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 一語成讖
五吊錢也就是五千枚大鐵錢，或者是五百枚銅錢，或者等於五兩銀子，也可以說是半兩金子。
莫千蕊的腦海里出現了一連串的數據，隨後等回過神來時，卻恨不得給自己倆耳光子。
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？
到底是這個世界出問題了，還是她今個兒吃錯藥了？
這麼想著，莫千蕊的面上也流露出這般神情，到底她還沒有學會隨時隨地的掩藏自己的情緒。
看著莫千蕊一臉我的腦子出毛病的模樣，那涼茶小哥兒立刻又開口說道：「我不是開玩笑，是說真的。莫家大姑娘，我知曉你個有本事的人，我呢，旁的不會卻還算能做些活計。求求你買下我吧。」
莫千蕊嘴角狠狠的抽搐著，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。
「到底發生了啥事兒？你長話短說。」
不說同意與否，卻說想要知道前因後果。莫千蕊想的是，五吊錢也不是什麼大錢，若是對方有站得住腳的好理由的話，她也不介意出借這筆錢。
而所謂的站得住腳的好理由，指的是家中突然遭難了，或者家人重病急需錢醫治之類的。
上輩子，莫千蕊是在福利院裡長大的，從小就接受了不少好心人的資助。因而，在自己有能力的情況下，她也樂意出手相助。
可涼茶小哥兒接下來說的話，卻讓她徹底傻了眼。
原來，並非是他家遇到了什麼難處，而是單純的兄嫂打算將他趕出去。
說是趕出去還算是往好聽的說了，真實的情況是，他的兄嫂已經去牙行找了人牙子打算將他賣掉。只是他們要價並不低，這一時半會兒的，也找不到好的買家。
用涼茶小哥兒的話說，與其等兄嫂將他賣了，還不若他自己先找到買家自賣自身。
對此，莫千蕊只能表示無言以對。
正常情況下，遇到家人想要賣了自己，難道不是先跑路再說嗎？其實別說是賣了自己了，假若莫千蕊發現自家阿爹阿娘給她說了親事，她都打算直接跑路了。更別說是，將自己賣身為奴了。
在她看來，那分明就是了斷了親情，結下了死仇！
「可你家又沒遭難，且每月還有租子入帳，為啥要將你賣了？你不是還能給家裡賺錢嗎？」
「我那點子工錢，連飯錢都不夠。他們賣我，也不會為了旁的，只是我嫂子又有了身子，家裡的錢不夠用了，地方也不夠用了。我呢？留下來要吃喝不說，等再過兩年，他們總要給我討媳婦的，這又得花多少錢？」
這麼一說，莫千蕊就明白了。
留下涼茶小哥兒，對於他的兄嫂來說，有百害而無一利。
反之，若是將他給賣了，不僅能省下飯錢，還能白得一份賣身錢。絕對的有百利而無一害。
兩相一對比，結果就很明顯了。
「你是怎麼想的？如今你兄嫂也沒將你關在家裡不讓你走，你咋不跑掉呢？」
考慮到他倆談論的事情不能公之於眾，莫千蕊乾脆拉了涼茶小哥兒一把，倆人避開了人群，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說話。
「跑掉？往哪兒跑？我從小就生活在明月鎮，除了鎮上，我哪兒也沒去過，能跑到哪兒去？就算我大著膽子跑掉了，以後咋辦？沒地方住，沒錢買飯吃，還不是死路一條？」
說起來，涼茶小哥兒也不是那等子沒成算的人，相反聽他話里的意思，應該是已經思量過了。最後，才打算將自己給賣了。
只是，這種想法乍一聽仿佛挺有道理的，仔細一琢磨卻明顯不在理。
試想想，賣身之後就是奴籍了，再也沒有了自由身。而出去拼搏一番，卻未必不能闖出一份事業來。
退一步說，哪怕是端著飯碗沿街要飯，也好過於給人當牛做馬。
這話莫千蕊並沒有直接說出來，而是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：「你若手頭沒錢，我可以借你一些。沒處可去的話，這裡應當離萬花郡不遠，不若去那裡討生活。」
「不了，我沒這個膽子，萬一去了其他地方，餓死在外頭可咋辦？還不若找個好人家買了我。」
見涼茶小哥兒依然固執己見，莫千蕊也沒奈何了。
可要她下決心買下涼茶小哥兒，心裡卻難免有些膈應。
哪怕已經穿越到這個年代好些日子了，莫千蕊本質上卻還是一個守法公民。在她看來，將人買下來當奴才跟那些拐賣婦女兒童的罪犯沒啥區別。可倘若是僱傭的話，就完全可以接受了。
「你看這般如何，我出錢僱傭你，工錢一定會比你在涼茶攤子上多的。」
涼茶小哥兒苦笑了一聲，道：「莫家大姑娘，我曉得你是個好人，要不我也不會找上你。可這不是工錢多少的事兒，我都這個年歲了，要是留在家裡，兄嫂是一定要幫我說媳婦的。要是不說，旁的鄰里會在背後沖他們指指點點的。反正，這個家，我是留不下了。」
莫千蕊聽了解釋後，很是無奈。
這到底是哪門子道理？
不給討媳婦會被人戳脊梁骨，而將弟弟賣掉，卻不會？
想起偶爾在街面上聽人閒聊時，提起過哪家的閨女十七八歲了都還沒嫁出去，那口氣簡直就是徹頭徹尾的鄙視。反之，有人家賣了女兒，卻沒人說什麼，甚至於用讚嘆的口吻說那家父母有遠見，這才是真心疼愛兒子。
莫千蕊無力改變旁人的觀念，而面對涼茶小哥兒殷切期待的眼神，又有些不忍拒絕。
「這樣吧，等晚上我跟阿爹阿娘商量一番。你也知道，這事兒不是我一個人能夠做主的。」
「好好，不過還請莫家大姑娘您快些，我擔心牙行那邊很快就找好了買主。」
略略安撫了涼茶小哥兒幾句，莫千蕊連東西都沒買，就蔫蔫兒的回了家。
這個年代有太多的無奈，她如今除了試著接受之外，還真就沒旁的法子了。至於說服爹娘買下涼茶小哥兒，說實話，莫千蕊並不抱希望。
一來，自家如今的積蓄雖說看著還挺多的，可要爹娘拿出那麼一大筆錢買下這麼個並不十分需要的人，明顯是不太實際的。
二來，他們如今住的院子還是租賃的，且房間又少，難不成買下人後，讓他跟阿爹一起住簡易棚子？還是說，買下人後，自家再去買個大些的院子？
無論哪種都不太現實，不過莫千蕊卻還是打算跟爹娘略微提一下。
到底是答應了人家的事情，哪怕爹娘最後不同意，說總是要說一聲的。
「死丫頭你快給我煮飯！我要餓死了！」
正惆悵著呢，又聽到小姑姑鬼叫鬼叫的聲音了，莫千蕊立刻翻了翻白眼，隨後拿起了擱在廊下的木桶，又舀了一桶水，走進屋子就澆到了小姑姑身上。
於是，小姑姑立刻發出了極為尖銳的驚叫聲，隨即一面破口大罵一面起身想要跟莫千蕊廝打。
莫千蕊將水桶舞得已經很順手了，左一下右一下的，將小姑姑的攻擊一一化解。間或又手腳靈活的在小姑姑身上踹一腳，或者拍一下，一點兒虧沒吃不說，倒是弄得小姑姑又開始痛呼了。
「小姑姑，你知道啥叫蠢貨嗎？你就是典型的蠢貨。我告訴你哦，隔壁的人家打算將那小哥兒賣掉了，你呢？我琢磨著，要不要咱家也讓牙行找找買家？聽說呀，這年頭買小廝的人不多，買丫鬟或者通房小妾的人倒是不少。你這樣子……大概能賣上一些錢吧？」
無論是什麼理由，被賣掉總歸不是什麼好事。
小姑姑縱然是個二皮臉，卻同樣也是個膽兒小的，當即就被嚇住了。
隔了好一會兒，才吭吭哧哧的開口：「你別渾說，大哥才不會賣了我！要是他敢，我阿娘也不會放過他的！」
「切，賣了你的錢又不是咱家獨吞了。回頭都給阿奶送去不就成了？或者給小叔叔買幾本書？嗯，這個主意不錯，聽說書籍很值錢呢，你說賣了你能換幾本書？能讓小叔叔考上狀元嗎？」
若說最開始只是有些受驚的話，那麼莫千蕊這一番話卻是真的將小姑姑嚇哭了。
「別、別將我賣掉。我會乖乖的聽話，不會再鬧你了。大丫頭，讓你阿爹給我找戶好人家，讓我嫁了吧，我不要被賣掉。」
「嘖，要嫁人不要被賣？小姑姑，說不準你能被賣到大戶人家呢，萬一主子看上了你，提拔你當通房小妾，那不是挺好的嗎？你以後再也不用幹活了，天天躺著等人投食就好了。」
「不不，不要賣了我。我要嫁人，真的，無論什麼人，上回的丁蠻子就好，我不要嫁人。」
見小姑姑是真的被嚇壞了，莫千蕊也就不再開口了。
其實，嚇哭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真心不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。若不是小姑姑太能拉仇恨，估摸著她都懶得理會這貨。
不過既然知道了小姑姑的心思，接下來的事情倒也不難辦。
最多到時候多塞幾個錢給她當嫁妝，只要能讓家裡徹底消停，略微花上幾個錢，莫千蕊還是挺捨得的。說到底，莫千蕊僅僅是單純的不想再看到小姑姑而已，並非一定要跟她過不去。
只是，莫千蕊也沒有想到，她這番無心的話，竟然會一語成讖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