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於冥府之路最末端的六道輪迴盤,或稱六道台,是所有亡魂歷經煉獄洗罪,痛裁身心後,進入輪迴通道轉世的重地。
之前冥府內驚天一戰,小白身成冥皇之後,不管不顧,透支冥府資源,發出超限一擊,大破各路入侵者,卻也造成冥府崩壞,輪迴通道斷裂,現在重新接回,冥府法則補全,整個天地驀然劇震,黑暗之中,大放光明,漂浮在冥河之上的不散濃霧,迅速散離,
被冥河阻斷前路,渡河不得的萬千亡魂,看見濃霧消失,頓時爆出連串歡呼聲,一艘艘渡船,也在冥府船夫的操控下,迅速朝它們駛來。
一船又一船的亡魂,迅速被渡船運送到對岸,又在鬼卒的引領之下,漸漸穿過高聳入雲的圍牆,接受審判。
過不多時,冥府內煞氣加重,諸般刑獄之內,慘嚎聲響徹雲霄,各種殘虐酷刑,加諸罪魂之身,重新開始滌罪洗怨。
冥府,重回舊觀,億萬鬼物的最終希望,重新照亮整個鬼界……
「……那傢伙,又可以得瑟了!」
邪魂嶺上,霸皇遙望遠方,口中不滿,臉上卻露出笑容。
遠處冥府的動靜,瞞不過萬古大人物的耳目,不只是霸皇看得到,就連身旁的鬼韜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「冥府已經修復完畢了?這麼說……」鬼韜驚道:「那股力量,又可以重新啟動了?」
冥府內先前一場亂戰,震絕當代,不光是有份出手的萬古,個個都被打得抱頭鼠竄,就連沒參戰的鬼韜,都思之不寒而慄,尤其是最後小白藉助冥府加成,一人化七,七名偽永恆並立於世,絕代雄威,真正當得上永世無敵這個評價。
若單單只是如此,鬼韜還不會有太大壓力,畢竟冥皇威能,並不能出冥府,是個關起門來就無敵的存在,只要不犯傻,想閻羅陰蛟一樣跑它地頭上去挑釁,它也傷不到誰。
問題是……自己所跟隨的這位主公,卻是個極度不安分,會到處挑事尋戰的,冥皇的那股無敵之力,於別人是恐怖,於他卻是極大誘惑,誰也說不準,這位會不會一下鬥志充腦,把刀一拎,就跑去挑戰當代冥皇了……
「哈!」
看出下屬擔憂,霸皇笑得爽朗,「不用擔心,我又不是沒了腦子,怎麼會去做這種傻事?」
不說還好,說了這句,鬼韜的表情卻更為陰沉,想起不久之前,這位也是撂下同樣一句話,讓人以為他會理智的隔岸觀火,卻在關鍵時刻沖了出去,幹了絕對不理智的冒險行為,還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的。
霸皇笑道:「今次不同,我和那傢伙另有戰約,為了尊重彼此,自當是我將本身實力磨礪至巔峰,才再去找他試刀,否則,倉促挑釁,不但是對彼此武格的不尊重,為他所敗後,還會被恥笑千百萬年,這可讓人受不了。」
鬼韜欠身行禮,「主上的實力,當世萬古無雙,取回霸刀之後,連永恆者也要忌憚,自然無懼任何挑戰……」
「是啊……」霸皇目光轉向,望著天邊,「我是無懼,但你卻怕了,明辰特別來訪,之前該是向你打過招呼的?或者……根本是你和他打的招呼?」
鬼韜大驚失色,顫聲道:「這……」
冥府之戰中,霸皇的表現極為不妥,不但打破自己說出的話,無視風險跳出去奪刀,對溫去病表現出不合理的善意,更在關鍵時刻,出手護衛小白,擋下了原本該是同一陣線的魔主,間接導致魔主最後被小白重創,這連番問題下來,他自己行若無事,任性而為,下屬和盟友卻坐不住了。
魔主親身降臨邪魂嶺,此事震動諸天,但事先連一聲招呼都沒向霸皇打過,就這麼拎上好酒,直接出現在大會堂門口,毫無半點架子地訪友。此舉雖然甚合霸皇脾胃,但他又不是胸無韜略的莽夫,豈會看不出個中含意?
不請自來,事先還不通知,說是驚喜,其實更有突襲的意思,霸皇如何不心下雪亮,而從鬼韜當時的反應,霸皇更是明白,「他突然到來,你並不吃驚……好吧,就當你處變不驚……」
霸皇微微一笑,沒有太多言語,卻不怒而威,鬼韜心驚肉跳,正待跪下請罪,被霸皇搶先抓住肩頭拉住,制止了動作。
「主上,我……」
「不用嚇得尿褲子,你什麼了?這件事你做得……」霸皇一頓,啞然失笑,「也不能說沒錯,不過,確實可以理解……我的狀況,讓你感到不安?」
「主上……確實有不少變化。」鬼韜豁出去了一樣,坦然直言,「若是當年的主上,此刻等待我的,肯定只有當頭一刀,您的變化讓臣下不解,為何會對一個人族破格禮遇?」
聞言,霸皇大笑,「哈哈哈,才只死過一次的你,懂得什麼是多世為人?每一世不同的記憶,不同的際遇,如果還一點改變都沒有,就是毫無進步!我可不敢說萬古之前的我,就已經完美無瑕,全然不需要進步了,不然也不會最終隕落不是……那小子,確實我欣賞他,他身上有些亮點,就是萬古之前我遇著,同樣也會欣賞……」
鬼韜卻肅然道:「正常的欣賞,是主上霸氣胸懷的表現,但對溫去病……主上不惜以身涉險,自毀初衷,在不該動的時候,強執霸刀,這……您欣賞他到了甘願為之捨身的地步?」
上位者能夠容忍手下的小小算盤,卻不等於能接受連續質疑,這是對權威的挑釁,鬼韜很清楚這一點,果然當這番話出口後,霸皇臉色直接一變,眼中流露一抹怒意。
「戰刀原本就是我神軀所化,只是因為被作了手腳,不想讓人得計竊笑,才不急著回收,你還真以為我怕了鬼君那老東西嗎?要不是它被仁光鎮壓,我早就找上門去和它算帳了!」
霸皇冷笑道:「什么九陰怨火,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一哂,剛好利用這機會,與他隔世一斗,說什麼捨身、危險,你也太小看本霸皇了。」
主君的壯語,豪氣干雲,鬼韜也很想簡單地點頭稱是,但就是因為自己謁見主君的機會最多,日夜追隨,才會比其他人所知的要多,之前所看到的那些東西,著實讓自己日夕不安,心中難寧,這才不得不引來魔主。
過去,霸皇常在這座大會堂的寶座上,靜靜坐著,如同化身石像,是冥思,也是修行,引發諸多異相,斷過去,戰未來,過程中所透出的氣息,既有萬古神靈,無上皇威,亦有霸者煞氣,甚至還有仙家之氣。
這些不同屬性,卻又同等強橫的氣息,隨著霸皇的修練,不住強化、提純,交互衝擊,漸漸形成一條無上之道,最終通向永恆至境,這是鬼韜所看得懂的部分,而透過這些觀摩,它參照自身,若有所悟,同樣獲得不小的提升。
但打冥府之戰歸來,坐在寶座上的霸皇,卻整個不同了,靜靜坐著的他,仍是一語不發,幽深的眼神似在注視無限遠處,透發出來的氣息,卻非皇、非霸,不見仙神,唯有深深怨毒,刻骨而發。
靜默的人影,手握霸刀,無聲在寶座上燒去了皮肉,化為一具無比怨厲的火骷髏,而從那無目雙眶中看出的每一眼,都是對這諸天萬界的極致詛咒!
那種目光,就連身為鬼物的鬼韜,都忍不住從心裡發著寒顫。
……這是,真正的怨鬼!怨天、怨地、怨蒼生,要將世間一切都拖著一起,同墜無間……
每次,鬼韜都在恐懼中,生出這樣的感嘆,但每次當霸皇離開寶座,走出大會堂,卻又恢復如常,談笑風生,豪邁干雲,與寶座上的那具怨火骷髏,完全判若兩人,根本沒法聯想在一起。
鬼韜無從想像,霸皇究竟是如何將那刻骨怨毒,隱藏得那麼好的?若是強行壓抑,霸皇每日必承受著外人難以想像的痛苦,極度的痛苦;而若是怨火邪毒已入元神,那……痛苦是沒有了,平日所見的霸皇,也就完全是個假象,真實的他,根本就是個已經怨毒入魂的凶鬼!
「……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。」
霸皇的一句話,再次驚得鬼韜想要跪下,但霸皇卻拍了拍它肩膀,笑道:「沒啥,近在咫尺,日夕相對的人,知面不知心,換了是我,也一樣會覺得很恐怖,你所做的事……我能理解。」
「主上……」
「神經病再怎麼說自己沒病,也不會有人信的,既然你找了明辰來鑑定,就相信他的眼光吧。」
霸皇拍拍已經呆掉的鬼韜,還不忘再補刀一句,「啊,對了,等明辰晚點聯絡你,給你鑑定報告的時候,千萬別忘記也給我一份,讓我知道自己究竟病沒病,謝謝。」
鬼韜的表情,完全僵在臉上,正不曉得該怎麼回答,外頭卻騷動響起,一股莫名威壓降臨,邪魂嶺上的幾名鬼物大能飛出攔截,卻一照面就被掃了出去。
臉色一沉,鬼韜道:「好大膽……呃!」
出口的話聲,半途止住,除了那一股澎湃的巨獸威煞,還有……那一抹燦如驚鴻的五色神光!
妖皇來使!
絕不可能是親自前來,但只要是一名妖族小聖,手持補天令,就足以直闖邪魂嶺,大能層級阻攔不住了。
「……那婆娘坐不住了啊。」
霸皇的聲音分外悠然,鬼韜撥開屏障迷霧,赫然看見大會堂正前方,一尾百米長的雙頭惡龍,周身冰火氣勁環繞,是洪荒異種,雖為坐騎,卻能戰萬古,而在惡龍背上,卻是一名宮裝美婦,懷捧補天之令,氣度雍容。
「兩位有禮,我乃石磯聖母,今傳妖皇法旨,請兩位接旨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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