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雙、雙重天劫?」
大老遠範圍外,武蒼霓心中不安,遠遠看著高聳的議會大樓,感受著內里散出的驚人靈壓,猜想內中情況,替溫去病擔憂。
李昀峰道:「急什麼?他幹什麼都一向是最頂尖的規格,別人證道,天劫大概就一重,他沒有個三重,根本是掉身價,現在不過兩重而已,已經很沒面子啦。」
武蒼霓瞪了李昀峰一眼,但也知道口角於事無補,只是揣測內中不知是何種天劫?溫去病又能否挺過?
同為旁觀者的司徒小書,卻是另一種擔憂,看著那棟如在虛幻之中,化為海市蜃樓之影的議會大樓,嘖嘖稱奇,陣陣天劫波動,從內部傳出,扭曲空間,卻沒能傳出,影響外界。
這並不是正常現象,倒像是某種屏護大陣,阻住天劫餘力外泄,禍及眾生,若非如此,萬古層級的天劫,稍微波及外界,就不知是多少生靈傷亡,甚至可能禍延整個聯邦,連獸領都不能倖免於難。
問題是……這個守護陣,哪裡來的?
武蒼霓瞥向李昀峰,「這是你特別準備的?可是……你不可能算到他會來這裡證萬古,能嗎?」
再怎麼善於籌謀,如果連這一步都能算到,那也太不可思議了,又或者……
溫去病在此時、此刻、此地證道,是李昀峰的刻意引導?
「不要做那種讓人生氣的想像……」李昀峰道:「那是我給自己準備的,神皇之戰後,我就想,橫豎死不去,何妨順其自然?就搞了這個大樓……陣法什麼的我不行,只能堆砌素材,砸錢來搞……把這當成是巨型法寶就差不多了。」
武蒼霓點點頭,這是最合理的解釋,但這解釋代表的另一個意思,就是李昀峰也在做踏入萬古的準備,如若溫去病功成,他估計不用等多久,也會繼步闖關,到時候,始界人族就再次有兩名萬古守護。
「謝李主席布置,今天若是沒有你的安排,不知要有多少人命傷亡。」司徒小書道:「不知溫大哥狀況如何?雙重天劫,是哪兩重天劫?他撐得過去嗎?」
李昀峰哂道:「妳那麼擔心,怎麼不自己進去看看?橫豎外人也幫不上忙,比起這個,妳還不如擔憂,那座大樓能撐多久吧?這東西是緊急趕建的,能撐的時間有限,如果他度劫太久,大樓破滅,那時……就真的好看了。」
這話著實讓司徒小書不安,李昀峰又道:「他能回來度劫,真是走狗運了,萬古證道,諸天皆動,哪可能沒有阻道者?大多數的闖關者,其實都死在這一關上……始界在真.封神台的庇護下,萬古難入,直接幫他擋了萬古層級的阻道者,很好運了。」
武蒼霓此時才意會過來,剛要慶幸,就聽李昀峰道:「但萬古強人的威能,不是那麼簡單,哪怕進不了始界,光是在外頭遙遙出擊,也一樣能把這裡打稀巴爛……萬古存在的攻擊,就是我們跳上去硬挨,也擋不住的。」
「那……這該怎麼辦?」
被李昀峰提點,武蒼霓也有感應,雖然不是很清晰,但一道道滿是惡意,卻無比強大的目光,橫越星海,穿過無數世界,掃視而來。
目光的源頭,是諸天萬界內的各個萬古存在,他們未必與溫去病有怨,甚至不見得認識他,但此時此刻,任何一名不願意看到新增同級對手的萬古存在,都能信手擊出力量,跨界而來。
縱然有真.封神台屏護,打進來的力量會被大幅削弱,可對於度劫中的當事人,任何一道外力,都可能造成證道失敗,當場殞落。而萬古層級的力量,就算被真.封神台削弱,也不是幾名大能妄言能擋的。
神皇之戰時滿滿的無力感,此刻再次浮現心頭,武蒼霓望向李昀峰,想看他有何策略,卻只見他聳聳肩,「那座大樓,是我給自己準備的,扛內也扛外,如果扛得住,那就萬事大吉,如果扛不住……我也沒其他辦法了,如果還想做點什麼,那……祈禱也是不錯的!」
武蒼霓微怔,司徒小書也聽懂了這話的意思。從古至今,防止證道時遭到外力阻撓,一個是請來強力的護道者,另一個關鍵就是事先連橫合縱,用外交手段擺平。
……祈禱?向誰?
……各家萬古出不出手,誰說了算?
……永恆者說了算!
有沒有人阻道,最終還是得看「天意」如何……
這已不是己方能干涉的範圍,如今所能做的,就只有靜靜旁觀了……
而正注視著這邊動靜的,不只是李昀峰等人,也不只是始界之內,諸天各處都有萬古存在蠢蠢欲動,只是……莫名的壓力,不知來自何處,讓他們心頭沉重,如受重壓,一時未敢妄動。
鬼市之中,歌舞昇平,頂端的王座上,鳳紋黑袍的女君,妙目流轉,遙遙望向某個方位。
邪魂嶺上,剛剛回歸的霸皇,獨坐檯階,橫刀膝前,怨火無聲焚體,而紫綠怨火中的目光幽深,投向始界……
一人證道,牽動諸天,這並不是什麼稀罕事,甚至可以說是種常態,而身為當事人的溫去病,現在也顧不上這些,壽衰之劫所帶來的影響,不光是血肉氣力流失,更暗含著智衰之劫,讓神智迷亂,思維破碎,做不出正確的判斷。
舉目所見,自己的法身急速老化,應該是要急謀對策的時候,偏偏腦里一片空白,各種回憶紛至沓來,跑馬燈似的在眼前閃過,卻都是稍縱即逝,什麼也留不住,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快想不起來了。
壽衰、智衰,來得如此猛烈,別說運用力量,溫去病甚至感覺到,再這麼老化下去,不出半分鐘,自己就要直接完蛋,撐不下去。
情勢危急,溫去病腦中意識朦朧,嘴角卻微微上揚。
……壽衰、智衰,都是老化的一部份,而老化,是時光流逝的具體表現。
……挑戰萬古所要面對的,就是時光沖刷!
……會遭遇到什麼,早就料到,連模擬考都做了不只一次!
黑山之中,冥界屍龍,正是當代首屈一指的太初時光龍,衰老什麼的,在黑山的時候,自己早就藉機嘗試過不只一次,那個人妖老太婆樂於落井下石,讓自己連番嚐試時光沖刷的感受,弄到現在,自己早就成了此道行家。
「哈!」
溫去病一聲長笑,已經漸漸昏亂的腦識,僅餘一個執著的念頭,反手一掌,將自己法身打得崩潰,快速湮滅。
沒了法身,只剩下元神,壽衰、智衰的影響仍在,卻已經被削弱到最低,還得輕鬆的元神,剎那摺疊,不住壓縮,不住垮塌,連靈魂最根本的型態都失去,歸還為最初始的一點。
非方非圓,無框無邊,返本歸元,可見太初!
黑山之內的修行,溫去病把自己歸還回原點,繞身的時光長河,環著身軀飛快打轉,化為激流,高速沖刷那若有似無的一個點。
然而,原點之內,無前無後,沒有過去,亦不見未來,時光長河瘋狂沖刷,激流來去,滔滔蕩蕩,卻不能在混沌原點上留下半分痕跡。
壽衰、智衰之劫,不入混沌,漸漸被化消,歸還於原點的溫去病,神識漸復清朗,把握三劫告終,新劫未至的一瞬,踏步邁出了至關要緊的一步。
先前嘗試,已經清楚,想要跨過六、七重天之間的那道門檻,單純靠自身力量是不足的,這不是力量累積得不夠,而是根本性的問題,卡住中位、高位之間的那道門檻,不是單純用力量能夠解決的。
攀登天階的過程,在於轉化生命形式,想從大能晉升萬古,必須要把自我的生命烙印,嵌入時光長河之中,從此壽同天地,只要烙印不滅,縱然身死,也能利用存在烙印,化為時空道標回歸。
乍說起來簡單,可真要做到,就變成玄之又玄的道理,沒人知道具體應該是怎麼做,溫去病對此已經有了構想,此刻法身碎裂,化為原點,在一片混沌中,敞開神魂,感知外物,滲入環繞周遭的時光長河,登時有所感應。
時光中,過往的一切,化為記憶,不住在眼前跑過,並不是正常的順序,忽順忽逆,如同陷身亂流里,承受怒浪拍擊。
每一段回憶中的自己,都是時空烙印,悠悠光陰,自我的烙印無所不在,更是維持那一段時空的要件。
時空烙印,並非天階者所獨有,神魔妖仙,花草樹木,哪怕再平凡渺小,也都有自我的時空烙印,問題是……這些烙印雖存在於時空長河中,卻談不上嵌入,只是隨波逐流,唯有累積足夠,又參悟時空法則的強人,才能以各自大道、神通,將道標嵌入長河,從而完成晉升萬古的程序。
這個程序,溫去病已有領悟,從這一路上所見的各位強人身上,自己窺見了他們所行的大道,卻只能做為參考。
……他人之道,非我之道!
……道不同,不可為謀。
我要用以衝破時光長河的「道」,應該是……
溫去病心念一動,原點狀態崩解,點點功德玄黃明光閃爍,化為鳳凰,沖天而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