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極樂堂分部內的連聲慘呼,司馬路平益發感慨,西北大局底定後,武帥如釋重負,真性情益發顯現了。
以前在碎星團的時候,這頭天南武鳳有勇有謀,素來獲得大家肯定,但在戰爭風格上,當年的她,其實比較偏衝鋒箭頭,在沙場上橫衝直撞,幹什麼事,都偏好用簡單直接的方式解決。
最開始,是為了追上山陸陵的腳步,不被這個男人甩開;再後來,是為了好強,要衝在這個男人的前頭,向他證明自身的能力,還有搶在他的前面擋刀擋劍,減少刀槍對他的傷害……到了最後,就是在前面越沖越爽,反正背後有可靠的人,不用分心,專心衝鋒確實很爽!
沙場衝鋒,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,武蒼霓加入碎星團之前,還是比較惜身,行事比較自我壓抑與謹慎,但在團里,左右有弟兄相挺,闖出什麼禍事,都有山陸陵站出來扛,全力相護,久而久之,她的真性情就益發奔放,想幹什麼就幹什麼,從來不忍耐。
碎星團滅亡後,武蒼霓肩負重任,必須忍辱負重,委曲求全,飛揚活脫的性子,一點一點壓抑起來,為了眾家兄弟的理想能傳續,為了庇護倖存者,她做了很多大違本心的事。
雖然在這過程中,一代名將的風範,逐漸成形,但看在一路陪同她走過來的老戰友眼中,確實……她過得太壓抑了,本來那麼銳氣十足,從不遮掩的作風,變得那麼內斂深藏,做一步,想十步,她……變化太大了。
西北戰後,大事底定,處於無事一身輕的她,似乎獲得了解放,甚至還很自滿於無神鋪之主這個邪派掌門的身分,能輕易掌握比這更大十倍權力的她,將自我如此定位,為的……就是這份自由吧?
……真是令人感到好奇,解去束縛的武鳳,未來到底會飛向何方?
……不過,看個情報,立刻就決定上極樂堂分舵殺人,甚至還大有一路殺到京城去的架勢,她這個解放,會不會解得過於厲害了點?
……殺人吸引注意力的同時,還找好了背鍋對象,穿成那樣去冒充歡喜院的妖女,這還真是敢啊!話說歡喜院裡,好像根本沒聽說有什麼大欲天女吧?
司馬路平皺眉苦笑,忽然眼前光影一閃,武蒼霓已經掠回車內,他下意識地拉開擋板,避免見到頂頭上司過於火辣的穿著,但發現武蒼霓已順手取了件斗篷,把身上該遮的都套住,這才得以鬆口氣。
「武帥……」
「都殺光了!我留字示威,雖然做得欲蓋彌彰,引人懷疑,但只要極樂堂一陣子疑神疑鬼,基本目的也就達到了。」
武蒼霓皺眉道:「但有件事好生古怪,剛剛殺光了極樂堂本地人員之後,我看了一下周圍,那裡有些文件……他們的主力戰鬥員,已經在十天前離開,分部只剩一些蝦兵蟹將,不堪一擊。」
「……這就難怪了。」
司馬路平點了點頭,隨即注意到上司言語中的弦外之音,「他們的主力往什麼地方去了?不是單一命令,是整體集合?」
武蒼霓點了點頭,司馬路平確認道:「極樂堂要有大動作?」
十天前就離開,代表不是抽調人手,去參加九外道大會,而是另外有事,甚至可以說,為了此事,極樂堂甚至做出取捨,不願意把主戰力分撥過來,參加九外道大會。
武蒼霓道:「我殺進去的時候,他們開始燒毀密件,但動作沒我快,僅剩的部分看起來,極樂堂六郡四十八分部,抽調主力高手入京……」
司馬路平驚道:「這麼巧?目標也是直指京師?極樂堂這批狂人到底想做什麼?」
武蒼霓搖頭道:「不曉得,而我們已經晚了一步,現在只能儘快趕去京師,嘿,地點是京師,哪輪到極樂堂猖狂,估計他們的高手,一入京師,就會被密偵司掌握行蹤,很難翻起什麼風浪。」
提到密偵司,武蒼霓也非常頭痛,這個對手非常難搞,許多層面上,比死曜組織還難以對付,自己這幾年裡,承受密偵司的壓力,常常喘不過氣來,委實不敢有分毫大意。
意外察覺了極樂堂的活動,武蒼霓多添幾分警戒,馬車再次啟程,朝下一處極樂堂的分舵趕去,途中,武蒼霓另外想起一事。
「對了,剛才太衝動了,只顧著滅門,忘了一件重要事。」武蒼霓沉吟道:「這回九外道大會,除了亢金龍,邪派還出了一顆新星……」
司馬路平道:「我有印象,好像是那個專門跟屍體搞七捻三,被稱作地表最強之男的變態狂,叫什麼……幻滅……」
「……幻滅人魔蓋舟曲!」
武蒼霓斬釘截鐵地念出名字,恨恨地一掌打在車廂壁上,「這個淫徒,居然用那種卑劣的手法來玩弄人,這等江湖敗類,後頭見到,立刻一刀砍了!」
「這個自然。」
司馬路平大力點頭,暗自替蓋舟曲悲嘆,被武蒼霓撂下這句話來,這變態狂等於被下了死亡令。
武蒼霓力量本強,百族大戰末期,修為已近地階圓滿,新帝國成立後,她正式進入半步天階,但因為避免鋒芒太露,還有以仁刀術封印修行,把力量強行壓抑修練。
西北之戰後,武蒼霓力量再有突破,雖然仁刀之道尚未功成,可她已在這半步的基礎上,又邁出少許,雖然還未登天階,卻恐怕已是當世天階之下的第一人,很有可能成為月榜榜首。
被這樣的人物盯上,蓋舟曲沒有分毫活路,只能算是倒楣了。
「不過……」
武蒼霓沉吟道:「說來也怪,蓋舟曲是星榜中人,我以前也看過他的名字,為何這一回……我光看到名字就有火大的感覺呢?」
鄰近天階,感應力益發精進,武蒼霓還不能肯定心頭這份感覺是什麼,而能夠回答她問題的男人,此時已經抵達京師,正遠遠凝望著前方的那扇大鐵門,摸著下巴,暗自思索。
「哥哥,這裡……」
「呵,大名鼎鼎的天牢啊!」
遠看著那道充滿肅殺之氣,雖然只有寥寥兩名衛兵把守,卻仍讓人陣陣心驚肉跳的大鐵門,龍雲兒心中不安,問道:「怎麼……守衛好像不是很多?不怕劫獄嗎?」
溫去病白眼一翻,道:「不是非要擺幾百個衛兵在門口,才叫戒備森嚴,這裡好歹是天牢,關押帝國最窮凶極惡的犯人,各種該有的排場,高手、機關、奪命禁法都不會少的。」
龍雲兒問道:「那,要不要由我……」
「別亂來!妳的眼睛不是用在這時候。」
溫去病制止了龍雲兒的念頭,「這裡是帝都,不是鄉下小地方,妳現在是站天牢前面,因果類異能雖然玄秘,也不是天下無敵的……」
龍雲兒暗自一驚,溫去病的話,表示天牢里存有能識破自己的高手……想想這也正常,怎麼說也是天牢,該有些高人在裡頭把守的。
溫去病道:「之前遇到的都是星榜,入京之後,遇到月榜的別太奇怪,哪怕是一幫一派之主,有時候也要為錢賣命的。」
龍雲兒點了點頭,月榜與星榜的排名,固然是看實力,但也有些特殊的政治意義,星榜是年輕新生代,三十五歲一到自動除名;月榜則是一幫一派一地之主,個個有頭有臉,實在不想拉幫結派,占座島當島主,或是把家蓋大點,當山莊莊主也成。
在太一介入之前,星榜最強者,頂多只是地階初段或中段,而月榜則多是地階末段與圓滿,但太一介入人間後,恐怕星榜與月榜的界線,要開始模糊,況且,還有很多因為年紀超過三十五,卻又不是一幫一派之首的高手,未有入榜,實力卻不容小覷。
這些沒有入榜,卻實力強悍的地階武者,可能因此未獲得與其力量相符的名與利,為了營生而接工幹活,為人賣命的可能性相當高,麒麟李家素來自矜,像看守監獄這種事,李家子孫是不會做的,倒很有可能請來月榜人物。
想到這裡,龍雲兒忽然憶及一個曾聽過的傳說,「哥哥,天牢重地,裡頭該不會有日榜的天階吧?我聽說……新帝國成立時,李家曾秘密延請大門派的天階,花了很大的代價,請他們出任護法,約好一年出手一次或幾次。」
「……妳從哪聽來的?」溫去病皺眉道:「這些都是民間八卦,和拔獅子鬃毛能治禿頭一樣,都是忽悠啦!」
……李家手上有多少力量,自己還是清楚的,當前日榜的天階人物,分屬各家各派,這裡頭沒有一個會來替李家賣命,什麼約好一年為李家出手一次或幾次,純屬民間謠言,若李家真有這樣的約聘人物存在,殲滅碎星團時,怎麼全然不見出手?
……倒是密偵司中藏著的那個天階,是自己顧忌的大敵,但這樣的人物,總不可能整天坐鎮大牢吧?
「走吧!」
溫去病掉頭離開,龍雲兒擔心問道:「不再多觀察一下嗎?」
「免了!」溫去病冷笑道:「誰也不能保證,人就真關在天牢啊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