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大興改革盡攬朝權

  謝玿並不記掛與公主的婚事,公主生於皇室,於他而言,公主出降謝府不過是一道枷鎖,是帝放在他身邊的棋子,一顆他需得謹慎對待的棋子,一顆他不敢輕易除去的棋子。謝玿必須做一位合格的駙馬,他可以待公主好,前提是公主莫要觸碰他的底線,否則,他會毫不留情地做掉她。

  皇室中人,城府極深,骯髒齷齪,為達目的不擇手段,最是薄情寡義之人。一想到王玢因這樣一群人而死,謝玿便覺悲憤,鬱結在心,謝玿厭惡皇室中人,除卻太子。

  但是,一想到王玢,謝玿心中便一片柔軟,目光溫柔繾綣,灩灩生輝。外頭的江山,枕在他的屍骨上,謝玿要守住他的心血,就註定要陷入皇室與朝堂的爾虞我詐、波詭雲譎之中,他甘之如飴。

  重開科舉的日子一天天推進,各道報考舉人名錄已送達朝廷,大小事宜,皆由謝玿一一過目,制定方案,總攜全局,最後交由帝審閱,得帝首肯則分發六部。

  帝由是信任謝玿,稱其才智過人,又道自己得滄海遺珠一枚,今後定當光耀山河,格外開恩謝玿:

  「親定諸事,事無大小,無需奏報,但由卿自斟酌損益,察嘉而行。」

  令朝臣艷羨無比。

  謝玿從容領旨,一心一意投入到籌備科考當中。

  科舉雖繁,但若細分條理,行之則速。然而謝玿卻調出歷年陳卷,下頭人也弄不明白這位不苟言笑的大人意欲何為,奉命行事便好。

  謝玿此舉,事出有因。

  謝玿盡覽國家概要,尤其關注西南巴蜀一帶,那正是王玢變法之地。謝玿有意將王玢的改革推向天下,以利民生,以善國事。在王玢變法的基礎上,參照其他模式進行革新,推廣到其他領域。

  謝玿此次總領科舉,正是為即將推行的改革進行人才奠基,親自提拔一批志在改革的親信。

  謝玿深知,良法若只局限於彈丸之地,則無大益,異於全國,積久成弊。惟有天下同法,方才行之有效,不然,西南不會出現巨賈外流,分鋪逃稅,百姓不安的亂象,在王玢回京不到一年便勒令廢除新法,重回舊制。

  謝玿暗中籌劃,密謀天下,機關算盡,大局盡在他掌握之中,閒暇時他會想起王玢,越往前走,越知你當年的苦澀心酸。同時他利用帝對他的信任,誘之以利,取得了帝對變法的支持。平靜的帝京,暗流涌動,醞釀著一場不見鮮血的你死我活的較量。

  開平元年,元夕,帝召曰:

  「新元紀象,大興民事,廣赦天下。」

  戰亂結束不過短短數月,朝廷里已是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,一派欣欣向榮,風清氣朗之景。

  三月,禮部會試。

  四月,同歲殿試。

  五月,高懸金榜。

  殿試時,帝親臨考場,由謝玿給出考題,問曰:

  「何為一國官吏?」

  為官者,忠貞賢良為良臣,邪惡奸佞亦可為良臣,良臣不在何所為,而在所為何,所成何,所就何。科舉殿試出題,是為王玢的不平之鳴,可惜無人能解其味。

  謝玿任主考官,親自閱卷,中意者交呈陛下過目,及朔日,放金榜,狀元者寒門薛弁星,榜眼者柳道御,探花者苗儒川,其餘進士出身、同進士出身三百一十一人。薛弁星授翰林修撰,柳道御、苗儒川授翰林院編修,其餘各不等。

  藉助科舉,謝玿迅速在朝堂及地方建立起自己的關係網,一些老臣本就因謝玿為人「剛正不阿」「素有賢名」而親近他,又因著前御史大夫的情,謝玿只需打打感情牌,便籠絡了一大片人心。

  八月,謝玿宣帝令,曰:「大化天下。」

  法令繁多,內外兼顧,以稅為重,概如下:

  以縣為界,設貸農司,春播之時,借貸農事,曰積金,息二十一,秋收即還,歉歲當別論。

  丈量土地,相地定賦,雖有增余,三年則固。歲末征糧,每逢年饉,平價糶米,以賑災情。

  鬻田有度,超部由官府購入,低價售無田地者。凡主動內官府者,索稅從輕,由官府強內,依其違令程度處罰金不等。

  於商事,貨額上限,下限同農,超部收所得之十三,鼓勵微商,以抑巨賈。

  於關稅,各關隘量地方農稅而定,取農稅之十三,界定稅、貨上限。稅限以貨定,達而不加;貨物超部取本金之十二。

  制定地方律,威同國法,護駕改革。凡枷足栲手者皆服徭役,生者減刑,將死者慰親。

  朝野官吏,不問大小,每歲審核政績,與考劣者,待審半年,實在未及,慰金還鄉,鼓勵從師,或習農商。

  御史台設巡撫司,陛下直任,按察各州。吏部起草案卷,與御史台同卷考核;地方由巡撫司設卷,內容時政,上達吏部。

  至於文化,謝玿編六樂,曰「興勞」、「樂禮」、「謹行」、「勇戰」、「誠商」、「忠毅」,自廟堂至江湖,謹庠序之教,廣習樂章,大興禮樂,開民智,以教化。

  有言曰:

  人亦有闕,法亦難全。

  敗絮之本,莫有金玉。

  因情惑心,終為自斃。

  改革既行,禍必將臨。

  改革初期,群臣反對,然而謝玿面不改色,從容淡定地面對群臣痛心疾首的責罵,他向反對聲最激烈的官員府上遞了拜帖,從容優雅地走進去,雲淡風輕地走出來,那官員便徹底在朝堂上噤聲。

  坐在馬車上,謝玿眼中儘是寒意,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笑,人無完人,再怎麼冰清玉潔之人,也會有把柄,謝玿不過較常人聰慧一點,看見了,抓住了,抓緊了,適當提醒,淺淺威脅。不必用力過猛,免得魚死網破,給自己留下一身腥味。

  他有什麼好怕的?沒什麼。沒有人可以阻止他推行改革。

  他有人有權,背後給他撐腰的是皇帝,誰若擋他的道,除掉便好了,交予下面人去做,他依舊是林下之風千古賢相,謝玿兵不血刃,乾淨如初。

  只是,謝玿目光悠遠,望向朝堂外高邈的天空,充耳不聞四周低靡如鼠囈的反對聲,他在心裡輕聲問道:

  「王玢,這樣,你會開心嗎?會原諒我一點嗎?」

  ……

  解決了多數,剩下的就好辦了。

  便是再不滿於謝玿強勢變法損害他們利益的官員,也不得不與謝玿假意交好、虛與委蛇,他們面對的是權勢滔天的駙馬爺,自然要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。帝猶如不知謝玿所為一般,親之更甚於此前。

  為君者勵精圖治,勤政愛民,為臣者鞠躬盡瘁,忠民之事。一時之間,朝堂內外,風清舞弊,國境之內,四海昇平。天下熙攘,微商雲涌,遍地良田,桑林蔥鬱,市井繁華,八方來朝。巨賈豪強,苟營於重稅,怒氣鬱積,然無可奈何。改革雖不足,勝在隨機應變,因時制宜。

  自改革起,府庫殷實,國力日盛,至開平七年,真正迎來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,史稱「開平中興」。

  當然,這是後話。

  謝玿利用權勢和身份,悄然潛入朝堂,里里外外的人都被他貼上了「謝氏標籤」,而他依舊是那個清廉正直的丞相大人。二十七個月內,謝玿悄然掌握大半朝政,而帝勤政愛民,也不是那般可憎。

  也許就保持現狀,就挺好。

  謝玿理想化地想著,只要帝勵精圖治,謝玿必然盡心輔佐,仇恨便也淡去,這樣也是對王玢的交代,王玢那麼護著帝,謝玿又怎會讓他為難?只要帝今後賢明,就夠了。

  在為先考守服的二十七個月內,謝玿在不動聲色中,權傾朝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