機緣巧合,救了某個高人,獲得高人承諾報答,這種奇遇其實不算少見,只要受恩者說話算話,最後通常都能成就一段江湖佳話……如果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—— hp:
人心難測,不是受了恩惠,就一定會全心報恩,事後左想右想,厚恩難報,索性賴帳,甚至恩將仇報,這種例子都不少見,更何況,這還是一個跨世代的承諾,即使當事人身故,後人仍有執行的義務……這種恩情,一個處理不好就成仇了,這種事,溫去病看很多了。
那位飛龍寺的僧人,立下還恩的承諾,本是給予平家的庇護,可他前腳剛走,平家的幾件傳承神物都不翼而飛,這裡頭代表的意思就頗堪玩味。
幾件傳承神物,是平家的機密,不敢讓外人知道,更不會莫名失竊,要說嫌疑最大的對象,自然就是飛龍寺的和尚,也許是他本人,也許是他的同門或弟子,可能性頗高。
平劍秋道:「那幾件神物失竊後,先祖既憂且懼,帶著全家人連夜逃走,改姓為平,埋沒姓名,又一次遷到了別處生活,唉……那位先祖不久便即逝世,後人試圖重造那幾件神物,卻再也沒成功過,只有一些殘圖留下,這張圖就是其中之一。」
溫去病沉吟片刻,從平春手中收回那張木牌,法訣一打,木牌碎散成千百細塊,臨風一轉,憑空化為一條巴掌大的有翼飛龍,振翅飛翔,繞了半圈,張口嚎嘯,儼然如生,跟著便回到平春掌上,又分解聚合,變成一張木牌。
平劍秋目瞪口呆,怔怔道:「沒錯,真是社稷圖,橫擊仙帝的江山社稷圖,怎麼會出現在你手上?」
溫去病看看平劍秋,再看看那張發黃的紙,腦里無數疑問冒了出來。
平家當初持有的,只是仿製版本,就和自己仿製給平春的那塊一樣,但平家仿造的依據,是橫擊仙帝所持有的版本,那個版本……是正版嗎?
巧的是,江山社稷圖這個名字,同樣也在這個世界使用,是兩個世界有共通之處,或者,真是青木妖聖的江山社稷圖流散到諸天萬界,在大荒西朝也有流傳,而後為橫擊仙帝所得?
溫去病道:「你們改名字跑路之後,就從此沒事了?如果人家真要斬草除根,只是這樣應該跑不掉吧?」
平劍秋嘆息道:「此事過後,我平家一族提心弔膽,一直就怕惹禍上身,為了謀求安穩,還特別向道門巴結,希望能攀上道門的關係,遭遇什麼危險,也有個庇蔭,哪知……」
溫去病笑道:「哪知兩面不討好,道門的馬屁拍不熱,佛門的馬屁不敢去拍,日子越過越緊張……」
平劍秋問道:「神僧你持有社稷圖的仿,真不是來自飛龍寺?」
溫去病道:「你看都看了,還問我這話?」
平劍秋無言以對,就是因為看了,才感覺到不可思議,平春手裡的仿很新,身為匠師,一看就知道是新造不久,但這個結論更讓他沒法相信。
江山社稷圖是神器等級的寶物,其原理還與其他神器背道而馳,就連自家先祖都只能利用協助修復的經驗,仿,時隔一久,根本就造不出來了,而今自己眼前居然出現新的仿,那……造得出來的那位,豈不是名符其實的超級大匠?
陳有龍和平春也想到了這點,看溫去病的眼神整個都不一樣了,益發覺得詭異,甚至可以說……看起來不太像人了。
溫去病卻沒太在意他們的眼神,暗自思潮如涌,考慮著很多東西。
江山社稷圖,目前基本上是手裡最好的一張牌,能在大荒西朝橫著走,全是靠它,這還只是一個大概八成的殘缺,兩年來自己殫精竭慮,就想把社稷圖補完,雖然造出了仿,卻離完成還差很遠,無法和真混合使用。
環顧兩個世界,自己幾乎敢拍胸擔保,想要補全江山社稷圖,自己是最有可能的人選,如果連自己都做不到,兩個世界內再無旁人有這技術。
至於找到正來補齊,這事自己連想都不敢想,青木妖聖造出社稷圖,已經超過十萬年,在歷史中時隱時現,最後幾次出現,都是不完整的狀態,鬼才知道不全的部分是否還存在?又要去哪找?
不過,社稷圖失散到其他世界,這種事情有些超乎想像了,那個橫擊仙帝是什麼來頭?他能在一個混亂大時代中,掃平諸敵,開創和平盛世,本事之大可想而知,自己或許該了解一下,這位仙帝的具體資料,圖謀後續。
溫去病道:「神物失竊,未必是那位高僧所為,你們沒去查證過?」
話出口,溫去病搖搖頭,想也知道不可能,平家面對飛龍寺這樣的大派,基本沒有自保之能,這個查證弄不好就是滅門之禍,他們既然都隱姓埋名,躲得遠遠,自然不會再回去飛蛾撲火……
「明白了,要弄清楚這樁百年疑案,看來還得落在和尚我身上。」溫去病搖頭道:「和尚我負責送你們上京,到了帝京後,去探探看飛龍寺的動靜吧,嘖,本來還想說藉著你們與道門的淵源,找天君談談條件的,搞半天你們和道門沒淵源,傷腦筋……沒法和道門交易的話,玉淨瓶和天道明火要去哪弄啊?」
溫去病是故意在三人面前抱怨,畢竟剛聽完別人的家族秘密,自己不趁機交點底,他們又如何能安心?如果還懷疑自己別有用心,萬一等會兒跑路了,又給自己找大麻煩。
果然,平劍秋聽完一怔,驚道:「你、你要求讓你火種,就是為了五斗觀的天道明火?那是人家的鎮觀之寶,怎麼可能會讓你……」
溫去病聳肩道:「我好歹也是五絕高人,就算這稱號很水,但至少在我殞落之前,總該有點分量吧?再加上你們與道門的淵源,或許就……好啦,當然現在是沒搞頭了。」
平劍秋奇道:「你要天道明火做什麼?此物是造器、煉丹的一等道火,煉物至純,莫非你也會……」
溫去病道:「這個就是和尚的私事,老平你不用管了。」
……其實我不好意思告訴你們,天道明火我只是順便要的,真正的目標是玉淨瓶。
平春問道:「老師,你是橫擊仙帝的繼承人嗎?」
先前對五絕高人似乎不屑一顧的少年,整個眼神都不同了,平劍秋、陳有龍聽了這一句,陡然一震,望向病僧的眼神也大異。
當世五絕高人之一,無非是個比較出色的人族,卻也可能隨時殞落,但如果是橫擊仙帝的傳人、繼承者,那意義就不同了。
一千年前,一度橫掃大地,開創不朽盛世的偉大仙帝,他所代表的是一個希望,對於大地上早已陷入絕望的所有人族,這是一道比大鑄更有可能逆轉時局的光明。
……橫擊仙帝的繼承人……
溫去病摸摸下巴,要是一早知道會扯上這等事,自己肯定打著偉人的招牌,招搖撞騙,比憑空扮高僧省事,但現在……自己就沒興趣被人誤解了。
「不,我和那個人沒關係,那個人……」
話隨口而出,沒有特別意思,但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,溫去病臉色驟變,被自己說的話給嚇到了。
……真的,沒關係嗎?
……橫擊仙帝持著江山社稷圖,來到這個世界橫掃人魔妖,而今自己又持著社稷圖來到,這一切只是巧合?或者,大家都是用相同管道來的?太一?
……那個人……確實與太一關係匪淺……
臉色陰晴不定,溫去病沒再往下說去,把手一揮,撤除封閉的黑幕結界,就看見……外頭圍滿了人,都是各家的匠師,眼神既有期盼,又有不安,全都在等候自己。
「靠……呃,般若波若密,諸位因何事在外等候貧僧啊?」
結界的封閉性很好,外頭的人不可能聽見裡面談話,但這些傢伙明知道裡頭有人在秘密談話,還全都圍在外面,一點尊重權的概念都沒有,實在是非常不懂得做人。
一看溫去病出來,眾匠師七嘴八舌地確認,溫去病護送眾人上京的承諾,是否還算數?
溫去病奇道:「貧僧剛剛不是才當眾承諾各位?各位為何放心不下?」
詢問眾位匠師,他們尷尬地表示,拔山劍莊的隊伍過來合流後,這邊聲勢大壯,女爵獨孤劍也來協助護送,這支隊伍如今有兩位五絕高人在列,聲威大壯,他們希望確認病僧願意與女爵同行,要聽病僧親口承諾才安心。
得到溫去病的再次承諾,眾人放心地離去,自覺可能給溫去病帶來麻煩的龍雲兒,嘆了口氣,尷尬道: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,女爵殿下宣告要同行護送後,他們就爭著要來問你……是怕你們同為五絕高人,王不見王嗎?」
「我知道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五絕高人中,獨孤劍號稱是血戰魔族,最為慘烈悲壯的一個,知道這是甚麼意思嗎?」
龍雲兒想了想,皺眉道:「是說她戰鬥時後受的傷最重嗎?」
溫去病苦笑道:「不只,她參與護衛工作時,被她護衛之人的存活率,也是出了名的低。」
「啊?」
龍雲兒倒吸了口涼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