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日的騷動與疲勞,鐵打的漢子也撐不下去,更不用說是身心俱疲的女人,當夜色籠罩大地,司馬冰心、米婭分別找了塊地方,沉沉睡去。
狼王廟是神殿,裡面當然不可能有床鋪,好在司馬冰心、米婭雖然出身高貴,卻沒什麼嬌生慣養的習性,隨處找面牆一靠,很快就入睡了。
對於侵入祖靈的殿堂,米婭遠不如司馬冰心這個人類那麼適應,處處慎重,生怕褻瀆了祖靈,做什麼之前,都先叩頭謝罪。
看著她這姿態,無論武蒼霓、司馬冰心,動作中都多了一絲尊重,避免一時不慎,造成了無心的侮辱與爭端。
關於這一點,武蒼霓並沒有什麼糾結,司馬冰心卻總覺得好像有哪裡奇怪,本來在自己夢想中,狼王廟是仇敵祖地,自己到這地方來,如果不是來受降,就是來大肆破壞,極盡侮辱後,一把火燒掉這獸族的榮耀之地,怎麼現在……變成好像來參拜一樣,真是……好奇怪啊!
一直到入睡前,司馬冰心還在納悶這問題,不過,道門冰音心法非同小可,她很快就寧定心神,沉沉睡去,全身周遭散著淡淡寒氣,籠罩肢體,更開始在周圍結上薄霜。
這是修練冰音咒的異象,但此刻周圍也沒有會大驚小怪的人,溫去病更待在神兵之前,反覆研究整個封禁。
……應該就是太一所指定的「天譴」沒錯!
獨自坐著,溫去病思索整個狀況,尤其是這件天神兵的出現。
天譴之杖,十大天神兵之一,據說是一位至尊天帝,偶然發現一座太古雷池,將雷池煉化,融入自身雷霆帝威,化為帝者的憤怒象徵,杖出雷動,是為天之罪譴。
這件天神兵,百族大戰時不曾出現,卻有過相關的下落傳聞,碎星團試圖搜索,未得結果,確實想不到今日會出現在狼王廟裡。
問題是,它是什麼時候落到飆狼族手上的?有這麼強大的兵器,飆狼族為何不在大戰中使用,情願搞到死傷慘重,險些滅族?或者,連他們也不知道祖廟中藏著天神兵?
溫去病回思戰時的情況,當時碎星團看似得勢,其實也自損嚴重,更為了儘快完成戰略目標,追擊妖族、魔族,用拉一打一的手法,拉攏已被削弱的獸族,簽訂和約止戰,而後一起出兵打妖魔。
由於是簽訂和約,拉為盟友,碎星團橫掃西北是事實,卻沒有也不可能占領整個西北,獸族領地內的具體狀況,溫去病所知有限,以前也不曾來過狼王廟,不知這裡以前有否藏東西。
雖然沒有任何證據,但就當前所蒐集到的情報,飆狼族應該是不知道自家祖廟內,藏著這麼恐怖的東西,如若知道,他們不可能全無動作,自己也不該全無所知。
更何況,從直覺上來說,自己也更傾向於那個人的獨立作為,飆狼族全然被瞞在鼓裡。
……那麼,問題就來了。
……以那個人的能耐,在戰後取得甚至事前就暗藏一把天神兵,不是問題,但為何他要萬里迢迢,跑到狼族祖廟來,把天神兵偷藏在這座石台下?
這是很詭異的事,而且還不一定有合理解釋,因為那個人就不是一個合理的人,照過去的經驗,極有可能眾人大膽假設,小心求證,猜出了各種合理可能,最後只換來他一句「沒什麼理由,就一時興起心情好,你們沒有過嗎」。
要是那個人所做的一切,都能用道理解釋,上代死曜七邪不會莫名其妙就滅團了,團里最自負智計的韋士筆,也不會一直因此輸掉打賭,從被眾人拖去吊在樹上,到總是乏人問津地在那裡自己懸樑投頸。
恨只恨,明知如此,自己還是只能試圖去推敲,希望這一次有個可推尋的合理脈絡,因為這是迄今為止,那個人唯一留下的線索。
「……看出什麼線索了嗎?」無聲無息,武蒼霓出現在身旁,白紗素裳,像是一抹沒有人氣的幽魂,這自然嚇不到溫去病,他早料到這女人會來,一是為了盯住自己,不讓自己有機會接近司馬冰心;一是……剛剛看見六道封靈鎖印,連手中刀都掉了地,可以想見心內震驚,而這些事……除了自己,她一時也找不到適當的人討論。
不過,倒不急著由自己來開那個頭就是,女人敏感,說多錯多啊……
「當然有!看出了不少東西呢。」溫去病微微一笑,道:「這手杖應該就是十大天神兵之中的天譴,如果能拿得到手,哇,那就大發啦!」這該是個不錯的話頭,但不知為何,溫去病看到武大美人擠出一個僵硬的苦笑,似乎非常失望……古怪的反應。
武蒼霓道:「這可是天神兵啊,想要入手,談何容易?」神兵,是天階專用,部分神兵形成了靈識,存在自我意識,等同就是一名天階存在,而十大天神兵,更全都是已形成靈識的絕品,不存在強取硬奪的可能,想要入手,先要問天神兵肯不肯!
「這個嘛,完全甦醒的天神兵,狀態搞不好等同天階頂的絕世大能,別說是我這個渣,就算把玉虛真宗的上仙請來,也束手無策。」溫去病摸摸下巴,笑道:「但仍在沉眠中的天神兵,這就和一條死狗沒分別,只要維持封印狀態,要入手未必不行。」
「入手一把不能解開封印的天神兵,就像拿了一把不能出鞘的兵器,有用嗎?」武蒼霓說著,搖了搖頭,苦笑道:「比喻不對,不能出鞘的兵器,在高手手裡,還能連鞘使,難道你拿了被封印的神兵,也打算連著封印一起砸人嗎?封印一破,你可會比敵人先一步承受天神兵反噬。」
「……是這個道理沒錯。」溫去病微微一笑,如果單純使用,確實極難,可自己只是要把東西拿去交差,在封印仍維持的情形下,把東西往太一那邊一扔,便可領金葉走人,有什麼好怕的?
「天譴之杖受到封印壓制,未能甦醒。」武蒼霓看著溫去病,「你對這封印有什麼想法?以你對碎星團的了解,我知道你肯定看出些端倪了。」
「嗯嗯,這個封印很不得了喔。」看對方終於提起封印,卻沒說出封印之名,似乎意在試探,溫去病索性也裝傻,不扯封印出處,卻說起她絕對沒看出的東西。
「所有的封印,都要面對一個共通的問題,就是能量源頭從何而來,這個封印表面上看來,是一個六面結界封住天神兵,但在結界形成的同時,也吸扯了另一股力量入內,維持術式運作。」溫去病伸手入懷,抓了一把粉末撒出,粉末與肉眼難見的封印接觸,化出陣陣霞光,如霧似嵐,幽幽蕩蕩,飄滿整個空間,朝四面八方延伸。
「這是……」武蒼霓細心感應,「香火神靈之力?」溫去病笑道:「對,這裡是神殿,充斥著神靈的力量,沒啥奇怪,但這些力量流向哪裡呢?」被一下點醒,武蒼霓注意到,飄蕩於周遭的神靈氣息,存在某個特殊軌道,慢慢匯流成一處,往神兵之中涌去。
「神力鎮壓?」武蒼霓愕然,回看一眼四周,「狼王廟中的所有祖靈,合力鎮住了這柄天神兵?」
「只說對一半。」溫去病搖搖頭,露出苦笑:「打下封印的這個人,真的很厲害,這道封印是一個蠟燭兩頭燒的架構,一面引用香火神靈之力,鎮壓天神兵,不讓其甦醒,一面也利用天神兵的力量,反向消耗祖靈的力量。」……也正因為如此,狼王廟中神力低落,想要借力的自己,借不到力,莫名其妙栽了坑。
溫去病道:「現在就像一場困獸斗,一群中等高手,合力囚住一個大高手,但自己也被那個大高手困住,兩邊都停不下手來。」
武蒼霓道:「會一直僵持下去嗎?」溫去病聳肩道:「我可沒這麼說,照這情況看,不出十年,這些狼族先靈就會魂散道消,灰飛煙滅,失去神力的狼王廟則會崩塌。」
武蒼霓皺眉一想,道:「你的意思是,下封印的那個人,意在消滅狼族祖靈,幫助人類?這不可能!」
「我可沒這麼說,只是單純分析眼前狀況而已。」溫去病道:「至於下封印的那個人,存著什麼樣的心思,這個鬼才曉得,那個人的心思,一向不是尋常人能夠猜到。」最後這一句,特別把事情點了出來,溫去病看見武蒼霓嬌軀一震,訝異地望向自己,目光炯炯。
……這麼看我就對了!妳很想問那個人的事吧?我已經準備好了,妳就問吧,我會把我知道的告訴妳,結合我們兩個的力量,把那個人揪出來!
「……溫家主……」武蒼霓的聲音,飄飄蕩蕩,有些虛渺不實,仿佛來自極遠處。
「……今年是二十出頭吧?不曉得婚配與否?妻室何人?家裡頭還有些什麼人呢?」……咦?
……呃!
準備好的話沒能說出口,溫去病目瞪口呆,錯愕看向武蒼霓,不曉得為啥這女人放著正事不問,忽然作起身家調查來?難道……她想把什麼人嫁入溫家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