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家田裡那菜的產量，宋檀知道絕不會低，這會兒點點頭：
「等田地里的菜大批量成熟，肯定是要找人收購的。」
不然這天天來菜市場，沒那個功夫也沒那個精力。
從早守到晚一天，出個上千斤的菜，肯定沒問題。可問題是家裡一堆活呢，如今隔一天來一次，已經是極限了。
至於說什麼價……
「一樣的價，二十塊錢一斤，買一百斤送一斤。」
菜販子：……
批發了，但沒完全批發。
他忍了忍，而後還是問出聲來：「你這樣，批發跟我們零買有什麼區別？」
「本來就都一樣啊。」
宋檀說的理直氣壯：「該怎麼採摘還是怎麼採摘，該怎麼送貨還是怎麼送貨，我這邊的成本又沒有降低……」
至於說會不會沒有商販收購——開玩笑，就這菜的口味，隨便去個星級酒店，都能要到兩百塊錢一斤。
但凡有人嘗過了還能說不要，宋檀倒要敬對方是條漢子呢。
菜販子咽下一口老血，這會兒也不琢磨幫忙了，只提著他的那兜竹筍，一屁股坐回攤子的小馬紮上。
可坐在那裡想了好久，最終又氣哼哼的走過去：
「那我二十塊錢一斤批發，菜市場定價我說了算，你看行嗎？」
「你別批發了。」
宋檀誠懇道：
「我家田地雖然不多，品質你知道。我來菜市場賣菜，不說自己不為掙錢只為讓大家都吃口好的……
「憑心而論，二十塊錢對比我這菜的質量算不算廉價？」
「要是批發給你，一來掙不來幾個差價，二來大伙兒都熟悉我這菜價了，你要加價，搞不好還要鬧呢？」
何苦呢？
可我每天守著個財神爺，最終還要回去盯著自己那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小攤子……這種落差誰來彌補啊？
菜販子幽怨的看著她：「妹子，上回我說在菜市場租個攤位的事，你想好了嗎？」
宋檀沉吟：「好像也用不著……」
只說了這一句，還沒來得及展開呢，隔壁菜販子就趕緊說道：
「不批發就不批發，你要是租個攤位了，以後也好有個固定的地方打口碑。」
「你的東西好，菜市場大家也都隱約聽說了。這幾天，你這位置一大早就有人擺攤兒，管人家賣的好賴呢。」
「明擺著是在蹭你的口碑，回頭顧客上了當，還要遷怒你，不划算。」
他苦口婆心：「這菜市場的攤位真不貴，就是緊俏了點。你要有關係，走個穩定的地方也就是花點小錢，真值得。」
「大不了你每天要賣多少菜，我開車去拉嘛，我幫你賣！」
「就是你那攤子，邊上給我隔出一小點來，我賣我自己批發的這菜，行嗎？」
「放心，百分百不占你的口碑，我到時候把價錢都擺上，你隨時來查。」
宋檀納悶：「我感覺你在這兒擺攤兒也挺好的呀，又沒成本，每天賣完了就可以走，也不一定非要攤位吧？」
正說著呢，突然鼻尖一涼，抬頭看去，只見這一場春雨的天幕已經拉開。
如煙如霧的小雨輕柔灑落，菜販子抹了把濕漉漉的頭髮尖，把潮濕的手心展示給她看：
「你看，除了窮，這也是原因。」
「我年紀大了，不想再在這裡日曬雨淋受冷風的。」
這倒真是可行。
這菜販子的人品，宋檀這段時間也看了個七七八八，不說多麼高尚，但說出的話確實不作假。
而且隨著自家以後菜園子的活越來越多，她也不可能每天固定開著車子來市區擺攤。
可若要全部把菜打包給批發商，那宋檀也不太願意。
不過這菜販子說的話，她倒是真有些意動。
「只是……」宋檀苦笑一聲：「你擺攤這麼久都沒有等到一個攤位，我哪能一下子就擺平呢？」
「不過你這想法我倒挺同意的，真要是有地方了，咱倆商量著來。
一邊聊著天，一邊又把車斗里為數不多的竹筍銷了個七七八八。
正在這時，只見一個熟悉的面孔左右看了看，做賊似的湊上前來：
「小宋啊，我的十斤竹筍。」
這邊麻溜的掃碼付了帳，這邊伸手就等著接他的大袋子。
宋檀不由失笑。
「朱所，你至於嗎？」
來的就是上次抓她那個派出所的所長。
那場烏龍抓捕，對於宋檀來說是意外的財富，但對於整個派出所來說，簡直不堪回首。
只抓錯了那麼一回！
一個個錢包都被掏的，比那陳年老搓衣板還絲滑。
買茶葉就足夠心痛了，好歹還能安慰自己：這種大錢花一次可以頂好久。
可沒想到，菜市場的盛況大家看在眼裡，就從最後一波紫雲英開始，每次大夥分時段來，買菜跟做賊一樣。
朱所將袋子拎在手裡，苦笑一聲：「不謹慎不行啊！上回小吳從你這裡買的五斤紫雲英，一個沒藏住，當時就讓大伙兒軟磨硬泡的給分了。」
「你說這菜這麼貴，就這筍殼掉一片，我都得心疼老半天呢，可不能叫那群傢伙知道了。」
宋檀忍住笑，也壓低聲音，同樣以一副做賊的姿態說道：
「朱所，你還是趕緊走吧，我看你們所裡頭那小周哥，這會兒都走到水果攤了。」
「你們這算不算是上班摸魚啊？」
誰還有功夫掰扯摸魚的事！
朱所心頭一哆嗦，拎著十斤的塑膠袋東拐西拐，在這個他熟悉的跟家門口似的菜市場裡，展開了一場嚴謹的防追蹤演練。
小周很快也鬼祟的過來了。
「小宋，給我稱三斤。」
說著又遞出一張紅鈔：「單位里都是些牲口！」
「還有周所太奸詐了，自己偷摸買了不算，還在家做成紅油筍丁，上班就用密封袋給自己封一小包——我才吃了一根就搶完了！」
這不是欺負他們不會做飯，又是單身狗嗎？
小周恨恨的：「等我休息回家，我也讓我媽給我做！」
當然了，得盯著，不然說不定紅油筍丁做好了，最後卻到不了自己嘴裡。
宋檀不由面露同情：
她的菜是有點小貴又特別好吃啦！
再摸了摸菜販子剛給的那些零錢，她麻溜的翻出四十塊錢遞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