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天剛亮,桑榆就被院子裡公雞的打鳴聲鬧醒了。
她小姨起來了,屋裡有腳步走來走去的動靜聲。
再在被窩裡待了一會兒,桑榆跟自己表妹邱亞蓮從床上起來。
「阿嚏。」秦嶺下的小山村夜晚溫差大,昨夜桑榆睡著感覺還有點涼。
「大姐姐,大姐姐,你們起來了沒?」
正穿好衣服她們還沒下床穿鞋,門外清脆的童聲就在咋呼呼叫了。
趕忙將柜子上吃剩的糖棍兒,和包裝紙攥在手裡。
「……什麼味兒呀?姐,你們屋裡好香啊……」
三娃子就闖進來了,抬著腦袋朝剛藏好東西的邱亞蓮問。
「是不是糖?我好像聞見甜味了!」他又說。
「不是!」邱亞蓮眼神閃躲了下,眨了眨,「你跑進我們房裡幹嘛,你是個男娃子,快出去!」
「等下我跟媽說,你又要挨揍的!」就直接攆三娃子走。
三娃子撅著個嘴。
家裡有客人興奮嘛,他根本睡不著,他爹媽一醒他就爬起來套上衣服出來了。
那邊邊用梳子在梳頭髮,坐在床頭的桑榆:「亞超,你去看看你表姐夫他們起來沒有。」
「要是沒起來,去把人幫大姐姐叫起,晚點去鄉鎮了我帶你去買米花糖哈!」
一聽這話,「好!」
三娃子眼露精光,果真也不糾結這屋裡是不是有糖的味了,腳底抹油就溜了出去。
而桑榆笑了下,「你快去吧亞蓮。」她叫自己表妹。
「誒。」
邱亞蓮忙應,拿著手裡的東西就去了灶屋,把那棒棒糖的棍兒和包裝紙丟灶火里燒了。
一會兒桑榆梳好了頭髮就出了屋子。
早晨小鄉村的空氣格外好,太陽從山腰縫隙里露出來,草木植物的葉片上還有晶瑩的露珠。
看著心情極好,她邁步想在自己小姨家附近走一走。
「啊!你還我的男人兒子!」
突然,剛走開沒幾步。
從左邊她小姨家和另一戶之間的土道里,衝出來一個黑影,披頭散髮癲狂叫著朝桑榆撲來。
一張人臉瞬間襲上,被猛然一嚇愣神桑榆還沒反應。
手臂一緊,一堵寬厚的胸膛抱著她,轉了兩圈頃刻拉開距離,面前『怪物』影子倒地,捂著被擋開擊中的地方「哎喲」叫喚。
桑榆都懵逼了,一眨眼發生了什麼?
門前發生的事,馬上屋裡的人也聽到動靜。
「怎麼了!怎麼了!」
萬丹紅跑出來,手裡拿著鍋鏟,邱越華也是提著正掃牛圈的大掃帚跑到地壩里。
邱亞蓮拿著餵雞的缽,「媽,是姚月她娘!」
萬丹紅瞧見是誰了,地壩前土道上趴著的人,不就是隔壁那個女癲子,清早八晨又開始神經錯亂了。
她走上前就開罵:
「趙大婆子你在幹嘛!這是我家姨侄女,你又在發什麼瘋衝出來掐誰?!你再這樣見人就攻擊,我去叫大隊的來再把你抓去,你不怕呀!」
她嗓門粗上去直吼,果然聽見『大隊』、『抓去』等字眼。
在地上佝僂著的人,一下身子就抖了兩抖。
亂糟糟的頭髮遮著一半,另半露出不知沾了什麼黑一塊黃一塊的臉,儘是髒亂寫滿驚慌。
她身上的衣服下擺包了層黑漿,乾燥粗糙的手指指甲從中炸開,血痕凝成的烏黑手背和指腹間都是。
「別,別打我!別打我!我不曉得,我不曉得……」
「我沒有欺占公產,他們做的事我都不曉得,莫要,莫要打我!!」
嘴中驚慌叫著她身體打著抖,手一直不停搖擺。
桑榆望了下攬著自己的男人,顧書烈也是蹙了蹙眉頭。
「那你還不快回去藏起!你又在外頭亂逛,大隊委員會的看見你了,又得把你拉到油坊那邊去!」
「姚月!姚月!」萬丹紅又沖隔壁叫。
「快出來把你媽帶回去,你柴屋後面門又開了,你媽從那跑出來了!」
喊完,一個跟邱亞蓮差不多年齡的女孩兒,散著辮子身上圍著圍裙臉上沾了些灰,從隔壁那戶側面一間矮屋開了門跑出來。
她跑到萬丹紅等人面前,「對不起!對不起!」
「對不起萬嬸兒,我馬上把我媽拉回去,你別跟大隊委員他們說!」
兩下拉起了地上的人,「媽!快回去,吃了早飯還要下地掙工分,你別把時間耽擱了!」
她拖走了在土路上的人,兩人身影一高一矮,渾身都充滿了破敗。
「嘁,自己造些孽!」
又啐了句,萬丹紅過來:
「小榆,沒被嚇著吧麼兒?那是個癲子,腦殼出了問題的。」她看桑榆臉都有點嚇得沒回過神一樣。
趕忙又去叫自己女兒去屋裡,給她表姐從茶壺倒杯水來。
接過搪瓷杯,摸著手心暖和的溫度,總算有些緩過勁兒了,桑榆:
「沒事小姨,沒怎麼嚇著。」
其實還是有點心駭了一跳的。
正放鬆著,毫無防備衝出個人就過來攻擊,要不是顧書烈及時過來,又擋了她一下,她真就被那個人撲在地上掐撓了。
她小姨隔壁還有癲子?
桑榆瞄了兩眼四五米開外的磚房子。
男人放開了擱她腰上的手,輕呼一口氣,「剛早上起來就送這麼大的刺激開場,還真是驚喜。」
「以後在不熟悉的地方,去哪記得喊我一起,知道嗎?」
「曉得了。」
萬丹紅:「行,那書烈你跟小榆快來弄水洗臉,熱水燒好了,亞蓮,拿洗臉盆進來舀水。」她轉身就朝了灶屋去。
洗好臉,擦了護膚的,桑榆去灶屋幫她小姨燒火。
顧書烈被她叫去了幫她姨父和表弟的忙,把那些今天要送去交公的糧食裝袋,先摞在板車上。
「小姨,剛剛那癲子是誰啊?」
坐在灶台前,替了她小表弟的位置,桑榆拿火鉗夾了根苞谷梗放進灶膛邊問。
萬丹紅手上切著白菜,「害,就是小姨隔壁住的。」
「你下次要再遇見她,就凶些說把她抓去委員會,她就老實不敢靠近你了。」
「?」
什麼意思。
「唉,大姐姐,就是我媽的意思是說,她很怕有人把她拉去大隊P斗,所以一聽這些就會害怕不敢怎麼樣了。」
旁邊幫她媽和面炕餅子的邱亞蓮,看桑榆好像沒聽明白解釋說。
「怎麼了?」桑榆:「她是犯啥事兒了嗎?」
這樣說她能懂了,但P斗一般都是被劃分成壞分子,還有某些特殊原因才會的,那個發癲的婦女也是這些嗎。
她還有點好奇。
「噠噠——」
切菜的刀一頓,聽見姨侄女的話萬丹紅表情變了下,她轉了下頭。
然後走到廚房的通風口瞧了瞧外面,附近什麼人都沒有。
前面地壩里也只有三個男人,和她的三娃子在那叫喊厲害的聲音。
「噓~別被人聽見啦。」
才道,重新走回灶台前:「麼兒你是想曉得,剛才那個癲子的事?」
八卦心人人有,她姨侄女想知道也正常得很。
「嗯。」果然她點了頭。
「好,那小姨給你擺擺。」
她開始跟桑榆說,剛才衝出來要襲擊她那女人和她家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