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這具身體不是自己的,雖然要出嫁的這個獨孤公主不是自己,但莫名其妙自己就被許配給人了,對方還是一個自己無法認同的對象,司徒小書相信,哪怕是獨孤公主在此,也會一劍斬了他!
不過,青武仙帝派來的那個宦官,貼在耳邊說了話,表示這是為了取得歷任仙帝的遺物與傳承,必須要她配合,這也是為了天下蒼生,而且一旦進入,她也能同享仙帝傳承的好處。
單純的利誘,還不至於心動,但被「天下蒼生」這頂大帽子一壓,自己也只能無言了,相信真正的獨孤公主亦會做出同樣決定……
聽那個太監的話意,似乎是只要辦個婚禮,有個名分就行,未必真要洞房,但女兒家的名節,是何等要緊之事,套上這個名分後,獨孤公主還怎麼做人?自己如果回不去原世界,往後又怎麼做人?難道真嫁給那人不成?
如果是其他的青年英俠,仁人志士,那也還罷了,但溫去病此人,長袖善舞,商人心性,重利薄義,其言其行,是自己最看不過眼的那種,要選婚嫁對象,選幾條街都不會選到他!
更別說,這人就像自己的天生克星,什麼事情只要碰到他,自己就開始倒楣,在港市時,一向到處被高高捧起的自己,先是被他所擒,又被別人所擒,弄到灰頭土臉,像自己是個廢物一樣。
後來,因為想導人入正道,自己追著這人去了西北,結果面才見了幾次,他就從飛雲綠洲逍遙到獸族去,聽說還立下大功,成為不能受表揚的秘密功臣,自己卻勞心勞力,流血拼命,背負汙名、嫌疑在身,最後更倒在病床上,不知以後會不會傷殘?
光是這些經歷,自己就足夠對這人有恐懼了,哪知這傢伙就像一場無處不在的瘟疫,連自己都流亡到異界了,他仍不放過自己!
這一年來,給自己壓力最大的,不是妖魔,不是九頭妖龍,而是這個壓得自己喘不過氣的病僧!
崛起才一年,戰績卻如橫空的彗星般耀眼,每次出手,必有魔將喪命、減員,從不落空,不但妖魔恨他恨到牙痒痒,百姓們更把他當傳奇人物,是人族多年未有的希望之光,對他的期盼,可能猶在仙帝之上。
但他如何回應這份期待的?
顯赫的戰績,遮掩不了他只殺敵,不護民的事實,他不但藉著戰爭的機會,勒索搜刮,更從不在乎老百姓的死活,沒考慮過為了他的戰勝,多少無辜百姓慘被妖魔屠戮,那些傷亡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!
一將功成萬骨枯,但在他的功績底下,被埋葬的何止萬骨?
荒唐的是,和他相比,在戰績上遠遠遜色的自己,在百姓眼中,簡直成了一事無成的雞肋,每每真遇到需要拯救的時候,百姓寧可相信他,傾盡身家所有去求他庇護,把自己當成一個……非必要時候,以不花錢為前提的備選。
這算是哪門子的混帳世道?
這一年裡,自己越來越感到憋屈,希望能與病僧一見,問問他的想法,看看這人究竟是什麼人?是另闢蹊徑的救世志士?還是只想著趁災難斂財的惡徒?如是後者,自己必當場斬之。
哪想到,真相如此簡單,病僧不是志士,而是自己的克星、瘟疫,跨界追來了,這是老天不想自己過得太舒坦,把他也給扔了來,存心給自己添堵的!
然而,他和龍家姐姐的出現,恐怕也正是自己最急需的線索,他們是如何跨界過來?知不知道該怎麼回去?這些問題……自己超想知道的。
該怎麼問才好?在不泄漏自身身分的大前提下,要如何不被他們察覺地問出這事?龍家姐姐還好,那溫去病卻是個善於算計的狡詐之徒,想要瞞過他,那可不容易,但若不踏出這一步,始終被困在原地,那也不是辦法……
司徒小書看著鏡中的「自己」,鳳眼劍眉,長年練武、戰鬥的,沒有一分多餘贅肉,曲線凹凸有致,尤其是一雙長長的美腿,與腰之間的腿臀線條,尤其令人心跳,這……比原來的自己還要漂亮得多。
但再漂亮又如何?這始終不是自己,自己……就像被困在這座漂亮的牢籠中,一個孤寂而徬徨的靈魂,隨著時間沖刷,益發的思鄉、想念親人……
「不行!」
毅然吐出這兩字,司徒小書一下發勁,整個鏡面破碎,在一片脆響聲中,成了滿地的碎渣。
……不能在這裡靜待事情發展,有那個姓溫的瘟疫在,被事態推著走,可能莫名其妙就被推到萬丈深淵去,自己必須要爭取主動。
既然要主動,那連一刻也不用多等,說干就干,現在便去找人!
拿定主意,司徒小書匆匆換上衣服,帶上兵器,如一陣風似的衝出門,直奔驛館而去。
前後沒花多少時間,就已經來到驛館,司徒小書甚至沒有敲門通報,直接用輕功翻牆進去,直至來到病僧所在的院落,這才躊躇停步。
躊躇,不是因為近鄉情怯,而是因為前車之鑑……
當初在港市溫府,自己也是翻牆,結果後來糗到爆,那個瘟疫素來陰險,這裡哪怕只是暫棲之所,可能也被他布下什麼,自己若不打招呼跳牆進去,萬一又中埋伏,那可真是沒臉見人了。
溫去病本身的實力,幾乎是沒有實力可言,但病僧……層出不窮的通神手段,委實鬼神莫測,自己親眼見識過,卻仍不明白他是怎樣做到,那些手段……好像是天階中的高位存在,他怎麼練出來的?
對著那些化身天地,形同神魔的詭異手段,已踏足地階的自己,也不敢說能穩操勝券,安全起見,與他相關的一切,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……
靜靜地站在門前,司徒小書舉手想要敲門,門卻忽然打開,站在門後的,是也被來客嚇一跳的龍雲兒。
「公主殿下?怎會是妳?這……這都三更半夜了……」
龍雲兒斜眼瞥向天上月,估計再一兩個時辰便要天亮了,這位公主深夜殺來,也不怕別人說閒話,看來真是有急事了。
「妳……怎麼穿這樣來開門?」
司徒小書瞠目瞪眼,因為龍雲兒此刻穿在身上的月白單衣,異常輕薄,背著月光,可以看清裡頭的曼妙體態,估計是已經熟睡了,聽到聲音,急急跑出來開門的。
如果是獨居,那也還罷了,但裡頭不是還有一個溫去病嗎?就算真是表兄妹,這樣穿也很不妥,更何況自己清楚他們的底細,這兩人實為主僕,溫去病更不是和尚,早在之前,自己就懷疑龍秘書與溫去病的關係不單純,她……該不會是正在「侍寢」吧?
龍雲兒看司徒小書眼神奇怪,並沒想到她有那麼複雜的心思,只是查覺到自己穿著不得體,低呼一聲,月白色的單衣陡然生變,扭曲擺動,轉眼間就變成日常的武鬥袍,緊貼合身,嶄然如新。
腦里正在胡思亂想的司徒小書,這回真是被嚇到,眼中陡然一亮,「妳還有這樣的好寶貝?」
能夠自在變形,可雅可俗,可麻可緞的天衣,絕對是每個女人的心頭好,看在眼裡,司徒小書一時也忘了本來目的,猛打量著龍雲兒,直到被龍雲兒喚醒,問起了此行目的。
「殿下深夜前來,是為了找我表哥嗎?」龍雲兒歉然笑道:「表哥他不在呢,今晚恐怕不會回來,真是抱歉。」
……如果溫家哥哥還在,自己哪可能會穿這樣睡?他出去時說了今晚不回來的,誰知還會有不速之客?
「他出去了?」司徒小書看了一眼月亮位置,「這種時候,他會跑哪去?還預告一整晚不會回來,他是去什麼地方了?」
「這個……我也不知道,表哥做什麼事情之前,不會向我預告的。」
龍雲兒歉然微笑,司徒小書益發苦惱,以帝京之大,他一個人跑了不見影,自己又該上哪找人去?仙帝宮?
司徒小書皺眉思索,覺得可能的答案太多,卻怎麼都想不到,溫去病趁著深夜,沒去別的地方,而是獨自一個去了京畿重地,五斗觀!
「……後學末進收受了天君厚禮,心中慚愧,特來致謝,還望天君不吝賜見。」
溫去病造訪五斗觀時,直接報上了身分,雖然態度有禮,可深夜時分前來的拜謝,誰聽了都會覺得不對。
數十名道門弟子跑出來,嚴陣以待,同時也早有人跑去請示,想知道如何接待這名可能不懷好意的貴客?沒過多久,裡面就有了回應,近百名道人衝出,把溫去病包圍在五斗觀的前殿,氣勢洶洶。
為首一名道人,手執七星劍,怒眉喝道:「病僧!你這佛門敗類,一介僧人,居然想染指劍公主,如此神人共憤的醜行,就算天能容你,我等也容不下你,今日就替飛龍寺的須彌佛子清理門戶!」
溫去病聞言,聳肩微笑道:「娶個漂亮老婆果然壓力山大啊,連道士都來爭風吃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