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 現世報
小姑姑鬧出了這般大的動靜，阿爹其實一直時不時的注意著後面的情況。他原是擔心小姑姑在鬧騰之下掉出牛車，不想，卻看到了這般情形。
「你這小妮子怎的那麼狠毒？那是你侄女！」
阿爹趕緊讓牛停下，先將莫千蕊抱起來打量了一番，見她似乎沒什麼事兒，這才鬆了一口氣，將她放在牛車上，又將掉在地上的背簍撿了起來。
幸虧牛車的速度根本就不快，也並不高，這年頭的地面又都是泥地，前段時間都在下雨，這兩天雖說雨停了，泥地卻還是比較鬆軟的。莫千蕊除了一身衣裳被弄髒了之外，並沒有其他的損傷。只是，背簍里的梨子和枇杷都被蹭破了皮，其他的東西也磕碰到了，幸好都不是很嚴重。
小姑姑原本被阿爹罵的有些心虛，可一見莫千蕊沒啥事兒，又看到她的背簍了擱著很多吃食，當即就忍不住了。
「好呀！大丫頭你盡吃獨食，怎的不給我吃幾個？我餓死了你知道嗎？」
莫千蕊一聽這話，趕緊將東西都放回到背簍里，然後將背簍死死的抱在懷裡，一副母雞護犢子的模樣。
其實，這若是擱在平素的話，以莫千蕊的性子也不至於這般小氣。可她方才剛被小姑姑踹下了牛車，哪怕沒受什麼傷，那也是她運氣好。眼見小姑姑要搶她的吃食，當即就擰巴了起來。就算她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，也不願意貼著臉給剛打過她的小姑姑遞吃食。
「你個摳門的死丫頭！啊！」
小姑姑被莫千蕊的舉動給激怒了，盛怒之下的小姑姑完全忘了自己所處的位置，猛地站起身來就想要打莫千蕊。結果，現世報立馬就來了。
阿爹鄙視的看了一眼摔了個狗吃屎的小姑姑，這莫千蕊好歹是坐著被踹下去的，而小姑姑則幾乎是一頭栽倒在地，模樣肯定要比莫千蕊慘烈，可惜阿爹完全不同情她。
吩咐莫千蕊坐好，阿爹竟然根本就不等小姑姑，直接牽了牛就往前走。
小姑姑好不容易起了身，一見牛車已經走了一小段路，氣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，兩腳亂蹬雙手捶地，竟然放聲大哭起來。
阿爹回頭看了一眼，高聲道：「你要麼自個兒趕上來，要麼就直接回鎮上去。我可不是阿娘，才不會慣著你的臭脾氣。」
說完，阿爹也不管後頭的小姑姑哭得有多慘烈，走的愈發快了。
莫千蕊抱著背簍時不時的回頭看，過了好一會兒，她眼瞅著小姑姑快變成一個小黑點時，小姑姑終於起身追了上來。
阿爹聽到了後頭的動靜，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想法，逕自往前。小姑姑氣喘吁吁的趕上來後，卻不是說軟話，而是哭鬧的叫囂：「大哥你太過分了！我要告訴阿娘去！」
「去吧，去了就別回來。」阿奶的氣勢雖說很足，卻還沒有強悍到聽了她的名號就要縮頭的地步。阿爹完全不怕小姑姑告狀，事實上以往小姑姑也曾經不止一次的告狀。阿爹琢磨著，也許在阿奶的心目中，他是比不上自家二弟的，可比小姑姑卻重要多了。
聽阿爹這麼說，小姑姑的眼淚流得更加厲害了：「你怎麼能這樣？我摔疼了，我走累了，你讓我上牛車！」
這次，阿爹不吭聲了，小姑姑又鬧騰了一會兒，最終沒了聲音，大概是她也明白哭鬧對於阿爹來說是沒用的。有心想回鎮上，可阿奶明白的說過，要她回家住一段時間，若是她真就這麼快回去了，鐵定是要挨打的。
莫千蕊坐在牛車上，看看阿爹的背影，又瞅著不停摸著眼淚的小姑姑，最終選擇保持了沉默。
楊柳村離鎮上太遠了，阿爹倒也罷了，嬌生慣養的小姑姑走了大概一個時辰，卻再也走不動道了。阿爹嘆了一口氣，停下了牛車，讓她爬上去。其實，在莫千蕊的角度看來，方才阿爹一直在用眼角注意著小姑姑。可惜，小姑姑才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，恐怕在她的心目中，阿爹只是個惡人罷了。
緊趕慢趕的回到村里時，已經是傍晚了。
幸好如今是盛夏，天還沒有黑透，阿爹要先去李家老二那兒歸還牛車，讓莫千蕊帶著小姑姑先回家。至於兩人的背簍和包袱，阿爹並沒有讓兩人拿，說是他待會兒都會拿回來的。
莫千蕊快步的往家走去，還沒走到自家院子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。這阿娘的廚藝雖說比不上她，可飯菜里卻有一股子只屬於母親的味道。莫千蕊腳步愈發輕快了，壓根就沒管身後的小姑姑，左右就這麼幾步路，她還丟了不成？
聽到外頭動靜的阿娘趕緊迎了出來，見莫千蕊回來了，一把將她拉了過來，一迭聲的問：「大丫頭餓不餓？累不累？今個兒都做什麼了？阿娘做了你最愛吃的菜泡飯，上回李家大嫂拿來的雞蛋還有剩，阿娘給你煮了一個。咦？身上怎的那麼髒？得，阿娘這就去燒水，等吃完飯洗個澡換身乾淨的衣裳再睡覺。」
阿娘的問題都是隨口問的，並不一定要莫千蕊回答。
而正是這些嘮叨，讓莫千蕊心裡觸動不已。
上輩子，從她變成孤兒以後，她就管自己住的房間叫暫住地。多少次晚上下班回到暫住地，她都盼著房間裡有媽媽做的飯菜，有媽媽柔聲的嘮叨，可惜每一次她都是面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。沒有家人的房間，永遠是那般冷清，永遠也不能被稱作為家。
幸好，老天爺又給了她一次機會。
「你眼睛瞎了嗎？就沒看到我還在後頭？」
正沉浸在溫馨氣氛中的莫千蕊頓時臉色一變，扭頭看向破壞了自己好心情的小姑姑。
阿娘聞言一驚，很是詫異的順著聲音看過去，許是因為太長時間沒見面了，阿娘沒有立刻認出小姑姑，而是帶著一絲不悅問道：「你是誰？來我家做什麼？」
這卻是捅了馬蜂窩了，小姑姑翻臉比翻書都快，當即一屁股坐倒在地，就跟之前莫千蕊看到的那般，又是蹬腿又是捶地，嘴裡更是大哭大鬧。
阿娘被弄得目瞪口呆，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：「你……你是小妹子？」
莫家的阿爺阿奶都不太會取名，阿爹和小叔叔分別叫莫大山和莫二山，而小姑姑出生後，還沒等取名字，阿爺就過世了。阿奶估計是懶得取名，或者壓根就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，隨口叫喚小姑姑為小妹子，全名也就是莫小妹。
按說，阿娘認出了小姑姑，她也該停歇了，可不知道為什麼，小姑姑聽阿娘這麼問，卻鬧得愈發厲害了。
不多會兒，已經出晚飯出來納涼的鄰居們都涌了過來，等阿爹背著背簍拿著包袱回來時，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。
「怎麼回事？你又在鬧啥呢？」阿爹掰開人群後，看到恨不得滿地打滾的小姑姑，當即就火冒三丈了。
莫千蕊不禁佩服起小姑姑來了，其實阿爹這人的脾氣很好，極少會發火。而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將阿爹火氣挑起的，如今看來也就只有小姑姑一人了。
生怕小姑姑在阿爹面前告阿娘的狀，莫千蕊趕緊上前一步，搶著回答道：「阿娘不知道小姑姑跟我回家了，沒注意到她，小姑姑就罵我阿娘眼睛瞎了。然後阿娘認出了小姑姑，她就大哭起來了。」
雖說這會兒已經是傍晚了，不過盛夏的傍晚還是有很多人在村道上晃悠的。
莫千蕊帶著小姑姑回家，一路上走來有很多人看到。當然，能夠目睹到莫家院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人倒是不多，可小姑姑之前那一聲「你眼睛瞎了」卻還是引來了好幾個無所事事的人。
因而，當莫千蕊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經過說出來後，當即就有好幾個人幫忙作證，其中一個就是李家大嬸。
先前麗娘病的不輕，又是咳嗽又是氣喘的，偏偏她又不願意吃藥。這不，李家大嬸心疼壞了，想過來看看莫千蕊回來了沒有，因為她知道麗娘拜託過莫千蕊帶些梨糖膏來。
李家大嬸的年歲要比阿爹阿娘都大上一截，加上她平素的為人大家都知曉，因而她幫忙作證是容易讓人信服的。
聽完莫千蕊的話，又聽了其他人的佐證，阿爹的臉色差得要命。
從一開始，阿爹就知道小姑姑是個麻煩人物，只是他根本就沒法拒絕阿奶的要求。本以為在回來的路上藉故教訓她一番後，自然會消停一些了，不曾想，小姑姑的鬧騰程度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想。
「她想鬧，就讓她鬧個夠！」鐵青著臉瞪了小姑姑一眼，阿爹繞過她，順手拉走了莫千蕊，「大丫頭走，咱們先去吃飯。」
莫千蕊很是順從的任由自己被阿爹拉到了堂屋，折騰了一天了，她早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。
阿娘有些愣神，隨即也苦笑著去了灶間。原本她是打算燒些水讓莫千蕊洗個澡的，不過如今怕是要先熱些飯菜了，免得自家這個能鬧騰的小姑子再起風波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