚他不但懷疑武蒼霓,還差點懷疑自己也有問題……真他媽的是腦子有洞。

  原本自己就擔心,如果聯手殺皇帝的時候,武蒼霓加入聯手,就算龍仙兒不做怪,老尚也可能和武蒼霓內鬨起來,屆時就只能靠自己的面子,全力周旋,所以武蒼霓被月光神尼截住,沒能趕來,自己著實鬆了口氣。

  李昀峰被幹掉,老尚和武蒼霓才碰到,兩者之間果然發生衝突,溫去病倒不是太緊張,心裡早有準備,正要含笑收拾,尚蓋勇拋下的一句話,直接便把自己給炸翻。

  「什麼?」

  武蒼霓雙目圓睜,那個神情,像是直接給人一刀捅入肚裡,切腸斷髒,臉頰都微微抽搐,痛到說不出話來。

  「幹什麼那副表情?冤枉妳了嗎?」尚蓋勇手指武蒼霓,嚴肅道:「臨陣不到,放任同志置身於危險中,妳這就是居心叵測,有違軍規!」

  像個嚴厲的惡婆婆在指責媳婦,尚蓋勇劈哩啪啦罵了一串,雖然說得武蒼霓面無人色,不過,只要沒再提那一句,溫去病心裡還是暗自慶幸的。

  「……所以,說妳沒用就是沒用,登了天階又怎樣?還不是廢柴一個,哪比得上阿山那個前妻?」

  尚蓋勇厲聲道:「人家不但比妳漂亮,動起手來還打頭陣,什麼也沖在前面,和阿山根本一副夫妻臉,剛剛不曉得扛下了李昀峰多少刀劍!」

  一串話,直接在溫去病耳中爆炸,整個脖頸瞬間僵硬,萬分吃力才轉向尚蓋勇,覺得好像自己肚裡也被捅了一刀。

  「等、等一下!」

  ……別再管什麼耐心與細心了,再讓這個病人說下去,就輪到自己要去住院了。

  溫去病慌忙道:「老尚,你怎麼會替那妖婦說話?」

  「有什麼不對嗎?我這人是有什麼說什麼,有事我就說。」尚蓋勇插腰道:「妖婦也有人權啊,我剛剛說的話,難道不是事實?阿山,這點我就要批評你了,妖婦你玩完爽完,一腳踢開,趁她不防,背後捅刀,夠狠夠辣,是幹大事的人,可你連一句好話也不給她,這就不太仗義了。」

  「你仗義!那你別背後捅啊,剛剛背後放掌,暗算偷襲的那幾下,還不都是你打的?一口一個妖婦,不也是你喊的?你喊完捅完,說我不仗義?你覺不覺得自己的標準……怪怪啊!」

  「不喊妖婦,難道要喊弟妹嗎?還不是你先決定捅的?」

  尚蓋勇吃驚錯愕,道:「明明是你一臉陰沉,說什麼早晚也要翻臉,與其一路提心弔膽,不如掌握主動,說捅她就捅她,你……你後悔了?不忍心了?」

  「……我……」

  龍仙兒城府太深,野心未明,雖然一路笑語盈盈,似不存惡意,但溫去病對她全無信任,由始至終都在提防,不敢有半點大意,兵戎相見是早晚。

  可,搶在舊情人動手之前,先發制人,還是偷襲暗算,這事溫去病也不覺得有什麼光彩,誇耀是夸不起來的,一被提起,心頭一痛,表情登時黯淡。

  身旁的韋士筆,滿面絡腮鬍,身上帶著血汙味,低聲道:「阿山,幾年不見,你娶妻了?怎麼還是前妻?你剛玩完甩掉,老尚就和她插來捅去?我怎麼越聽越複雜了?」

  溫去病表情冷靜,試圖澄清,「相信我,事情和你想的不太一樣,肯定有不少的出入。」

  這邊才剛解釋完,失神好一陣子的武蒼霓,猛然回神,握起拳頭,恨恨冒出一句,「一定是密偵司那賤人。」

  ……女性的精準直覺與判斷,讓溫去病一下子全身寒毛都豎起來,幸好,關鍵時刻有兄弟解圍。

  「喂!妳扯那什麼五四三的,想轉移話題嗎?」尚蓋勇怒道:「我們今天不論親疏,純粹有事說事,今天打的這一場,阿山他前妻確實是比妳辛苦,也比妳功勞大,妳該出力的時候躲龜洞,現在才出來爭風吃醋,難道不覺得自己的樣子醜陋難看嗎?」

  素來沉得住氣的天南武鳳,臉上驟然閃過一絲艷紅,猶如塗上淡淡胭脂,固然是好看到了極點,但也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,她這是憤怒到了極點,偏偏還沒得發作。

  ……老尚,我錯了,你這哪是來解圍?根本是飛起一腳,把兄弟往地獄裡踹的。

  「對不起,是我的錯。」武蒼霓面容平靜,態度卻如冰,仁刀已碎,她握緊拳頭就要往外走,「我去找出李昀峰的屍骨來,再殺他一次。」

  ……少來!妳這種表情,是要去找龍仙兒拚個你死我活吧?

  尚蓋勇喝道:「不許走,把話說清楚,李昀峰都粉身碎骨了,什麼再殺他一次,妳當老子是三歲小孩嗎?」

  這邊強勢進逼,那邊武蒼霓終於忍耐不住,反唇還擊,兩邊爭執起來,聽在溫去病的耳里,比什麼刀光劍影,都更要讓他心驚肉跳,當下忍不住平轉目光,望向那張大鬍子臉。

  承受著溫去病的目光與期望,韋士筆輕咳兩聲,道:「說是密偵司的那位,該不會……就是逮住我的那位?」

  「是逮著你的那位?還是你故意被她逮著的那位?」溫去病道:「阿筆你不被抓,這條送寶的毒計,李昀峰會上當?會那麼快就把羲皇璽拿去用?」

  「……那倒不是重點,重點是……」

  韋士筆沉吟道:「阿山你讓你前妻來抓我,刺得我滿身都是針孔,又讓老尚去捅你前妻,這麼亂七八糟的一大圈,關係好亂啊,你說你到底在想些什麼?布希麼局啊?」

  「先別管這個,你不是腦筋好嗎?馬上幫我想條毒計出來,搞定這場面!」

  「……哇,六年不見,一見面就拿我當血汗勞工……其實我為了引李家入竅,落在密偵司手裡,天天被他們嚴刑拷打,連肺都打穿了……咳咳咳,哎呀,血,血噴出來了……」

  韋士筆拿開摀在嘴邊的手,上頭有著鮮明的血漬,說吐血還真的吐血了,不過,溫去病沒有很在意,碎星團是詐騙集團,說話吐血是交涉的基本技能,相同的本事自己也有,而且自己現在真的很想吐血。

  「幫我搞定,我欠你一個人情!」

  「……咳咳咳,笑死人了……以前有個塊頭很大的鋼鐵衛士,常常恥笑我,說什麼人情都是狗屁,人家高興承認的時候,才是人情;人家不高興承認的時候,什麼恩情都是狗屁,還人情咧,要收帳回來,就要收真金白銀,不然乾脆別回來了。」

  「干!你想死嗎?」

  溫去病一把扯住老戰友的衣領,早已破爛的衣衫,馬上就被撕出一道口子,「再找個小黑牢來,我直接找我前妻,把你插個幾千針後,重新塞回牢里去,再加個幾百米的鋼筋混擬土,或是直接沉地心去算了。」

  「……咳咳……以前在團里,我就是個到處收帳的,你猜猜有多少人威脅過相同的話?這麼容易就被人嚇倒,全團人哪還有飯吃?咳,我的肝好像也穿了,血……血吐好多啊……」

  韋士筆眼神迷離,整整一手的血,著實怵目驚心,溫去病皺眉道:「好吧好吧,太一金葉,五千,行吧?」

  「……咳咳咳……這位戰友真愛說笑……我傷那麼重,好像胃也穿孔了,醫藥費好貴啊……起碼也要一萬五……你知道的,太一好黑啊……咳咳……」

  「太一黑?黑的那個是你吧?八千!」

  「……我這身傷,好像是被某人前妻打的……唉……妻債夫償啊……咳咳咳,我的腎……腎好像爆了……過世的爹娘,好像在河對岸向我招手……」

  「最多一萬!超過一萬,我也衝出去,找李昀峰出來再殺一次!」

  「謝謝客官!金葉一萬,即刻到帳,童叟無欺。」

  韋士筆精神大振,目中精光一掃,看了看猶在爭執,雙方身上都發出煞氣的尚蓋勇、武蒼霓,壓低聲音道:「你已經成就天階了吧?」

  溫去病皺眉,低聲道:「成了天階又如何?你不會要我衝進他們兩個之間,同時把他們打趴吧?」

  「蠢!智者不用力,哪用這麼粗魯?」韋士筆細聲道:「你慘叫一聲,翻白眼倒下,我負責淚如雨下,喊說你不行了。」

  溫去病低聲道:「這樣會有人信嗎?」

  「當然,只要他們都關心你,就會信。」韋士筆的聲音細若蟻鳴,「你剛登天階,過程中難免有什麼隱患,在這時候發作,絕對有說服力。」

  「了解!果然妙計,不愧是百難臆度,但我決定調整一下……」

  「如何調整?

  「這樣!」

  溫去病一掌閃電劈出,旁邊的戰友應聲而倒,溫去病眼中淚如雨下,悲憤狂喊道:「老尚,快來,阿筆他……他不行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