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章 唱歌演戲的都不是好人

  戰爭在即,雲崗關高度戒嚴,片甲不得過關,什麼人也不放進放出,哪怕是親王貴族,軍令當前,也不例外,偏偏司徒小書是個例外中的例外。

  當她來到雲崗關前,關上的兵將警戒到了極點,拉弓搭箭,等著長官一聲令下,就射殺來人,但司徒小書一亮出身分,情況就變了。

  朱家的公主,這身分司徒小書從未引以為傲,提也不提,但封刀盟司徒小書的名號一出,雲崗關上便一陣騷動。

  百族大戰時,司馬家的家主,同為一代名俠,一生扶助他人,鋤強懲奸的司馬扶他,與「刀尊」司徒無視並肩作戰,相交莫逆,私下更對司徒無視奉為楷模,對自己兒孫津津樂道。

  聽到刀尊的孫女到來,雲崗關的狼翻兵不敢怠慢,第一時間進行通報,沒過幾分鐘,正在開軍務會議的司馬扶他,就率領一眾兵將,浩浩蕩蕩地開關門,把司徒小書等人迎接進去。

  有幕僚提議,可能是奸細易容冒名,又或者有什麼陰謀詭計,都被這位留著鋼刷胡的老人大手一揮,「司徒一脈,豈容奸佞?不用多想。」

  老人親自陪著司徒小書,進入雲崗關,連她的一眾手下與龍雲兒,都得以在不被搜身的情形下,像貴賓一樣被迎入棺內,幾乎可說享受與皇帝、郡公的相等待遇。

  把司徒小書帶入軍議室中,迎面而來的氣息,讓司徒小書心中一凜,龍雲兒更全身緊繃,滿滿的地階之氣,幾乎壓得她難以呼吸。

  不愧是大戰前夕,強手雲集,整個軍議室內,地階人物起碼有三十多位,高階的甚至沒資格有座位,老老實實列隊,站在各自的長官之前。

  強大的地階陣容,儘管兩女身出名門,也不多見這種場面,而在這三十多位地階武者中,司馬家人只占三分之一,其餘三分之二,全是光頭兼肌肉漢,頭頂有香疤,通體結實有如鋼鑄,不開口的時候,完全就像是一尊銅像、金像屹立在那裡。

  金剛寺與司馬家禍福與共,這回面對獸軍,金剛寺的僧兵團也同步出動,前來雲崗關協同作戰,大量的地階、高階,讓此刻的軍議室里大壯行色。

  司徒小書、龍雲兒都感到振奮,如此兵強馬壯的陣容,交由良將武蒼霓指揮,雲關地理優勢,這一戰十拿九穩,足夠有勝利的信心了。

  不過,當司徒小書說起巧遇武元帥,接受她的委託,回來報訊時,無論司馬家人還是金剛僧眾,表情都顯得怪異,司徒小書注意到了這點,卻沒太多在意,跟著,司馬扶他親自出手,一指點在司徒小書額上。

  強光綻放,一縷神念釋放出來,化作一幕影像,在軍議室里展現出來。

  一座粗獷卻充滿氣勢的白骨祭壇,前方是一大片獸族士兵,舉著利爪,高聲咆哮,氣壯雲霄。

  祭壇上,一眾獸族將領,種族複雜,多種獸頭都有,他們手中都執拿著兵器,一起仰天而嘯。獸族與妖族近似,憑靠肉身作戰,沒有使兵器的習慣,會配戴兵器常常是身分的象徵,都不是普通獸人,拿的更不會是普通兵器。

  壇上一名狼頭人身的狼人,年輕英銳,縱聲而呼,司馬家的高手第一時間認出來。

  「托爾斯基!」

  「飆狼族第一王子兼首席戰將!」

  「果然是這傢伙,就知道少不了他!但他身邊的這些……」

  見到宿敵,司馬家眾高手都心緒難平,就連金剛寺的武僧們也有幾分意動,但看站在托爾斯基身邊的其他獸王,氣勢與排場都不輸給托爾斯基,顯然都是地為相若的獸族領袖,不由得心下一緊,肯定了對方的兵強馬壯。

  司馬扶他皺了皺眉,伸手指向這些獸族領袖的旁邊,祭壇大火盆邊上的一角,眾人這才注意到,那邊有個傴僂著身體,手拿白骨杖,頭戴十禽冠的老獸人,雖不起眼,卻能與這些獸王共處壇上。

  軍議室里瞬息靜下,年輕一輩的相顧愕然,隱約有個猜測,卻不敢胡亂開口,還是那名枯瘦如柴的老僧,長長嘆了口氣,「獸尊嘎古出世,此役難矣。」

  室內一片寂靜,沒有人質疑雙方領袖的看法,但心裡都一陣涼颼颼的,獸尊是踏入天階後才得到的稱號,也是獸族中至高無上的聖者,過去獸族侵攻,常常號稱有獸尊隨行,卻都只是虛張聲勢,這回沒喊類似的話,沒想到獸尊卻真的來了。

  天階唯有天階能擋,獸族的天階在陣,人族這邊的天階在哪裡?

  所有人一陣驚恐,投向司徒小書的目光,都帶幾分感激,這個情報的份量太重,如果不知道獸尊真的出山,貿然與獸族野戰,可能一下被襲殺主帥與重將,甚至到全軍覆沒。

  現在,全軍只要提前預防,就算不能坑到對方,起碼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大大提高,避免了一場大潰敗,這已經是大功一件。

  司徒小書搖頭道:「我只是負責把情報傳回的人,偵知此事的武元帥才是真正大功,不知……武元帥何時回來,領導大家?」

  一路上司徒小書都覺得奇怪,堂堂一軍的大元帥,節制整個西北地方軍方勢力的人物,在關鍵時刻,擅離職位,跑去偵查敵情,就算真有其必要性,這麼做也未免太離經叛道了。

  但這麼一問,現場又陷入一陣更尷尬的沉默,半晌,司馬扶他這才開口,「小書丫頭,現下雲崗關與整個西北的軍務,都由老夫掌管,妳說的那個人……已經被免職外貶,不在這裡很久了。」

  「什、什麼?」

  司徒小書與龍雲兒都跳了起來,這個意外的告知,猶如晴天霹靂,一下把兩人都打懵,但還沒來得及鎮定下來,一股強悍的氣息,仿佛群龍舞空、百獸齊吼,來自西北方位,震驚到在場眾人。

  「金剛般若,阿彌陀佛!」

  枯瘦老僧伸手一揮,空中浮現一幕影像,雖然模糊,而且一閃即逝,還是看得出來,那是飛雲綠洲的遠眺之景,一道道強烈光柱,筆直衝天而起,大地動搖,一道道身影的衝出,代表著一個個地階武者的出動。

  ……飛雲綠洲,到底怎麼了?

  ……難道……獸族有行動了?

  ……無神鋪是這片土地上,一股重要的平衡力量,如果這股力量被獸族提前摧毀,這等決心與實力,思之不寒而慄。

  飛雲綠洲的狀況,讓軍議室內的每個人都感到憂慮,而一手製造出這情勢的人物,則在一個帳篷里,被無神鋪的刀衛團團包圍在外,近乎軟禁地保護起來。

  溫去病異常淡定,躺在帳篷里,無視外頭滿臉橫肉的精悍刀衛,睡得異常舒坦,等著同伴的會合。

  「喂,約定的時間到了,你賺了多少?」

  「……可以不提這件事嗎?男人的成就又不是只看錢。」

  溫去病臉上微笑,口唇輕輕顫動,幾乎沒有發出聲音,但透過雙方持有的道具,在香雪的腦中響起。

  香雪傳音過來,卻不需要什麼道具,她在距離溫去病十五米外的一處帳篷中,藉由太初真血的共振,直接傳音入腦部,即便是天階武者都難以察覺。

  溫去病道:「我出不去,他們處理得怎麼樣了?」

  「蟲子大軍可不是好鬥的,當初老尚也吃了大虧,更別說裡頭還有屍甲蟲咧,那邊仗著地利和一堆寶兵,總算穩住場面,但有幾個地階躺床上了,運氣不好,搞不好還會殞落。」

  「……真不好,這筆帳該不會算我頭上吧?」

  「你有記得把請款單扔回給他們吧?免責聲明要一開始就說啊!」香雪道:「你是腦袋擠屁股里去了嗎?幾歲人了,和人爭風吃醋,搞到玩那麼大?」

  溫去病道:「妳不覺得飛雲綠洲這地方挺怪?獸族為什麼能允許這地方存在?我有預感,在將發生的這場戰爭中,飛雲綠洲居於關鍵地位,我只是先占個好位置而已。」

  「那關我們屁事?不是蒐集完情報以後,想辦法去狼王廟的嗎?」

  「當然有用,妳就耐心一點,多等我一晚吧,我敢打包票,這個夜晚不會浪費的,總要先興風作浪以後,才能瞞天過海啊。」溫去病道:「先不說那個,妳撈了多少?」

  「不多啦,五金幣。」

  「五、五金幣?」

  溫去病一怔,這數字聽來很少,卻等於五百銀幣,五十萬銅幣,自己若不是捲入這麼大的事,只是單純開鎖,頂多只能收入十銀幣,她不偷不搶,不殺人放火,是怎麼賣到這數字的?

  「妳怎麼賺的?妳身上有什麼東西那麼值錢?」

  香雪的聲音中滿是得色,「我買了一批低等錄音石,簡單寫了首曲子,填了詞,然後賣自己的最新單曲。」

  「不是吧?這裡是大西北,他們也知道香雪大家?也是妳的歌迷?」

  「本來不知道,現在知道了;今天以前不是,今天以後,他們可能全家老小都是了。」

  「……靠,妳不去搞邪教,簡直浪費人才,但光賣錄音石和單曲,是可以賺那麼多喔?」

  「我再加賣演唱會門票就有了,時間是十天後。」

  「妳……妳真打算在這裡開演唱會?」

  溫去病不無擔心,獸族不是沒有術數高手,搞這麼大,很有可能被識破,不料香雪想也不想便回答。

  「哪可能?當然是鬼扯的。」

  「……那不是擺明賣鴿子票?註定要放鴿子的。」

  「又如何?我們的約定是不偷不搶,沒說不能用騙啊!」

  「…………唱歌演戲的都不是好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