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 小狼崽(五)

  狼崽子的表情看上去有一些奇怪,動了動嘴唇,像是想說什麼,最終還是沒有說。

  舊人類想要進化成為新人類,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  在末日來臨之時,這種進化主要靠命。有人註定會被上天選中,成為新的基因與能力的所有者;而有的卻仍舊保留著人類原本的脆弱特性,在度過末日時便格外的難捱。

  如今末日已經結束,這種分歧靠著血緣更深地留了下來,已經無法改變。

  他知道,面前的哥哥是個不折不扣的舊人類。

  這定然是個無法完成的誓言。可他卻並不因為對方欺騙自己而心生憤怒或不悅,他微微側過頭時,能看見青年被燈光勾勒的十分柔和的側面——從清晰可見的上翹的睫毛到稍稍張開一些的柔軟嘴唇,好像都被籠在光里,蒙上了一層淺淡的光澤。

  商陸盯著這側面,許久之後才移開了目光。

  他在凌晨時仍舊先起身,悄無聲息下了床,拉開了房門下樓。走下樓梯,商陸的心忽然微微一咯噔,他盯著自己房間的門,門已經開了。

  他爸就坐在門口的凳子上,盯著他。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男孩的手將門框抓的緊了些,面無表情與他對視。

  「上哪兒去了?」

  商父說,在地上狠狠地吐出一口痰,一雙狼眼裡頭髮著讓人膽寒的光。他到底是個新人類,身上的肌肉也鼓鼓囊囊,大臂十分健壯,商陸聞到了還沒完全消散開的酒味兒,出乎意料,男人這一晚好像並沒帶人回來。

  他簡短道:「出去了。」

  「出去了?」商父冷笑一聲,抱著雙臂,站起來走近兩步。他忽然抬起腳,狠狠衝著小孩膝蓋骨踢了一腳,「門口根本沒你味道——說實話,上哪兒去了?」

  狼的鼻子也異常敏銳。男孩硬生生扛下這一下,臉色沒變,道:「跳窗出去的。」

  好在商父並沒完全質疑他的話,盯著他眼睛看了好一會兒,也沒看出別的來。在得到這個回答後,好像若有所思地哼了兩聲,又踹了他兩腳,便讓他趕緊滾去做飯。商陸在走進這一層公用的狹小廚房時,還能看見他爸的身影在窗邊來回打轉,像是在嗅聞什麼。

  商陸微微呼出一口氣,飛快把上衣掀起來,用水管里湧出來的涼水將背上的藥衝掉了。

  水很涼,與昨晚為他上藥的青年溫熱的手指全然不同。他的脊背因為這樣的溫度而微微哆嗦,泛著點紅色的藥水順著脊梁骨流淌下來,被他飛快地扯了塊布擦了個乾淨,隨即拿過一瓶香油,打開了。

  香油濃重的味道很快把藥水味覆蓋的乾乾淨淨,男孩在廚房中確認了幾遍自己身上不再有遺留的味道,這才走出去。

  他們吃飯,是在房間簡單支起來的小桌板上。桌板上頭墊著幾張報紙,商父吃的呼嚕作響,嫌棄飯菜咸了,又打了幾下。這都是家常便飯,商陸一聲不吭受著,知道若是反抗,會帶來更大的麻煩。

  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打,在逃不開的情況下,不如安安靜靜受著。這樣只是短時間的發泄,幾分鐘便會結束,他還有時間、有可能,再在男人外出時,偷偷再上一次樓。

  吃完後,商父把碗一推。

  「快點兒。」

  小孩站起身,把兩個碗收了,到廚房裡頭去洗。廚房在走廊的最盡頭,透過窗子能看見下頭的街道。洗著洗著,他的目光向下瞥去,手便慢慢頓在了原處。

  青年正蹲在街旁,摸著一隻流浪貓的頭。那貓拱起脊背,在他的手下蹭來蹭去,從他那兒得到了些吃食,為此而心滿意足。

  杜雲停的手覆在細密的貓毛里,臉上都帶上了些笑。狼崽子的手扶上了窗,微微探出頭,看著這一幕。

  青年的腳下踩著斑斑點點的光斑,衣服領口微微有些寬大,笑的很溫柔。風好像停止了,他頭頂的樹只微微抖動著葉子,於是那些光斑隨著輕微晃動,像在彈跳著奏響一曲清新的歌。

  半晌後,商陸的手悄悄地抬起來,也摸了摸自己的頭。

  他聽見了自己口中溢出的一聲嘆息,隨即低下頭去,重新盯著油膩的碗。外頭是商父大聲的罵罵咧咧,惹得走廊上住的其他幾個住戶打開門,高聲抱怨。

  「有完沒完了?關門行不行?」

  「一天到晚……」

  碗撞在鍋里,發出清脆的一聲響。商陸沒有再把頭抬起,任憑無形的手重新一把把他拉住,拽回到這髒污不堪的現實中來。

  他在這一天晚上,沒有再向樓上去。

  得是個結束了。若是哥哥走了,他總得再靠自己。——他不能指望著青年永遠住在他樓上,和他一樣在這種陰冷潮濕的房子裡頭被困一輩子。

  青年明顯有些擔心,罕見的一大早便出現在了這一層。商父還沒醒,只有商陸自己對著水龍頭在搓洗衣服,再一扭頭,身後頭已經站了人。

  「傷好了嗎?」青年輕聲問,「昨天怎麼沒過來?」

  商陸並沒說原因,只道:「好了。……謝謝哥哥。」

  「不用這麼客氣。」

  杜雲停在他面前,難得有了些手足無措的感覺。在那一晚上,他原本以為,小孩的心防已經完全打開了。如今才知道,原來不僅沒有打開,反而比之前更重。「早飯,我給你帶過來了。」

  飯盒被放在旁邊,男孩仍然垂著頭,額發遮住了眼,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麼樣的神色。

  「多謝哥哥,以後——就不用麻煩了。」

  杜雲停一愣。

  「嗯?」

  外面忽然響起了商父的咳嗽聲,杜雲停也是一驚,沒有再說話。他將飯盒飛快地推到柜子里藏著,裝作來廚房拿些什麼,隨意拎了瓶醬油上樓,迎面正好撞見中年男人往這邊兒走。

  兩人對面時,商父目光跟著他轉了轉,又回過頭,盯著青年的背影。

  白夏的身材很好,並不過分單薄,只有後面屁股兩塊有肉。跟隨著步子,那兩塊也上下輕微搖晃著,好像很有彈性,在薄薄的褲子裡頭跳躍。

  商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。

  「來幹嘛的?」

  他的兒子仍然站在廚房裡,聲音被水聲蓋著,好像有些模糊不清,「來拿點東西。」

  商父的目光仍然盯著看,青年已經上樓了,這會兒他盯著的,只有空蕩蕩的走廊。

  「是個舊人類啊?」

  商陸搓洗衣服的手頓了頓。狹小的廚房裡,只有這一個水龍頭,無論做飯洗衣都只能在這兒解決,只有這麼大的地方,他的心卻撲騰狂跳起來,好像要從這塊空間裡跳出去了,「不知道。」

  「一看就是舊人類。」商父踩著拖鞋,啪嗒啪嗒往回走,「是個好貨色。」

  他說年輕的男人女人,統一是貨色。就好像這些都不是人,不過是擺在商品架子上供他挑選的貨。

  商陸忽然把頭垂下去,沒有吭聲。

  商父有一幫子所謂的兄弟,都是在出了末日之後找不到人生價值的新人類。他們骨子裡頭還流著殺戮暴虐的血,卻又走出了末世,來到了所謂的和平年代,這簡直像是條枷鎖,硬生生把他們鎖住了。

  聚集在一起的話題,只剩下了這家的男孩、那家的女孩。

  商父坐在中間,眼睛赤紅。

  「洗髮店裡頭的那個小娘們兒……」

  他高聲說了句葷話,於是一幫子人拍著腿笑。笑到一半,有人將門打開了,下樓去買酒。

  再上樓來時,聲音有些亢奮,「剛剛倒看見個好的。是這樓上住的?小年青長得乾乾淨淨,細胳膊細腿的,比那娘們兒還得勁——估計身上連點毛都沒!」

  「真的假的?之前怎麼沒見過?」

  商父說:「樓上新住進來的。怎麼樣,是個好貨色吧?可惜是個舊人類,要是跟了你,能被弄死在床上。」

  對面的男人嘿嘿笑。

  「弄死怕什麼,就怕他不要死要活呢,那多不帶勁?」

  他頓了頓,又說:「哎,不如上去給他杯酒……?」

  這一看便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。其他人笑道:「可算了吧,你別把他嚇哭了。」

  「誰說我自己去了?」男人嚷嚷,「那什麼——那兔崽子!」

  他手遙遙指了指,將正在牆角坐著的商陸喊過來,「上樓去,知道那小子住哪間不?把人給請下來,就說哥哥們請他喝杯酒。」

  他把一杯渾濁的酒塞進商陸手裡,醉醺醺不知往裡頭塞了什麼藥。商陸端著杯子,手微微有些抖。

  他如這些人所說出了門,卻並不曾往樓上去,只在拐角靜靜站著。也不知站了多久,幾乎要在黑暗之中變為一尊雕像。

  等房間裡幾個男人都開始不耐煩了,他才走回來,手中酒仍然是原樣。

  男人眼睛就瞪圓了,問:「怎麼回事?」

  商陸將杯子放置在桌上。

  「人不在。」

  「不再?」男人嚷嚷,「我剛才看著他上的樓!」

  「前台的陳叔說,剛才他只是上來拿點東西,」小孩扯起謊來,表情絲毫未變,「這會兒拿了,又下去了。」

  男人不滿意,敲著杯子說掃興。商父拍拍他,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什麼,兩個人便一併笑起來。

  「還是你有辦法,」男人舉起杯子,口齒都有些不清,「來——兄弟敬你!」

  他們對看了一眼,眼睛裡都閃著光。商陸的心噗通跳的更快,腳幾乎要黏在地上。

  他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,好像是硬生生從喉嚨里他擠出來的。

  「……什麼辦法?」

  「你要知道這麼多幹嘛?」商父瞪了他一眼,鬆開皮帶就要往這邊抽,「兔崽子,誰給你的膽子!還不快給我該上哪兒去上哪兒去!」

  商陸沒有動,他站在原地,像是化為了一棵樹。他聽著這些嘈雜的聲音,杯子碰撞、亂七八糟的大笑聲,酒味兒與煙味兒一塊在這空間裡悶著,發酵成令人作嘔的味道。

  模模糊糊之中,又是誰打了他一巴掌。

  「趕緊滾!」

  小孩滾了。他順著走廊往前走越走步子越大,腦中一片漿糊。直到對上青年有些驚訝的臉,才知道自己已經上了樓,敲響了青年的房門。

  「商陸?」杜雲停將門拉開,讓他進來,「怎麼了,你臉色不好。出什麼事了?」

  小孩更像是沒頭沒尾撞進他房間的,進來後一聲也不吭,只呆呆地站在牆角出神。杜雲停試探性摸摸他的頭,沒覺出什麼不正常的溫度。

  他有點兒擔心,和7777說:【孩子怕不是傻了吧?】

  7777明顯心疼,咬著牙說:【他要是被打傻了,我允許你和他那個爸拼命。】

  杜雲停登時大喜。

  【那買兇……?】

  他是真的很想把這所謂的爹直接閹了拉倒。

  7777:【……】

  它看了眼小孩的臉,頓時更氣。

  民族的棟樑啊!祖國的花朵!

  怎麼能這麼被人磋磨?!

  【買,】7777說,【允許你買!出了什麼事,我扛著!】

  在道德不起作用的時候,只有以暴制暴。在這之前,7777從不信這句話,現在卻有些相信了。

  慫慫吃了顆定心丸,站在商陸身旁,輕拍著小孩的脊背。

  許久之後,小孩主動說話了。

  「……哥哥。」他抬起眼,望著面前的青年,「要是我不想讓一些人去做不好的事,我傷了人……會下地獄嗎?」

  面前的青年明顯因為這個問題愣了愣。他將手收回來,抿了抿嘴唇。

  商陸以為他這便是否定的回答了,眼神忽的一黯淡。

  半晌,青年的聲音卻忽然溫和而堅定地在這房間裡頭響起來了。

  「不會。」

  「……嗯?」

  「因為根本沒什麼地獄。」杜雲停笑著,搖搖頭,「沒有地獄,也沒有來生——你要是有想做的,那便抓緊時間,現在去做。」

  他摸了摸小孩的頭。

  「想要阻止的,是壞事嗎?」

  商陸的腦袋遲疑著點了點。

  「那你做的,就是好事。」杜雲停低下頭,與他的目光撞在一處,那目光清澄乾淨,讓商陸的心也靜了下來。他感受著自頭頂傳來的溫度,聽著青年低低的聲音,「會有人因為你做的事而感激你的。」

  商陸於心中模糊地想,自己並不想要這人的感激。

  比起感激——

  他忽然想起那一日看到的青年。在晃動的樹影下蹲著,觸碰一隻皮毛柔軟光滑的貓。

  他也將頭低下來,動動嘴唇,終於輕聲把那一句請求也說出口了。

  「哥哥……」

  「能再,摸摸我的頭嗎?」

  阻止,其實是一件簡單的事。

  商父經常會喝的醉醺醺,有時是在自己屋裡,有時是在外頭酒館。商陸趁他不注意,拿過了他的手機,與他的朋友發了信息。

  喝酒位置定在了他們常常過去的老地方。

  他滑動了下屏幕,將這一條信息刪掉,重新悄無聲息把手機放還原處。

  晚上,商父果然接到了電話。那邊的人都已經意識不清,嚷嚷著讓他過去。

  「怎麼不來?就少你了!」

  商父披上外套,出了門。商陸在他身後注視著,平靜地與他說:「爸爸再見。」

  男人看他一眼,只壓低了聲音警告:「你等著,兔崽子,你要是敢上樓和那誰說一句半句,我回來就打死你!」

  他兒子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,像是往常一般,沉默著點了點頭。商父於是去赴了宴席,一直喝到了深夜,到了酒席結束時已然斷了片,腳下仿佛踩著雲,晃晃悠悠。

  他的朋友們都東倒西歪,誰也不能帶他回來,就等著他兒子過來把人領走。

  可這一回,商陸沒有來。

  幾個狐朋狗友很快就醉倒了,只剩商父暈暈乎乎站起身,半天也沒瞧見兒子的背影。他朝馬路對面一望,狼的視力好,只這麼一眼,竟然遠遠看見商陸站在邊上,分明看見了他老子在這裡,卻根本不往這裡走,視若無睹。

  「兔崽子……」

  商父心頭的火蹭的一下就躥起來了,他解開腰間皮帶,往手上啐了兩口,下意識邁著步子往馬路對面走。

  「兔崽子,不把他老子當回事了!看我不抽……不抽死……」

  對面的小孩竟然一轉身,還要向家的方向走去。商父更怒,眼前雪花似的炫白一片,高聲叫道:「給我站著!」

  他抬起腳,一腳踏進了車流里。

  這時的人行道還是紅燈。他醉醺醺穿在車流里,東倒西歪地往前走。

  「給我……」

  天色極黑,路燈也暗。有舊人類司機視力不曾提升,到了近處才看清人影,剎車也來不及采,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,整個車子牢牢撞了上去。

  「吱——咚!」

  商陸就在對面,怔怔地看著這一幕。其實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。他的噩夢在這一瞬間躺在地上,抽搐兩下,很快便沒了動靜。

  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,他把顫抖的手指藏進了口袋,閉上了眼。

  最終趕來將他領走的是杜雲停。青年衝著他張開手臂,將他向著自己的方向拉過來。

  「嚇壞了吧?」他摸摸小孩汗濕的額頭,低聲道,「走,哥哥先帶你回去……」

  怕他有什麼心理陰影,杜雲停並沒帶他再回之前的賓館。他如今手裡也有錢,帶著小孩徑直去了個更好的,大廳溫暖而整潔,連前台坐著都不再是無精打采的男人,而是個露出八顆牙標準微笑的小姐姐。

  「您的房卡,請收好。」

  杜雲停接過房卡,道了聲謝,拉著小孩上了電梯。他一路都在打量狼崽子的神色,好在小孩只是看上去有些懨懨,並沒什麼太過激的反應。

  這也是正常。

  擺脫了那樣的一個父親……其實算是一種幸運。

  杜雲停將人帶進來,先在浴室裡頭放了熱水,喊他去好好泡泡,洗個熱水澡。

  「就當把之前的東西都洗掉了。」

  他如是說。

  商陸於是聽話地把自己浸泡在裡頭。稍微有些燙的水包圍著他,他好像是回到了母親的羊水裡,那樣的溫暖安心。他不用再想著出去之後會面臨著父親的毒打,也不用再考慮他們究竟會用什麼樣的方式手段來對付青年——他靠在這裡,終於有史以來第一次,從頭到腳的輕鬆下來。

  他甚至不想欺騙自己,他並不因為商父的死而感到悲哀。

  那樣的一個人,早在幾年前,便已經死了。靈魂死了個乾乾淨淨,一直掙扎著活著的,不過是一團讓他覺得噁心的肉。

  商陸將自己更深地浸泡在池子裡。水沒過了頭頂,他使勁兒地伸手搓著,幾乎要把自己搓掉一層皮。

  等他裹著毛巾再出來時,青年就在外面等著。

  「什麼都別想,」杜雲停對他道,「好好睡一覺。」

  商陸躺下了。在柔軟的像雲一樣的被褥里,他聞到了清淡的、好像被陽光曬過的青草的味道。他仍然勉強睜著眼,低聲說:「哥哥……」

  青年的手順了順他的額發。

  「嗯。」

  「……哥哥?」

  小孩又叫了一聲,聲音微微有些顫抖,似乎含著說不出口的害怕。

  」——嗯。「

  杜雲停這一次回答的,比之前都要認真。

  「我在這裡。」

  他將手遞過去,握著小孩的手。手指被牢牢扣在掌心,商陸終於像是徹底安下了心,安穩地閉上了眼睛。

  杜雲停心裡頭有點兒酸澀。他在心裡和7777說:【二十八,我要養他了。】

  7777為他鼓了兩下掌,發自內心道:【真好!】

  杜雲停悵惘道:【沒想到,我和顧先生的第一個兒子不是你,居然是個狼崽子……】

  7777:【……】

  說真的,杜慫慫能讓它安安靜靜欣喜一會兒嗎?就非得趁著這個時候占它便宜?

  杜慫慫還在鍥而不捨地努力:【你真不想當我兒子?商陸可以給你當哥的。】

  7777心智堅定,絲毫不為所動。

  【不想。】

  更何況,【就算我當,也應該我是哥好嗎!】

  ……你哪隻眼睛看著我像他弟!

  杜雲停:【兩隻眼睛都看見了。】

  【哦,】7777冷漠地回應道,【那你眼瞎。】

  杜雲停:【……】