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7章 人至賤則無敵
推開房門，抬頭往天上瞅了一眼。
如今已經是入夜時分了，換算成上輩子的時間約莫是晚上八點左右。當然，這個時間擱在上輩子那絕對是一點兒也不晚。可擱在如今，配合著被敲響的院門，已經跟半夜鬼敲門沒啥區別了。
站在房門口，莫千蕊眼巴巴的瞅著阿奶那個房間，期盼著阿爹能出來幫著壯膽。
因為莫千蕊前幾日意外的病倒，原先所有的安排都只能作廢。
如今，阿娘和二丫、伶娘睡一屋，阿爹則去了阿奶那屋裡。莫千蕊是病患，除了每天來送飯食湯藥的阿爹之外，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與世隔絕了。
哪怕這兩日她明明都已經活蹦亂跳了，阿爹還是輕易不讓她出門。說是如今這天氣，好端端的人都能被凍冰了，更別提像莫千蕊這般大病初癒的人了，可不得好好照應著。
不過，眼瞅著院門還在被敲響，而阿爹那屋卻絲毫沒有動靜，莫千蕊終於忍不住了。
她倒是沒有魯莽到自己衝過去開院門，而是沿著檐下走到了阿奶屋門口，敲門低聲喚阿爹：「阿爹，你睡了嗎？外頭有人在敲門，我有點兒害怕。你醒醒！」
這話雖說是慫了一點兒，不過莫千蕊本人完全不介意。
她如今不過是個十歲的小丫頭片子，沒膽量又咋樣？
很快，阿爹披了件棉衣出來了。見莫千蕊站在房門口，往推她去屋裡歇著：「你出來幹啥？小心又凍病了，趕緊回屋歇著去，這兒有我。」
莫千蕊也沒辯解，老老實實的回了自己的屋子，卻沒有關上房門，而是留了一道門縫往外頭張望。
院門很快就被打開了，緊接著傳來了阿爹極為驚訝的聲音：「你們這是……李家二哥，又出啥事兒？」
李家二哥？難道是美娘的二叔？
「沒，沒啥事兒。就是……你看，一接到我大哥出事的口信，我們幾個兄弟就往明月鎮趕。可哪曾想，他們非要跟著一道兒來。我們是真勸不住，這不，聽說你家也不大，乾脆我就先將伶娘接回去，他們就……」
「好好，不過伶娘她已經睡了。要不，我給你找條被褥包著她讓你給抱回去？這么小的歲數，別弄醒了又要哭鼻子。」
「成啊，那麻煩大山子你了。」
莫千蕊聽得有些雲裡霧裡的，李家二叔想要接回伶娘她倒是聽明白了。可有什麼事兒那麼要緊，非要大半夜的將一個四歲的小丫頭接回去？而且……那什麼他們又是誰？
從心底里湧起了一股子不詳的預感，在幾個人跟在阿爹後頭走進院子時，得到了驗證。
雖說如今已經入夜了，不過這兩日因為天氣還算不錯，借著月光莫千蕊還是分辨出了來人。
除了李家二叔之外，還有三個人。
兩男一女，不是旁人，正是莫千蕊大舅一家子。
這該死的唐晏岫！叫你烏鴉嘴！你給我等著，回頭要是收拾不了你，我跟你姓！
心裡暗暗咒罵著唐晏岫，莫千蕊卻依然沒有關上房門。反正她所在的位置本來就是院子裡比較偏僻的一角，加上如今到底是夜裡，月光雖明亮，卻找不到角落的檐下。再說了，莫千蕊也僅僅是將房門打開了一條縫，除非是刻意湊近了細細觀察，要不然是決計發現不了端倪的。
很快，阿爹進屋將伶娘連同被褥一道兒抱了出來，交給了李家二叔。
李家二叔又道了聲謝，說是改日再登門拜訪，隨後就離開了莫家。
而大舅一家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，站在院子裡四下打量著。等李家二叔離開後，又見阿娘房裡點了油燈，大舅輕咳了一聲，開始端著架子教訓起阿爹來。
「我說妹夫啊，你這怎麼就越混越回去了？當年我家之所以將妹子嫁到你們家，還不是因為你家雖破落了，總算還有個大宅子。如今倒是好，啥都沒有了，你不說趕緊賺錢回去將大宅子建起來，倒是龜縮到了明月鎮。要不是李家托人喚親眷到鎮上來，我們還找不到你們呢。真是的，也不知道捎個口信過來。」
儘管天黑看不真切阿爹面上的神情，不過莫千蕊敢肯定，這會兒阿爹一定是黑著臉的。
「大丫娘已經嫁給我了，以後怎麼著也不管你的事兒。你上這兒來幹啥？我家就算是要飯，也決計不會要到你們家去的！」
儘管忍了又忍，阿爹開口說話的語氣仍然稱不上有多好。
事實上也沒錯呀，誰家也不喜歡深更半夜的接待親眷，且還是一門本就不招待見的親眷。
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？好好，我不管我妹子如何了，反正她也嫁人了生娃了，左右我也不可能讓她跟你和離的。行了，今個兒夜也深了，有話還是明個兒再說吧，先讓我們歇一晚。」
躲在房門後頭的莫千蕊真想啐大舅一口。
這人還真是不客氣，不打聲招呼就來不說，還一副主子的模樣，光是這麼聽聽聲音，就能讓人生一肚子的悶氣。
「我家屋小，容不下你們這些大神。有事兒明個兒早上再來，走走。」
感到同樣不爽的人，除了莫千蕊之外，還有阿爹。阿爹的脾氣乍一看還算好，可別忘了，到底他是阿奶的種，你要是一直跟他對著幹，說著不討喜的話，他也能跟你拉下臉來對嗆。
「妹夫，有你這樣的嗎？親戚來了還往外趕？這大半夜的，你叫我們去哪兒住呢？真要我們露宿街頭？你好意思嗎？」
「那你說咋辦？我家本就沒有多餘的房間了。」
大舅一早就看清楚了小院的構造，雖說這個小院是不大，卻也不至於連個屋子都騰不出來。
「我妹子住那間吧？你去跟她住啊。這間和那間不都空著嗎？大丫頭呢？她住哪裡？」
阿爹其實也明白這個時間想要將人往外趕是不可能的，因而只能忍著氣將房間讓出來：「行了，就這一間了，你們仨要睡便睡，不願睡就出去吧！」
大概是也知道將阿爹逼急了沒有任何好處，也有可能是因為旅途勞頓使的大舅不想再在這事兒上多糾纏了，當即就同意了下來。
看著再度恢復到寂靜的小院，莫千蕊關上房門，忍不住深深的嘆了一口氣。
大舅一家，絕對是來者不善！
這一次，莫千蕊又猜對了，只是她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。
大清早的，院子裡就吵鬧了起來，莫千蕊從睡夢中驚醒，側耳傾聽外頭的動靜，才知道是阿爹跟大舅吵了起來。這算是什麼意思？休養生息之後，開始折騰起來了？
對於大舅一家，莫千蕊是半分好感都無。
而且，雖說從血緣上來講，大舅也算是她的直系長輩。可擱在這個年代，大舅跟她卻完全是兩家人。她不能將小姑姑小叔叔往外趕，卻完全可以將大舅一家攆出去，且沒人敢質疑一句。
只是，還沒等莫千蕊想好怎樣將大舅一家攆出去，外頭的那些話卻將她氣了個倒仰。
「……我才不管我妹子咋樣呢，反正她嫁給了你。俗話說，嫁雞隨雞嫁狗隨狗，她就算在你家餓死了，也不干我的事兒。不過，大丫頭可不一樣，她是我兒定下來的媳婦，那就是我家的人了，你可不能餓壞了她。」
瞧瞧這叫什麼話！
莫千蕊大清早的就被氣到胃疼，其實對於古代人很在意的名聲，她是壓根不在乎。
別說只是像這樣嘴皮子說說的話，就算是真有其事又能怎樣？
只要沒有拜堂成親捅破最後一層紙，那就啥都不算！
可她是不在乎了，並不代表阿爹阿娘也不在乎。沒聽到外頭阿爹已經破口大罵了嗎？
「柳鴻軒！收起你那噴糞的嘴，我家大丫頭啥時候許給你那賊兒子了？我告訴你！我家大丫頭嫁豬嫁狗也絕對不嫁給一個賊偷兒！」
嫁豬嫁狗什麼的……
莫千蕊聽得一頭黑線，毅然決定將這話轉述給唐晏岫聽。
嘖嘖，她這輩子只嫁給唐晏岫一人，這豬狗什麼的，說的可不就是他唐某人嗎？
「莫大山！你也別嘚瑟，你以為你家大丫頭金貴得很呢，我告訴你，這些日子你們一家是在明月鎮上，可我們一家卻在你們楊柳村里住著呢！你不知道吧？你家那大宅子雖燒了，好賴還有兩間沒倒的房子。自打聽說你們遭了災，我們一家就搬到了楊柳村里，就住在你家裡頭。如今啊，你們整個村子都曉得大丫頭是我家的兒媳婦了，你就算不答應，她這輩子也沒想再嫁出去了！」
「柳鴻軒你個烏龜王八蛋！看我今個兒不打死你！」
「你打啊！莫大山你有種，你有種你就可勁兒的打我。反正你這會兒牛氣，等往後你家大丫頭嫁過來了，我就打她出氣！打啊！咋就不打了？趕緊來啊！哼，反正這事兒已經傳遍了十里八鄉了，這都好幾個月過去了，就算你這會兒立馬回去澄清，我敢擔保，沒人會相信的！你家大丫頭啊，除了嫁給我兒子，這輩子就再沒旁的出路了！」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