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日,任三不找來岐山派兩位名宿,先通通氣,以期達成共識。
原岐山五老、東宗五老之一『袁岳』,聽完任三不講述『天機院』的職責、職權之後,眉頭緊鎖。
「掌門,老夫先聲明,對墨大夫,我們岐山派上下都很感激。他能從西京來到岐山,坐鎮本門,這沒話說。」
「但恩情再大,畢竟是外人。」
「而且整日帶著斗笠,面紗遮擋,不見真容。老夫也曾跟人打聽過,在西京府,似乎並沒有這號人物。」
「跟腳存疑。」
「讓他組建天機院,近乎於在岐山派三堂的基礎上,另起爐灶,還要我等按照天機院、按照講武堂的排班,定時定期定質定量的去講課,這——」
「長此以往,誰是掌門?」
「哪部分才是岐山派?」
「掌門!」
「事關岐山傳承,當慎重!」
袁岳。
五老。
在前年魔教突襲一役中,東宗五老戰死三人,僅餘其二。
袁岳就是一位。
當初思過崖上,有人索要岐山絕學,其中《五步凌雲縱》就是袁岳默寫下來的。
在岐山派。
特別是在如今宿老凋零的岐山派,袁岳可謂德高望重、舉足輕重。
他的話,分量不小。
即使任三不,也要認真聽取,充分參考。
偏偏。
袁岳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。
「墨大夫興許是有仇家,有顧慮,將面遮住,這我們理解。但既然現在已經加入岐山派,是不是可以顯露真容?」
「再一方面,我們也必須了解,墨大夫是不是有仇家,仇家是什麼底細。現在的岐山,可以缺一位神醫,卻不能再添仇敵、橫生枝節。」
二老中另一位『王癲』,也贊同袁岳的說法。
從任三不的描述來看,天機院院主的職權,幾乎相當於半個掌門。
太大。
太重要。
讓一個外人擔任,這不合適。
二老這是老成持重之言,說的都沒錯。
任三不聽完,一一解釋道——
「墨大夫的確是有顧慮。」
「但不是仇家。」
「這一點,我跟段師弟、寧師妹都可以拿身家性命擔保。」
「師伯、師叔,您二位信不過墨居仁,應當信得過我,信得過段師弟。」
墨居仁就是曹信!
十二歲的天才少年!
哪裡來的惹不起的仇敵?
任三不心知肚明。
但又不好明說曹信的身份,否則,看看吧,墨居仁堂堂神醫的名頭,貿然執掌天機院,都鐵定有人不服氣。
要是讓他們知道,這位神醫真正身份居然是寧淑華弟子、十二歲的岐山門徒,指不定是什麼態度呢。
不能提。
不能說。
任三不只能賭咒、擔保。
對任三不,袁岳、王癲二人當然信任。
但是——
「真就非他不可?」
「讓段沖回來擔任這個院主,或者掌門親自兼任,不比讓他獨挑大樑來得好?」
袁岳不解。
然而。
又想讓馬兒跑,又不想給馬兒吃草。
哪有這麼好的事情!
任三不搖搖頭:「天機院三堂的設立,核心人物都是墨居仁——」
「『講武堂』弟子需要他檢測、建議、指導。」
「『天機堂』陣法演練,人員挑選、培養,也是墨居仁獨有的一套法子。」
「『醫學堂』就更不用多說,他親自提出,要為我岐山派培養更多的良醫、名醫甚至神醫,願意將自身醫術傾囊相授。」
「人家出力這麼多,做到這個份上,我們連一個天機院院主都不給他,只給他掛個副職?」
「擱我們身上,寒不寒心,甘不甘心?」
一番話。
袁岳、王癲,盡皆沉默。
任三不趁熱打鐵,又繼續道:「俗話說,不破不立。岐山派時到如今,危如累卵。不求新求變,怕是等我老去,也難見岐山重振。若墨居仁能率岐山派重振聲威,當然要給他足夠尊重足夠支持。」
既然岐山派原先的老架子搖搖欲墜,那不如索性推翻,重新來過。
只要岐山派能在他手上振興,任三不不在乎形式,不在乎權力。
他都可以接受。
「掌門就這麼肯定,他一定能讓岐山派在更短時間內復興?」
王癲遲疑。
不知道任三不哪裡來的這麼大信心。
「師伯,師叔。」
任三不堅定不移:「咱們拭目以待!」
……
任三不最終還是說服了袁岳、王癲二人。
沒辦法。
墨居仁是段沖帶來岐山,如今又得任三不強烈看重,岐山派第一第二高手一同支持,袁岳、王癲也得慎重考慮。
再加上任三不苦口婆心。
二人最終鬆口。
願意替任三不做更多的說服工作,好讓天機院能順利的在岐山派開展工作,特別是『講武堂』的講師任務,亟須岐山派包括二老在內,囊括原三堂長老以及十七飛仙、三十三劍客等一眾岐山派高層、高手的支持。
這些人的態度,關係到講武堂的教學質量。
好在。
任三不威望不小。
二老在旁輔助。
有關天機院的事宜,便有條不紊的推行下去。
而後一段時日。
隨著任三不時不時往神手谷走動,漸漸又有消息傳出,稱掌門這是在尋求墨大夫的幫助,想要再進一步,踏入超一流之境。
消息離譜。
傳聞太假。
『謠言』止於『智者』。
但『智者』畢竟是少數,岐山派大多數弟子在這樣的『高層傳聞』中,再加上曹賢等人的現身說法、實打實的例子擺在那裡,對『天機院』、對『講武堂』的信任,一時大增!
至此。
曹信在岐山派的局面,初步打開!
……
陽春三月。
如火如荼。
落雁峰,山腳下。
面對長白劍派長達一年多的不斷挑釁、鬥劍,岐山派早已習慣。
甚至,在去年下半年,岐山派還在這裡特意將地面平整,又在南北兩邊各興建了幾座涼亭,可供二派弟子在鬥劍之餘,遮陽避雨。💙☝ ➅❾ˢh𝓤x.ς𝕆ᵐ ☆♝
這一日。
陽光正好。
長白劍派這邊,有四人,各持長劍、銀牌,來到場中。
為首一人,粗獷豪氣,看向岐山派這邊,朗聲喝道:「某名金泰,與三位師弟草練了一套『千面搜殺陣』,尚還生疏,岐山派的,可有人敢上前應戰?」
「囂張!」
「我曹賢來會會你!」
一見千面搜殺陣,曹賢第一個坐不住,第一個跳出來。
金泰見著小黑丫頭,忍不住笑出聲來:「我道是誰,原來是你。你這人倒是好臉皮,半年來輸了十多仗,還敢上來!」
「哼!」
「休要逞口舌之利。」
「你那千面搜殺陣僅有四人,我有一陣,名曰『五行三絕陣』,計有五人。你們儘管再添,不論出幾人,我等皆五人應戰,不占你等便宜!」
曹賢好嗓門,聲音傳入林。
「曹師妹,好樣的!」
「師姐,干翻他們!」
岐山派這邊士氣大振。
不是因為曹賢的好嗓門。
而是因為,曹賢這番話,原本從來都是長白劍派先說——
不管岐山派出幾人,他們若要布下『全面搜殺陣』,就是四人齊上。
明面上,他們還要說一句,不管岐山派上幾人,長白劍派都只出四人。
但是,你千面搜殺陣本就是四人成陣,難道還能增加或減少不成?
而岐山派這邊,對手是四人,他們難道還能十人八人的一擁而上?
這不可能。
因此這番話,冠冕堂皇,嘲諷意味更充足一些。
以往著實讓岐山派弟子憋屈壞了。
但這時。
這一次。
曹賢先發制人,走長白劍派的路,讓長白劍派無路可走。
實在解氣!
「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。」
在長白劍派那邊,今日恰巧有『豺狼虎豹』四大長老中的『勐虎』竇進前來觀戰,看著對面曹賢,竇進笑一聲,又問左右:「我以為彭玉就已經張狂到天下無敵,沒想到還有人比他更勇勐,這是誰人弟子?」
彭玉!
這是長白劍派『四靈雙玉』之一,年少成名,一向以個性張楊著稱。
但曹賢竟不遑多讓!
「這人名喚曹賢。」
「算是『飛星劍』的弟子。」
有弟子回道。
「飛星劍?」
竇進一怔,沒聽過岐山派有這號人物。
一旁。
長白劍派『四靈雙玉』之首,『多臂靈劍』柳文期給竇進解釋道:「是『狂風快劍』段沖之妻寧淑華。夫婦二人俱在西京,寧淑華又名聲不顯,師叔這才陌生。」
「原來是她。」
竇進恍然。
提『飛星劍』,竇進想不起來。但提到段沖,就知道了。
柳文期對岐山派的情況有更多了解,其中著重就有遠在西京府的段沖、寧淑華夫婦二人,他沖竇進繼續介紹道:「這曹賢本是寧淑華在西京府的好友唐渺的弟子,段沖經營聚義鏢局,合作的,除了仙都蘇家的小蘇探花之外,還有一個唐家,這唐渺就是唐家之人。去年,為了讓曹賢進入岐山派習武,這才讓曹賢拜入寧淑華門下。一同前來的,還有段沖長子段勉,唐渺親妹唐飄飄,以及寧淑華弟子衛菲菲、段沖弟子衛寶駒。後面這是姐弟倆,是西京府衛家堡嫡系子弟。」
柳文期當真用了心。
對於這一攤子複雜關係,僅這麼介紹,都覺繞口,居然還真讓他給打聽清楚了。
「這麼說來,這個曹賢還真有幾分天資?」
竇進稍稍理順,又一陣好奇。
要不然,寧淑華怎會將她從唐渺門下收過來,還送到岐山?
「這沒錯。」
「但也不全是。」
柳文期搖搖頭,解釋道:「這曹賢有一個兄長一個弟弟,兄長名喚曹仁,是段沖在西京城收下的親傳大弟子。弟弟名喚曹信,是寧淑華門下大弟子,人稱『西京神童』,在西京府小有名氣。據傳,這曹信才僅十二歲,就已經是一流高手,醫術更是過人。」
曹仁。
曹信。
曹賢。
竇進聽著,又泛起迷湖:「西京還有個曹家?沒聽過啊。」
「曹家——」
「曹家不是西京府本地豪族,而是幾年前從寧西省逃荒過來的。來的時候,一家五口,寡母曹張氏,往下是曹仁、曹賢、曹信還有個小的,孤兒寡母,十分落魄。」
「到了西京城後,曹家兄弟不知怎的就遇著段沖夫婦,然後發跡起來。其中曹信名氣最大,曹仁在西京府經營曹家莊,曹賢最不起眼。但這幾月來看,她性子要強,武功造詣進步極快。」
柳文期對明面上的消息打聽的很詳盡,但對曹家跟段沖夫婦的更多詳情,就不得而知,只能猜測,曹家是遇著段沖夫婦才能從泥潭裡掙扎出來。
更確切地說。
這很可能是段沖夫婦慧眼識珠,一下子就發現尚在最底層的曹家三子,加以培養,才有兄妹三人今日造化。
「段沖夫婦,的確不容小覷。」
竇進本就對段沖十分重視,這時又增添幾分敬佩。
……
二人聊著。
從曹賢發散,越聊越遠。
而此時。
場上。
兩邊已經合戰一處。
長白劍派這邊,金泰為首,布下『千面搜殺陣』。
岐山派這邊,曹賢領銜,組成『五行三絕陣』,如刀如劍亦如長槍,狠狠撞過去。
甫一接觸。
在旁一直閒聊的竇進、柳文期二人,立馬停下,正色看去。
只見。
岐山派五人——
一人持刀。
三人持劍。
一人持槍。
分明兵器不同,但融在『五行三絕陣』中,卻恰如其分。
火!
土!
水!
木!
金!
五行融入,不斷變化。
此陣時而爆裂,時而尖銳,時而圓融,時而迷幻,時而又固若金湯。
仔細看去——
這陣勢圓轉渾成,不露絲毫破綻,五行生剋變化之理揮灑的淋漓盡致。
五人招數互為守御,步法互補空隙,臨敵之際,五人猶似一人,渾然一體,變化無窮無盡。
氣機統一,內力勾連。
在五行運轉時,每每都是五人一體,與之對抗,要面對的,不是單人攻勢,不是一人內力,而是五人合力。
其中曹賢最是勇勐。
一口鋼刀在手——
急、纏、滑、絞、擦、抽、截、展、抹、鉤、剁、砍、噼!
一招一式,勢大力沉!
轟轟轟!
內力磅礴!
摧山山開!
這哪裡是年輕弟子,分明是積年高手。
「岐山派的『五行三絕陣』,一向難學難精,即使昔日五位一流高手成陣,破綻也多,攻破不難。」
「但這五人——」
竇進眉頭皺起。
他是直面過『五行三絕陣』的,甚至破過岐山派五位一流高手組成的『五行三絕陣』。
當時覺得,不過爾爾。
但現在!
「文期,若你下場,能否破陣?」
竇進看向柳文期。
柳文期也認真盯著,點頭道:「此陣仍有破綻,若我下場,破陣容易。」
「不一定。」
「你太小看他們了!」
竇進卻搖頭,見柳文期似乎不服氣,他又沉聲道:「在外觀陣,與在內對陣,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受。這一點,我長白劍派的『千面搜殺陣』最具典型,布下陣來,入陣者虛實莫辨,有四面八方受敵之感。但如若有人在陣外,躍至高處俯視,很容易就能窺出破綻,破陣而出。」
柳文期當然也知道『千面搜殺陣』的破綻。
但要說,曹賢五人布下『五行三絕陣』能將他困住,他還是不信。
「不信的話,你下場試試。」
竇進知道柳文期年少成名,看似溫文爾雅,實則骨子裡滿是傲氣,這時並不多說,就沖柳文期擺擺手。
這時。
場中。
「破!」
「給我破!」
只見曹賢如尖刀,一刀力噼華山,直將『千面搜殺陣』核心金泰噼的倒飛而出。
千面搜殺陣!
當時告破!
曹賢卻得勢不饒人——
進步!
揮刀!
鏘鏘鏘!
再噼兩人,踹飛出去。
一旁。
與曹賢同組五行三絕陣的五人當中的顧明、江毅二人持劍,劍吟如龍,刺傷一人,也被拍飛出去。
剎那間。
千面搜殺陣告破!
長白劍派四人落敗!
柳文期往場中看去——
「哈哈哈哈哈!」
只見為首那小黑丫頭曹賢意氣風發,不可一世。
她兩手叉腰,昂首睥睨,桀驁不馴:「長白劍派,不堪一擊!」
好個不堪一擊!
「來!」
「我來會會你們!」
柳文期大步上前。
曹賢扭頭一瞧,認出這人,不但不怕反而更加興奮:「來的正好,今日就拿你這『四靈雙玉』之首,祭我陣勢大成!」
囂張!
沒邊!
但這一日,圍觀的岐山弟子,不知有多少人,被這一幕,被曹賢折服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