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4章 慧娘的誓言
這可不是莫千蕊掉進了錢眼裡，而是她另有思量。
來明月鎮也有半年時間了，除卻搬家之前的那段時間，莫家快餐鋪開了也有好幾個月了。
這幾個月里，莫千蕊不說每日都營業，總歸開門營業的日子還是比較多的。可別小看了這個小小的一家快餐鋪，因為不用考慮翻台率的問題，每日的客流量真要算起來其實說很恐怖的。
而更重要的是，很多人已經習慣了莫家快餐鋪的存在。
早上，在自家隨便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，快晌午時就可以往莫家快餐鋪趕了。叫上一份麻辣燙，裡頭的料可以隨自己挑。手裡有倆閒錢的，可以多點幾個葷菜間或要兩串關東煮。若是沒啥閒錢，要點粉絲或者麵條熱熱的煮上一罐子，那滋味也是很不錯的。
在正月初五再次開業後，莫千蕊更是又多添了一道鴨血粉絲湯。
香濃可口的高湯讓附近的人們讚不絕口。
可是，等再過幾個月，自己搬家了怎麼辦？
莫千蕊當然不會驕傲到認為周圍的街坊鄰里沒了自己就不行，可回憶起上輩子，福利院附近曾經有個很會煮湯水餛飩的婆婆。那個時候，自己只要有了兩個閒錢，就會跑去買上一小碗。哪怕長大以後，只要自己每次回到福利院，依然會去光顧婆婆的湯水餛飩。
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，可惜，某一天等她再度回到福利院時，卻沒有看到那位婆婆。
那個時候，她的第一反應是恐懼，腦海不停的浮現出家人出事的那一幕。好在後來聽說是那位婆婆的兒子見母親年歲大了，擔心她一個人留在家裡會出事，就將她接回去了。
於是，從那天起，那湯水餛飩的滋味就永遠的停留在了她的腦海里。
也許曾經的湯水餛飩並非天下一絕的美味，可那種存在於齒間的無限美好卻讓人無法忘卻。
而她，並不希望成為旁人的遺憾。
思來想去，最好的辦法就是親手教導出一個徒弟，讓對方接手自己的快餐鋪。只是，無論是什麼年代，想要找到一個好徒弟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。
若退一步的話，那就是尋個原本廚藝就還不錯的人，不算師徒關係，不過只要對方不傻，就應該知道接手了店鋪後，按照原本的形式是最好的。
可還是老問題，人，不是那麼好找的。
正當莫千蕊猶豫不決的時候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，真的有人主動上門了。
「慧娘，你怎的今個兒有空過來找我玩兒？」
來人不是旁人，正是李家慧娘。
慧娘要比莫千蕊年長半歲，因為李家除了李家大伯外，都是男丁多過於女娃兒的。因而，即便慧娘是個姑娘家，平日在家裡還是挺受寵的。原本，她是比較活潑開朗的性子，只是經歷了上次退親的事情後，人有些消沉了。
好在，今個兒一看，慧娘的氣色還是不錯的，面上也是笑盈盈的，似乎心情不壞。
「大丫頭，我可不是來找你玩兒的。我是想拜你為師。」
咦？
莫千蕊被這話弄得很是一愣，雖說她先前是盤算著找個徒弟接手自家快餐鋪，可真的有徒弟上門了，她卻很沒骨氣的……慫了。
「怎麼，大丫頭你不樂意收我這個笨徒弟？」
「沒。」
聽到慧娘這麼說，莫千蕊總算是回過了神來。
「那就這麼說定了，你要收我為徒哦。對了，我也知曉我這人笨得很，不求跟你這般好手藝，只求學那麼兩道拿手菜，將來也好有個混口飯的手藝。」
莫千蕊微微皺了皺眉。
對於教慧娘做菜，她自然是很樂意的。反正先前也教會了李家二嬸和她的兩個兒媳婦，多教一個慧娘完全無所謂。且這做菜跟笨不笨還真是沒多大關係，反正也就是做些小本生意，又不是衝著廚神去的。
只是……
慧娘方才說話的語氣，以及話里隱藏的意思，讓她不得不多想。
遲疑了一下，莫千蕊將慧娘拉到了一邊，道：「慧娘，咱們也不是剛認識一天兩天的了，你若有什麼難處，不妨跟我說說看。能幫的我一定幫，若是不能，你跟我說說多少也能排解一下心裡的煩悶。」
「大丫頭。」
讓莫千蕊沒有料到的是，自己的話音剛落，慧娘便落下了淚來。
一時間，莫千蕊很是手足無措，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慧娘。
過了好一會兒，慧娘總算是止住了眼淚，抬眼見莫千蕊一副尷尬至極的模樣，反而「噗嗤」一聲笑開了。
莫千蕊又好氣又好笑，嗔怪的瞪了慧娘一眼：「我拿你當手帕之交看待，為你擔心的要命，你卻還反過來取笑我？哼！」
「大丫頭，你莫生氣，聽我跟你說緣由。」
慧娘收斂了面上的笑意，先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，隨後才慢慢的開始講述最近一些日子的事情。
說起來，還是沈家那對父子造的孽。
卻說先前，慧娘跟那位沈家哥兒訂了親，這在明月鎮當然不算什麼大事兒，可擱在楊柳村卻是不得了的事兒了。
這楊柳村統共也只有上百號人，大半數也還都是跟李家有親的。慧娘定親本就是大事，加上她又高攀了明月鎮的沈家，更是讓村人都稀罕的要命。這旁人可弄不清楚沈家什麼嫡系旁系的，反正沈家出讀書人和官老爺，在他們看來，這便是高攀了。
可誰能想到，李家大伯會突然「出事」。
更讓人無法預測的是，沈家居然是在這個檔口提出退親。
誠然，有定親也有退親。可一般來說，退親都是尚在口頭上沒有過明路時候，才會發生的。若真是已經三媒六聘了，想要退親，卻是需要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。
比如說，身染惡疾。
再比如說，其中一方做了什麼作奸犯科的壞事。
反正，在正常情況下，這個年代的人把定親看得極重，輕易不會說退親的。
至於沈家那對父子，提出的那個理由簡直叫荒唐。
而就是這個荒唐至極的退親理由，將慧娘再次推到了風口浪尖。
上一次，因為定親而成為楊柳村待嫁姑娘羨慕的對象。這一次，卻是因為退親被人說成攀高枝摔了下來。這其中的心理落差，真的不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十一歲小姑娘能夠承受的。
雖說後來李家大伯安然回歸，可退掉的親事，卻是不能再續的。
哪怕沈家父子事後的悔過態度極好，李家縱然是為了顏面，也斷然不可能再應承這門親事。
「慧娘，這事兒又不是你的錯。我倒是覺得，你們家的做法很對。這樣的人家，得虧你嫁過去之前就已經暴露了真面目。你仔細想想，萬一你大伯那事兒，並不是發生在去年間，而是發生在你嫁過去以後，你要如何是好？」
不是莫千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，而是沈家那對父子就是實實在在的小人！
既然他們能在親事鐵板釘釘的情況下，高調的宣布退親，甚至於還試圖詆毀李家所有已嫁未嫁的姑娘，為的只是保留自己的顏面。既如此，說不準要是這事兒發生在慧娘嫁過去以後，他們也會直接休妻。
這退親的確丟臉，好在丟的只有臉而不是里子。若是被休了，那可真真是活不下去了。
至少，擱在這個年代的確是這般的。
「大丫頭，我明白的。能趁早跟那家人撇清關係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。可我……我真的在村里待不下去了。前兩日，大伯他們要去盂縣，美娘姐也問過我，要不要跟她一同過去。我仔細想了想，還是拒絕了。」
「這是為何？」
莫千蕊知曉美娘的性子，若是慧娘真的跟她一道兒去了，絕計不會虧待她的。不過，她也沒有立刻質疑慧娘的決定，經過了先前退親一事，她倒是覺得慧娘年歲雖小，卻是個很有主見的姑娘家。
「我只是侄女。大丫頭，我們李家在外人看來光鮮亮麗，家裡有房有田，大伯每年逢年過節都會給每家一些錢。原本，我真的不覺得有什麼。像我爹娘說的那般，大伯人好，疼愛弟弟們，也連帶著疼愛我們這些小輩。可自從……」
慧娘的面上閃過一絲痛楚，停頓了許久，才再次緩緩的開口。
「大丫頭，真不怕你笑話。當大伯出事的消息傳來時，我們家還有幾個叔伯的家，當即就亂套了。那種感覺你能明白嗎？就好似徒然間失去了主心骨，完全亂了散了。從那天以後，我就一直在想，為什麼會這樣呢？李家是沒有真正的分家，可這些年雖說互相間還是經常有往來的，可到底已經各成一家了。那麼，為啥大伯出事了，我們其餘幾家會變成那樣呢？」
莫千蕊沉默了片刻，面上露出了一絲苦笑：「是長期以來一直就有的靠山沒了，所以，大家就都崩潰了。」
「對，就是這個意思。可是，為啥會這樣呢？大伯很能幹，咱們也有手有腳，我們為啥非要靠著大伯呢？」慧娘的語氣透著一股子激動，「從我被退親後，我就發誓，我一定要自己立起來。不靠任何人，只憑我自己的雙手，創下一份家業，就如同當初的大伯一樣。」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