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6章 壯士斷腕
麗娘的話，讓莫千蕊完全愣在了當場，不知道該怎麼應對。
誠然，段家的報復手段看起來非常的狂暴，可莫千蕊卻是知道真相的少數人之一。唐晏岫曾經告訴過她，段家從未有過將喬家徹底整垮的念頭。不是段家宅心仁厚，而是沒有這個必要。且花縣丞也不會坐視不管的。
對於明月鎮來說，少了誰都不能少沈家和喬家。
沈家的私塾遍布整個明月鎮，可以說，整個盂縣轄區範圍內，沈家的私塾、學館占了至少八成以上。若是沈家出事，就代表著盂縣在未來幾十年內，將損失大量的學子，甚至於會影響到很久遠的未來。
而喬家，雖說並不像沈家那般不可替代，可不要忘了，明月鎮之所以有如今的繁華，這其中全部都是喬家的功勞。
倘若喬家垮台，那麼喬家名下的萬隆商行也會隨之崩潰，接下來就是數以千計的老百姓失去養家餬口的工作。甚至於，三川道也將不復以往的繁華，明月鎮的整個經濟全線崩塌。
哪怕段家願意耗費大量的人力財力將喬家整垮，那麼之後呢？
段家的確可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，花縣丞卻不能不顧及之後的事情。
因而，段家早就跟花家商議好了，給喬家一個深刻的教訓，卻不至於讓喬家整個崩潰。
所謂深刻的教訓就是，奪去三川道上所有喬家的商鋪，當然並非是強行奪走，而是用錢財購買。當然，不是市場的正常價就是了。他們不怕喬家不買帳，因為喬家若是還敢抵抗的話，接下來的損失會更大。
當一個金融巨鱷對一個鄉鎮企業宣戰的時候，結局早就不言而喻了。
「麗娘，你是擔心段家那邊的報復嗎？我倒是覺得他們不會那麼喪心病狂，至少絕對不會害你們的性命。」
有些細節和內幕，莫千蕊是沒法宣諸於口的。不過，她倒是可以說一說自己的看法。
沒想到，聽到莫千蕊這麼說，麗娘倒是笑了起來：「大丫頭，你在說什麼呀？沒人會害我們的性命，就算段家奪了喬家的鋪子，也是給了錢的。我們要走，不是因為段家。」
「那是為了什麼？」
麗娘遲疑了一下，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跟莫千蕊說實話，不過最終她還是開了口：「大丫頭，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，其實我也沒有完全弄明白。我夫君和二叔在父親的房裡待了一天，出來之後，夫君就告訴我，我們會在明日離開明月鎮。至於究竟去哪裡，要去多久，我是真的不知道。」
莫千蕊困惑的皺起了眉頭，按照唐晏岫的推測，其實事情進展到這裡，段家也該收手了。要是再這麼打擊報復下去，不說喬家會如今，單說這幾日的動盪已經影響到了明月鎮的普通鎮民。
「等等，麗娘你方才說，是你們要在明日離開？你們……你和喬家大少爺？」
「對。」毫不猶豫的點點頭，麗娘面上的神色有一些不自然，「雖然很不想承認，可是……大丫頭，也許我真的喜歡上了他。曾經我認為的姐夫，當然他如今是我的夫君。」
其實，從麗娘稱呼喬家大少爺為夫君時，莫千蕊就已經猜到了結局。
這對於麗娘來說，並非是一件壞事。畢竟，跟喬家大少爺拜堂成親的人是麗娘，且這個年代是沒有離婚這種說法的。只要不是犯了七出之條被休棄，麗娘這一生註定是跟喬家大少爺綁在一起的。
「這樣也好，其實我覺得喬家也就只有喬家大少爺還像樣子。喬家大老爺太高傲了，他心比天高，偏偏能力有限，還喜歡嫉妒那些有才能的人。他這人不能創業，守業的話，沒有遇到危機還勉強可以，一旦遇到了突發情況，第一個倒下的人恐怕就是他了。喬家二老爺更不用說了，除了死讀書之外，他還會什麼？別以為做學問很了不起，這年頭讀書人的目標不就是為了走上仕途嗎？他那種脾性，我看即便走上了仕途，也遲早將同僚上峰得罪個遍！」
這些話都是從唐晏岫處聽來的，莫千蕊隨口說了出來，倒是讓麗娘聽得一愣一愣的。
「大丫頭，你這話跟我夫君說的差不多！我夫君還說了，因為祖母是祖父未發跡前娶的妻子，沒什麼見識，又喜歡溺愛孩子。當初，祖父就是覺得父親被養歪了，等我夫君出生後，才不顧反對親自帶在身邊教養的。至於二叔，沒多大就被送到了私塾了。其餘，他們都還好啦，最最不像話的就是我那小姑子了。韻霜那丫頭，根本就是被寵壞了！」
麗娘邊說邊忍不住嘆起氣來，這副模樣卻是像極了美娘。
這麗娘和美娘本就是一對雙生姐妹花，雖說只要熟悉的人就能分辨出她們兩人，然而不可否認的是，她們倆的長相還是極為相似的。
只不過，麗娘有些嬰兒肥，加上每日裡都是笑得沒心沒肺的，說話的語調也都是往上揚的，給人一種小女孩天真可愛的印象。
美娘就完全不同了。雖說只比麗娘早出生了一會兒，她卻是個穩重的性子。哪怕出生在鄉間，身上卻有著一股閨秀的氣質。
然而，在不知不覺中，麗娘也長大了。
原本有些圓滾滾的嬰兒肥，也早已消失不見。雖然也有笑容，卻不再是當初那種純粹的笑了。
「麗娘，你長大了。」
莫千蕊忽的感慨道，卻被麗娘狠狠的瞪了一眼。
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背後說我什麼！哼，是不是說我沒腦子，傻大姐一個？我今年都十六歲了，再不長大，就真的成傻子了！以前，我總以為出了事有阿爹阿娘，有二叔三叔他們，再不濟也有阿姐擋在我的前頭。可這半年以來……罷了，就像我阿姐說的那般，老天爺總是喜歡戲弄人，咱們又不能找老天爺算帳，那就只好想辦法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嘍。」
「你想通了自然是最好的。對了，你們要離開，錢財有問題嗎？」
「放心吧，我雖然不知道夫君的打算，不過喬家啥都缺，卻是不缺錢的。」說到這裡，麗娘忽的頓了頓，「大丫頭，你說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？喬家在明月鎮除了鋪面之外，還買了不少的田產。他們只是打擊鋪面，絲毫沒有插手田產的意思。還有，那些鋪面雖被奪去了，可包括貨物在內，都是給了錢了。我真是想不明白。」
對於做生意的人來說，低於市價一兩成賣掉不動產，完全談不上傷筋動骨。反而是那些積壓的貨物，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不過，這事兒麗娘想不明白，莫千蕊倒是知曉一二分。
思量了片刻，莫千蕊決定透露一絲。
「麗娘，你有沒有想過，要是沒有這些事兒，喬家接下來會怎樣？」
「怎樣？能怎樣呢？挺好的呀，喬家啥都有，萬隆商行的收入很穩定，就算將來喬家的子嗣都是窩囊廢，也不至於會被餓死吧？」
「我是這麼想的。段家買走了所有的鋪面，等於就是切斷了喬家的收入來源。至于田產，咱們這邊又不是產糧的地方，田產只能保值，並不能發家致富。而段家……他們想的應該是，喬家再無像喬家老爺子這般的人物了。」
聽到莫千蕊這麼說，麗娘忽的面色一白，旋即卻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：「難怪呀，我夫君執意要走。我看他的意思，仿佛這事兒父親和二叔並不是很贊同，說他說服了他們，且聽著似乎短時間內不會回來。不管怎樣，嫁雞隨雞嫁狗隨狗，嫁個猴子跑山走。反正我是要跟著夫君走了，啥時候回來再來看你。」
送走了麗娘，莫千蕊還是覺得喬家大少爺的決定有些古怪。
等入夜後，她迫不及待的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唐晏岫。
「……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很古怪？喬家大少爺應該能夠想到，段家不可能一直在明月鎮待下去的。他完全可以等段家的人收手之後，再重新為家業奮鬥的。在明月鎮的話，可是要比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拼容易多了。」
唐晏岫聽了這話沒有立刻回答，而是愣了一小會兒，直到莫千蕊催促他時，他才猛地回過神來：「小蕊，恐怕是喬家大少爺知道最新情況了。」
「什麼最新情況？」
「水陸法事都做完了，我兩位表哥再過幾日就要離開了。本來，這事兒也該結束了，我也是今個兒晚飯時才知道的，我二表哥做了個讓人叫絕的事情。據說，他尋了一個花家的外戚，將喬家的產業全部託付給了他。」
「這是什麼意思？」
「簡單的說，原本我們的打算是干一票就罷手，如今卻因為多了一個當地的商人，對方是打算將喬家所有的產業全部吞併，然後代替喬家成為明月鎮乃至盂縣的地頭蛇。而喬家大少爺一定是提前知曉了這個消息，乾脆帶著大部分家產，外出打拼。這就猶如是壯士斷腕，隨後前途不明，總好過慢慢的被耗死。」
這下，莫千蕊倒是聽明白了，卻更震驚了。
然而真正的驚嚇還在後頭，當唐晏岫說出了那個有心要代替喬家的商人名諱時，莫千蕊卻是真的被嚇到了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