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後的清晨,柳青草在朗月隱退前,快步的跑到千峰山山腳下,然後繞著早起上工的工匠回到了自家宅子裡。
今日,剛好是收稻穀的日子,她緊趕慢趕的將將趕回村子,連歇息都沒來得及,就換上衣裳,拿起鐮刀走出大門朝著百家私塾和慈幼院走去。
「甘大哥,學生們都準備好了嗎?」柳青草走進私塾,剛好碰見拿著書冊從講堂出來的甘常肅,住腳詢問起來。
「今兒一早學生就起了床,現在正在食堂吃早飯,約莫等個半盞茶,他們就都來了。」甘常肅笑容滿面的看著柳青草,朗朗開口。
他來石河村不到這段時間,日日與學生待在一起,閒下來時,他會跟村民一同走在田間地頭,查看莊稼長勢,喜村民之喜,憂村民之憂。
做縣令這幾年,他吃朝廷糧,對百姓的生活困苦只能聽旁人敘述,而在這裡,他能與百姓感同身受,也更能體會到百姓生活的不容易。
當然,更讓他震驚的,莫過於面前餓柳青草,他怎麼也沒想到,她一個一女娃竟有如此魄力,敢收留鎮上的乞兒和別村的孤兒。
這事別說他現在,就是以往他還在任時,那也是不敢做的。
就這一點,甘常肅對她便是另眼看待,不再將她當做一個小女子。
「那這裡就麻煩甘大哥了,我這就去慈幼院,一會兒我們村尾見。」柳青草笑著開口。
甘常肅點點頭,「你快去吧,待會兒我和學生們就趕過去。」
柳青草也不過多寒暄,直接轉身去到慈幼院,領著慈幼院的孩子往村尾去。
村尾廠棚,一陣油炸麻辣蒜香的味道四溢在空氣里,柳青草帶著笑意走進去。
吳志等人為了不耽誤秋收,天不見亮就趕到廠棚,此刻正將第一批饃片倒騰在竹篾上晾涼。
「青草,準備割稻了?」吳志扯下棉紗口罩,掏出汗巾擦了把臉走過來。
柳青草點點頭,朝不遠處的簸箕看去,簸箕里的饃片堆積老高,再多放半勺饃片,這小山就要嘩啦啦的往下滑。
「馬上就準備去割,你們弄完交了貨也趕緊回去忙吧。」
「昨日我給他們說過了,現在還剩最後幾鍋,弄完熊武就來拉貨,大家也就能回去幫忙了。」吳志笑著開口。
柳青草點點頭,前些日子她就說給他們放三天農時假,結果工人都說不用,說他們來早些,把饃做出來再回去忙,柳青草也無法,只得答應。
柳青草正欲說話,就聽見身後傳來幾道聲音。
「柳先生,我們來了。」
「柳先生早。」
學生帶著笑顏朝她跑過來,一邊跑一邊問好,像極了二十一世紀學校里那群活潑熱情,朝氣蓬勃的讀書娃。
「人都齊了,那我們開始吧。」柳青草朝他們一笑,然後看向甘常肅點點頭。
「你們跟著我。」甘常肅將擔子挑在肩上,對身後的學生開口。
學生很是聽話的點點頭,跟在甘常肅的身後往稻田走去。
柳青草看著走遠的甘常肅,也不再浪費時間,直接帶上慈幼院的孩子往另外一塊田走去。
稻田地里,起起伏伏的身影在其中穿梭,不到半日功夫,完整的稻田就已經有了一條弧形分界線。
柳青草放下一把稻穀,站直身子虛眯著眼睛看著頭頂的太陽。
這太陽太烈了,曬穀合適,幹活倒是挺難為人的。
「於鴻,去跟你甘先生說,該吃晌午了。」柳青草看著幾步遠的於鴻,輕啟唇角。
於鴻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,點點頭往田埂走去。
廠棚區,四口大鍋里滿滿的裝著白菜燉肉,土豆燒雞,紅燒魚丸,西紅柿雞蛋湯,一旁桌上還擱置著四個大大的蒸籠,裡面是提前蒸熟的白米飯和饅頭。
這些飯食看著多,其實也只是將將夠,畢竟慈幼院和百家私塾的孩子加起來就有近三百人,且正是能吃的年紀。
也正是因為如此,柳青草每月在這些孩子吃食上的花銷就要投入一大筆錢,她若只是靠著空間那些錢財將這些人培養出來,簡直是痴心妄想。
她也考慮過將伙食壓縮一番,可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,不因為別的,只因為這些孩子的伙食並不是都如今日一般。
平日裡,私塾和慈幼院的伙食只能說比村民好上些,若是再壓縮,那就不利於孩子們的生長發育了。
「青草,今日吃這般好?」甘常肅端著食盤過來,笑著開口。
柳青草笑了笑,看著周圍吃相端正的孩子,心情極好。
「甘大哥,這都是力氣活,油葷不多些,晚些幹活沒力氣。」
「說得也是,只是這一頓下來可要不少銀子,你這一畝地的糧食怕是這一頓就給花出去了。」甘常肅看著盤子裡窩滿的肉片,眼皮抖了抖。
他也不知該說什麼,吃得好他該高興才是,可他又覺著這日子太好了些,吃得讓他心疼。
柳青草搖搖頭,故作無所謂的笑笑。
「甘大哥,既然要吃就吃個滿足,吃得吊著胃口那不是讓人難受嗎?且這樣的飯食也就幾日,我這幾近三百畝地,不差這幾頓飯食。」
柳青草說是這樣說,但心裡其實早就算過一筆帳的。
一畝地收八百斤稻穀,脫殼後一斤稻穀得六兩精米,賣十五文錢一斤,一畝地得七兩左右的銀錢,按三百人算,這樣標準的飯食,一頓下來最多四兩銀子,晚上那一頓比不得晌午,一天的飯食銀錢自然是花不了一畝地收成的。
不過,這是按八百畝產算的,若是按這個時代的畝產量,甘常肅說的也不無道理,畢竟這個時代的糧食產量不高。
雖然甘常肅不是農家子弟出生,但他還是能一眼便看出來石河村的稻穀穗子跟別的村子相差很大,只是他根本沒想過會是翻倍的差距。
「青草,我看這結的穗子比別地兒的都要多,聽江村長說是你弄出來的藥肥起的作用?」甘常肅吃好飯,在水渠里將餐盤洗乾淨,走到柳青草身邊詢問起來。
柳青草也不藏著掖著,點點頭承認。
這事整個江大富管理下的村民都知道,不是什麼秘密,當然,這藥肥也確確實實是有作用的,只不過大家都潛意識的認為,這收成跟藥肥的價值完全不對等,可卻是對他們有利的。
「甘大哥,我當初也只是好奇,正好手裡有錢,就放手嘗試了一番,這法子雖然有大作用,但卻是沒多大意義的。」
「為何?」
「因為這收成的價值與我藥肥里投入的藥材的銀錢相差甚遠,因此這法子並不可取。」柳青草實話實說。
甘常肅眉頭一揚,點點頭沒說話。
既然柳青草這般說,那這藥肥肥田的法子,確實是無法大規模推行下去。
柳青草自然知道甘常肅心中所想,可這事她不可能答應。
讓莊稼大幅增產對她來說不難,可卻會將她置於危險之地,她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,不然,也不會放入人參那等珍貴草藥,做多此一舉之事了。
「藥肥肥地雖然不可取,但燒草翻地曬地,用草木灰漚肥或者河底淤泥肥田,這些法子還是可行的。」柳青草將自己知道的傳統肥地方法說了出來。
甘常肅低頭沉思著,好一會兒才應聲。
「這些我都記住了,多謝青草。」
「甘大哥客氣。」柳青草說了一句,站起身來,去水渠將餐盤洗淨歸置在廚房。
……
夕陽西下,紅霞滿天。
柳青草將一群孩子送回休息處,轉身往村尾而去。
床上,柳青草趴在桌上,兩眼看著桌上八隻黑色的蟲子,眉頭一高一低的蹙起。
這幾個玩意,不,應該說是蠱蟲。
屍化蠱!
這種蠱,柳青草也是無意間翻看空間倉庫的書時瞥見的,不然她也不知道這東西,也不會這麼早趕回村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