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秀斌帶著程英回來的時候,雲歲歲還在衛生所上班。
這兩天天氣冷,感冒發燒的人特別多,即便孫學軍放了學就去幫忙,她也忙得腳不沾地,經常早出晚歸。
因此她壓根不記得這倆人什麼時候回來。
當然了,就算記得也不在意。
程英下了車,看到巍峨莊嚴的軍事基地,心中涌動著難以言表的激動。
她挺著已經開始顯懷的肚子,穿著嶄新的仿軍裝棉襖,笑呵呵地走進了軍區大院。
院子裡有幾個嬸子在滾元宵,看到她,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,但很快就收了回來。
大院裡每年來來去去的人不少,一來她丈夫不像顧鈞優秀得那麼突出,二來她自己經過半年的磋磨,也與普通村婦沒有太大區別,所以並沒有什麼引人注意的地方。
程英的臉僵了僵,卻依舊笑得溫婉和善,跟著黃秀斌回了倆人分配的宿舍。
看著不到四十平空無一物的屋子,她眉頭皺了皺。
黃秀斌懶得跟她解釋,只隨便說了句:「先湊合兩天,過兩天去鎮上買家具。」
程英後槽牙磨了磨,目光陰沉,「雲歲歲呢?她住哪?」
「都是集體宿舍,他們在南面那棟樓。」黃秀斌回答。
程英突然笑得燦爛,「那我一會去串個門,順便拜訪鄰居。」
黃秀斌整理軍裝的手頓了頓,眯眼看向她,「我警告你,別給我找麻煩。」
程英下意識手抖,繼而溫溫柔柔地說:「怎麼會呢?我知道你要什麼,我說過的,我會幫你。」
黃秀斌冷笑一聲。
幫?自從娶了她之後,她除了給自己找麻煩沒做過任何事。
當初要不是她拿趙立春的事威脅,他怎麼可能娶她!
「隨便你,不過現在雲歲歲應該在鎮衛生所還沒回來,你去了也是白去。」
程英的指甲都摳進了手心,陰陽怪氣道:「你倒是挺清楚。」
黃秀斌湊近了她,咧嘴一笑,「整個大院誰不清楚?大名鼎鼎的雲大夫,長得漂亮醫術好,誰不想跟她交好?多少嬸子婆娘故意等她下班,就為了跟她說兩句話,你那些小手段,根本對她產生不了任何影響!」
他每說一句話,程英眼裡的恨意就加深一分,整副心思都被妒火填滿。
雲歲歲,那個小賤人,她憑什麼!
她眼眸垂了垂,很快就回過神來,直勾勾地與丈夫對視,「不試試怎麼知道?」
黃秀斌嗤笑一聲:「勇氣可嘉。」
而後徑直離開屋子,去歸隊訓練了。
夫妻二人之間,毫無溫情可言。
程英也像是習慣了,自顧自地整理好東西,拎上從老家帶來的干蘑菇和土豆乾,朝隔壁那棟樓走去。
雲歲歲回家時,看到走廊里熟悉的身影,只覺得恍然隔世。
曾經那個矯揉造作的少女和上輩子貴氣逼人的婦女都已經遠去,眼前這個面色晦暗皮膚粗糙還有些發福的女人,才是真實的程英。
李文娟看到雲歲歲,沒注意一旁的程英還在問她什麼,連忙迎上來,「歲歲回來啦!」
其他人也紛紛起身打招呼,原本還是人群焦點的程英頓時沒人搭理了。
她咬了咬唇,也站起來,眼神渴望又帶了點懼怕,「歲歲,好久不見,你最近還好嗎?」
有人驚訝,「英子,你認識雲大夫?」
「誒,顧副團和黃營長是老鄉,你倆也該認識才對!」
程英眼神閃躲地低下頭,磕磕絆絆地說:「嗯,是,是啊。」
那模樣,明顯告訴大家,事實遠不止如此。
李文娟原本還覺得這黃連長的媳婦是個好相處的,如今看著,怎麼這麼做作?
雲歲歲輕嗤一聲:「我記得你當初跟我們家斷絕關係的時候,說得那叫一個絕情,巴不得以後再不聯繫,現在做出這副表情又是幹什麼?」
她這個人,向來不怕撕破臉。
喜歡就是喜歡,討厭就是討厭,為了所謂的體面忍氣吞聲委屈自己的事,她可做不來。
程英連忙把自己縮得更小,連肩膀都在微微顫抖,聲音哽咽道:「對不起歲歲,我只是看見熟人太激動了而已,你不想提我們的關係,我以後不提了就是。」
這副可憐樣子,倒顯得雲歲歲盛氣凌人了。
李文娟皺起眉頭,「我說英子,你可真奇怪,歲歲啥時候說不讓你提你倆的關係了?你擱那憋憋屈屈說一堆,這不所問非所答嘛!」
「是啊,有啥誤會說清楚就行,雲大夫性子好,從來沒跟人生過氣,又怎麼會怪你呢?」一旁的趙秀文也溫吞說道。
程英表情一僵。
她張了張嘴,卻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關係是她要斷的,黃家是她要嫁的,當初的醜事只會毀了黃秀斌的前途,她根本不敢說。
她不敢,但云歲歲敢。
「沒什麼誤會,這位程同志曾經是我父親的養女,和當時已經有未婚妻的黃連長私相授受,我父親不同意,她就和我家斷絕了關係,並揚言再無瓜葛。」
這短短的幾句話里,竟有好幾個驚天大瓜,一時之間,大家都不知道該討論哪個好。
雲歲歲原本想著兩人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,別再有什麼交集,可程英非要送上門來,她自然也不會幫她遮掩那些醜事。
程英看著剛剛還對他和顏悅色的嫂子們,如今卻都鄙夷又防備地看著自己,只覺得如坐針氈。
她下意識扶住肚子,突然眼睛一轉,抬頭看向雲歲歲,「歲歲,我知道你不願意看見我,你不能生,我卻這麼快懷孕了,你心裡不舒服我能理解,是我不好,一心想著和大家打好關係,忘了顧及你的心情。」
「你要是生氣的話就像以前一樣打我吧,我絕對不會反抗,但求你不要踢我肚子,不管怎麼樣,孩子是無辜的。」
幾個嬸子們面面相覷。
嚯,她們聽到了什麼!雲大夫竟然不能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